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传》行甜粽

5、第 5 章

　　在天尊城为首，带动的各城恐慌中，总有一些地方变得十分显眼。除去无法涉足的禁地之外，它们宁静得有些诡异。

　　这是一个永远飘着白雪的地方。如果说雾都天隐城那永不停息的雨，是传说中月神被迫与爱人分离而落的泪，那么这个地方可没有这么美好的传说。天隐城以“爱别离”为名，令无数伤心人落泪。

　　而这个地方可是真正的地狱。没有人相信它有多么可怕的传说，如今它有一个浪漫而美丽的名字——无泪城。

　　“这洁白的城池建立在无数白骨之上，据说飘扬的每一片雪花都是死者心里的怨恨，因此无泪。这些不灭的游魂一直都在永不见阳光的地方四处飘荡，然后在每晚朱雀之末，现身于独自外出的人身后——”

　　“哇啊！！！！——停停停！！！！”人群中尖锐的女声打断故事进程。

　　说书的男子微微一笑，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怎么了，正到关键处。”

　　“雨，雨长老，能不能就此打住！！”一个少女挤出人群，脸色发白，紧咬下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男子神色得意，当下就把烛台举到面前，那一明一暗的烛光下，一切都十分诡异。人群一片吸凉气的声音，少女直往后退。

　　“记得每晚朱雀之末，是冤魂最活跃的时候，这时若没有阳气，很容易变为替身……它们会藏在人身后，然后说——”

　　“你们在干什么？”昏暗的走廊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哇啊！！！！！！！！”

　　“鬼啊——”

　　人群一片混乱，四分五裂无影无踪。空留雨轩一人笑出声。“这种胆量也配当暗影。”

　　“你闲的慌吗？”
　　“我只是讲故事而已。”

　　“得了，族长找你很久了。”

　　“这就去这就去。”

　　无尘阁并不是很远，所以雨轩很快便到。还未走进就忍不住打喷嚏，花香过于浓郁。寂缡是个毒痴，从各地搜罗来的天下奇毒尽数养在水中，各式各样的花香，连青楼女子都自愧不如。

　　无尘阁里养着数位美艳的女子与幼童，明面上侍奉族长，实际上不过是培养毒物的活体罢了。所有人，皆心甘情愿地为寂缡效力。

　　“一连数月，天尊城毫无消息，族长您看——”

　　“连成的性格真是令人讨厌。”寂缡侧身躺在华美的紫光玉软椅上，百无聊赖地用修长手指把玩自己额前的刘海。“算了，反正只是开始，以后有的是时间。”他清淡一笑，年青秀美的脸颊更加动人，周围几个侍女都不禁红了脸。

　　“连轩皇子……如何处置？”

　　“罢了，依着羽霜和连政对我的了解，也知道这是我做的了。我本意只是制造天尊城惶恐，也没想要连轩的命。天尊城的人若是来了，避免不了一场恶战。”
　　寂缡摆摆手。
　　“在天尊城的人找来之前，找个机会把连轩丢出去吧，也算是让他涨涨记性，不要与虎谋皮。”

　　阴暗的走廊中，瓷器不断被打碎，伴随着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让开！”并不是天尊城外敌来犯，那么只有——

　　一个侍卫焦急地跪在葬花殿之下。“司空将军来了！小的……小的们拦不住啊！”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守卫随着纯黑玄铁大门飞了进来，撞上墙壁发出巨响。

　　寂缡并不惊讶，抬眸笑靥如花。“司空将军怎么有空上我这来。”

　　葬花殿内所有人都拿起兵器，小心翼翼地将人包围起来。立于一旁的雨轩怒斥：“司空烨，你擅闯无泪城杀我族人到底什么目的？！若不给出解释休怪我等无情！”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周围的戾气令众人不寒而栗。

　　他一步步向前，包围他的守卫也不禁节节后退。距离寂缡几步之遥，他停下脚步，烛光总算照清他的面容。

　　黑色短发凌乱，剑眉星眸，面色冷峻，仿佛草原中的野狼，透着久经沙场的健硕之气，而身上的银甲与手中的长剑更为其人增添一份不怒自威的霸气。

　　不同于周围的惊恐压抑，寂缡倒是十分轻松地起身走向对方，轻松得有些漫不经心。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司空将军有约。”

　　“可是——”雨轩皱眉，他怎么能放心族长和这个危险的男人待在一起，若他发疯伤人怎么办？

　　“下去吧。”寂缡拍拍他的肩。“论辈分，天尊城剑圣焰陨都要敬称司空将军一声大哥。论实力，当年洛云纵爹爹靡下最厉害的护城大将，你们加起来都不是对手，何必丢人？”（焰陨：？我不认。）

　　雨轩担忧地望了一眼，带人留下。硕大的葬花殿陷入沉默。

　　寂缡手指勾过酒杯，十分自然地倒了一杯酒，捧着酒杯上前递给司空烨。“远道而来，司空将军该口渴了。”

　　司空烨眼底发寒，酒杯落地发出脆响。
　　今日寝室书桌上，无端多了一封信筏，言简意赅。

　　上面只写了寂缡二字，和一个详细地址。

　　司空烨略一思索，便是寂缡所在的地址。虽不知寄信人是谁，也不知他意欲何为，但他司空烨与寂缡许久未见，即使是假地址，也愿意试上一试。

　　没想到居然在此地发现了寂缡的住所，以及这一群不入眼的渣滓。

　　寂缡的手腕被人攥得生疼，轻轻挣扎一下不着痕迹地皱了眉。

　　“第一，我来带走连轩殿下。”司空烨的声音低沉。“第二，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骗我？”

　　“烨，先放开我。”

　　“既然你当年用药救我，为何要在这药里下毒？你希望我死？”司空烨的力气又加深些许。该知道的，终究还是被知道了。

　　“你对连政忠心不二，多次打乱我的计划，我怎能容你？”看着眼前人的震惊与受伤，寂缡莫名想笑，什么喜欢保护，不想看着自己一错再错，真是愚蠢至极！

　　“若你不是大将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我爱的只是你的地位，若你死了——”

　　“我爱你，你一句话我就可以为你付出一切，甚至生命。但你欺骗我，背叛我！”寂缡手臂一紧，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猛然拉入怀中。双手微弱的挣扎被司空烨单手制止。

　　对方的另一只手强硬地抬高他的下巴吻了上去，不同以往的轻柔与小心，而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肆意疯狂，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司空烨松开怀中的人，恢复清明的目光盯着狼狈喘息的人，举起长剑割破衣摆。布料撕裂的声响刺耳，像一把刀子狠狠划上心口。
　　“寂缡，这个地址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此后相见，我绝不手软。连轩殿下我会在这里逐一去寻，善用毒与陷阱又如何，我已是百毒入体之人。挡我者，死。”

　　语调淹没在走廊之中，司空烨离开。不多时，庭院里摧枯拉朽的崩裂声便响彻耳际。

　　连轩到底还是被司空烨带走了。连轩自始至终昏迷着，想必也并不清楚此地是哪里。

　　寂缡扶着一旁的桌子，用力擦拭自己的双唇，岿然不动，眼看着连轩被带走。可无论怎么擦拭双唇，总还残留着男人的味道，他笑得很放肆。

　　“恩断义绝？绝不手软？他以为他是谁？真是可笑！”他日相见？过不了几日火烈草毒再加我亲自给你调配的毒，你会毒发身亡！何来他日？没用的东西！

　　“派人给我盯着他！到他死透为止！”

　　当年先任剑圣者洛洛云纵，与先任刺圣者寂云湮相爱，洛洛云纵视寂缡为己出，一来二去的，避免不了这孩子与自己下属的接触。

　　这时候，司空烨便出现在了寂缡面前。司空烨与寂缡的第一次相见是在战场上，战争结束，司空烨重伤。

　　那时候寂缡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绝佳的天赋，只是草草看了一遍流程，便立即为司空烨止住了血，当天晚上，便研制出了轰动一时的治愈药水，秘灵药。

　　自那之后，两人一拍即合。

　　寂缡曾经很黏着司空烨，因为司空烨在无论洛洛云纵还是寂云湮面前讲话都颇有权威，因此惯得寂缡骄纵任性，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后来圣者覆灭，是司空烨护着寂缡的周全，将他送出天尊城这一是非之地。也就是那个时候，司空烨向寂缡表露真心。

　　两个人像是玩真的，当了一段时间比翼双飞的鸳鸯鸟，所有人都以为任性放肆的小少爷即将收心的时候，他却突然消失了。这一消失就到了现在。

　　若不是人人皆知毒源来自寂缡，司空烨怕是也不会顺藤摸瓜寻找到这里。然而针对于剑客的毒令他毒性发作，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早就被下了毒。

　　而下毒的人，正是救他的寂缡。

　　洛洛云纵死后，司空烨被连成安排给大儿子连政，思来想去，也是他救了寂缡那会的事。

　　如果那个时候下毒，寂缡倒还情有可原。然而寂缡下毒的时间，却远远早于那时候，这就证明，寂缡一早就想控制司空烨了。

　　寂缡讲完那句话的时候，目光突然对上一旁默不作声的男子。

　　“司空烨要是死了，你是不是也很开心？”

　　男人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依旧一言不发。

　　“嗯？林子玄。”寂缡继续问道，转而缓缓起身，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分外纤细。像是风中的花——用花来形容一个男人难免不伦不类——但寂缡的确是像一朵花，鲜活、漂亮、满身露水。

　　被称作林子玄的男人单膝跪地，捧起寂缡的左手轻啄。转而缓缓开口，温润沉稳的目光刹那间染上阴霾。

　　“我会帮族长盯着司空烨，直到他死透的那天。”

　　寂缡缓缓抬起手，攥着自己的那只手也被迫抬起，林子玄正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寂缡反手一把攥住。他笑得很清丽，手中的力度也很大。

　　寂缡很少有这么施力攥住人的时候，他的手心竟然渗出一层薄汗来。然而寂缡的语调却很缓慢，有条不紊，乃至胸有成竹。“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很开心？”

　　林子玄深吸一口气，微笑道。“他为什么不能今天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