《长夜》七月拾一

2、第二章

　　陆曼芝抱着顾惜走到顾家饭厅，顾虎的二姨太已经在了。

　　二姨太姓李，三十多岁，人很温柔。顾虎的原配夫人，陆曼芝的正派婆婆还在的时候顾虎就娶了二姨太太。二姨太也是顾虎三位姨太太中出身最好的，是县长的女儿。

　　二太太看到陆曼芝连忙走过来要抱顾惜，陆曼芝连忙把孩子递给了她，问了一声“二妈妈好”。二太太点点头给陆曼芝回了个笑脸，抱着顾惜一边逗她说：“惜惜，今天爸爸回来了高兴吗？我们惜惜的爸爸哟！”

　　顾惜才两岁，说不了这么长的句子。奶声奶气地回答二太太:“高兴！”逗得二太太哈哈大笑。

　　“才走到走廊就听见二姐姐的笑声了。”陆曼芝看向门口，是顾虎的四姨太太来了。四太太比陆曼芝大不了多少，是城北盐商家的小女儿，姓王。因这位四太太是正儿八经的女大学生，顾虎娶这位四太太可是花了一番功夫。

　　四太太环顾一圈饭厅，没看见顾虎。便偏着身子问二太太，“昨晚帅爷去了三姐姐屋里？”

　　二太太点头答了一声。

　　四太太顿时脸就垮了下来，轻哼一声。“那这便开饭吧，人都到齐了。”四太太用手虚扶了下自己的肚子，“我肚子里这个可饿不得。”

　　二太太抱着顾惜好似没看见四太太的脸色，轻飘飘地对丫鬟说了一句摆饭。

　　陆曼芝对二太太和四太太间的机锋也装作不知，这顾府里三位姨太太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打算。她真正要关心的正经婆婆早在十年前就驾鹤仙去。

　　四太太怀着孕，正是嗜睡的时候，吃了饭就告辞回房里补觉了。

　　二太太管着家里大小事宜，按照她的话来说，“天生的劳碌命，一刻也闲不得的”。平日里这个时候她便听账房先生或者管家汇报顾府的大小账目，安排顾府零零碎碎的各种事情。今天因为顾启要回家的缘故，便把手边事都放下了，留陆曼芝在厅里说话。

　　“还是大帅疼儿子呢，小启要回来，早早的就吩咐我一定要把一切都安排好。弄得我这一个月来吃不好睡不好，害怕这个霸王回来不舒心找我麻烦呢！”

　　陆曼芝拿帕子擦擦嘴角，放下果子茶对二太太说：“他怎么会怪罪二妈妈您呢，顾启在走之前就跟我千叮咛万嘱咐，二妈妈对他最好了，待他出国了让我一定听您的话，千万千万不要惹您生气呢！”

　　“这臭小子真这么说的？”
　　“二妈妈，您就放心吧。如是不信就等他回来您亲口问他。”陆曼芝摇摇二太太抱在怀里的顾惜的小胳膊，“我们惜惜说是不是呀，二奶奶最好了！”

　　顾惜被陆曼芝逗得咯咯咯的大笑。

　　二太太拂开陆曼芝的手，“好了，你轻着点，别伤到了我的乖孙。我信你不就成了，一天天的就会逗我开心！”

　　“能逗二妈妈开心我也就开心啦。”陆曼芝岔开话题，“今天学堂不是不上课吗，怎么没见到没妹妹？”

　　“她那个皮猴，在家里闲不住。又和同学看电影去了。”

　　这说的就是二太太生的女儿，顾绣，在顾家排行老三。今年才十六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平日里在渝城女子学校读书，放假就最爱和同学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

　　顾虎虽有四位太太，子嗣却是很单薄。原配太太生下了一子一女，在外留学的顾家大少爷顾启，已经嫁人的大小姐顾柔。二太太李氏只有一个女儿顾绣，再加上一个正在四太太肚子里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小婴儿，这就是顾虎所有的子女了。备受顾虎宠爱的三太太陈氏甚至未曾有孕。

　　顾虎也因只有顾启这一个儿子，所以对顾启极其看重。从小到大，顾虎在衣食住行上给予顾启的都是最好的，也养成了顾启喜好奢侈的生活习气。但在顾启的教育上，顾虎却是非常严格，自顾启开蒙，就为他聘请了家庭教师，外语，算数，国文等课程应有尽有。在顾启十岁那年，顾虎更是将他带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待顾启再大一些，就让他和平常士兵一般，每日训练。顾启的军营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他与陆曼芝结婚才停止。

　　与陆曼芝的婚姻只为顾启带来了三个月的悠闲时光，结婚三个月的最后一天，顾启便带着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一个班的年轻士兵远赴大洋彼岸的德国读军校了。

　　顾启赴德读军校并非偶然，而是他与自己的父亲顾虎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顾家父子的目光不止在南方。毕竟有了陆家的财力支持，顾家更加需要充实自己，来实现他们的雄心壮志。

　　就这样，十九岁的顾启与新婚的妻子挥别，满腔壮志离开了家乡。

　　“曼芝你看这都半上午了，你三妈妈都还没起来。”

　　陆曼芝没有接话，三太太到现在没起床不都是因为自己的公公顾虎昨晚宿在了三太太房里。她作为儿媳妇又怎么好去管公公房中事。于是，陆曼芝从二太太怀里抱过女儿顾惜，歉意地说：“二妈妈，惜惜该喂奶眯觉了，我先抱她回房去，等她午睡好了再来陪二妈妈说话。”

　　二太太还是那一脸慈爱的模样，挥挥手让陆曼芝母女走了。
　　陆曼芝才走出大厅，黄姨就迎上来抱过了顾惜，“姑娘怕是困了。”

　　顾惜乖乖地任黄姨抱着，小小声地对陆曼芝说了句睡觉觉。

　　陆曼芝揉揉顾惜的小脑袋，学女儿奶声奶气的说话“我们惜惜困了，咱们这就回去睡觉觉”

　　他们一行三人还没走出正厅的院子，就看见佣人们热热闹闹簇拥着一群人朝这边走来。打头的是管家，他见陆曼芝站在这里，一脸笑容的对陆曼芝说：“大少奶奶，是少爷回来了！”这句话好似紧箍咒，让陆曼芝愣愣的粘在了原地，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上前去迎接自己的丈夫。

　　陆曼芝就这么站着，看着那人慢慢地走近。

　　顾启走到陆曼芝身边，挑了下眉，“咋啦，还愣在这，不认识自己男人了？”

　　顾启轻佻的语言让陆曼芝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看看顾启，才发现他更高了，现在的顾启已经高出她一个头了。

　　陆曼芝对顾启翻了一个白眼，“你这是要先去父亲那里？”

　　顾启点点头，他全部的目光都被顾惜吸引了。在他离开家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陆曼芝已经怀孕了，当他在德国收到家里的电报得知自己有了女儿后，他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军校的同班同学喝了一通大酒，为此还被教官惩罚了一番。

　　陆曼芝推推顾启，“快点去吧，我抱女儿先回去了。”

　　顾启正伸出手想抱顾惜，听陆曼芝的话又尴尬地把手缩了回来。他摸摸自己的鼻子，“惜惜怎么不叫我呢。”

　　“她困了要睡觉呢，”陆曼芝见不得顾启这一付痴汉像，“等你从父亲哪里回来慢慢看你宝贝女儿。”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反倒是留顾启一个人在哪里傻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