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白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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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是一面木质的屏风，花无道领着小哑巴绕了过去，打眼就看到小胖子半躺在床上，身边趴着个年岁较小的小哥儿。
“唉，就是那天他跑去猜谜语，没想到真被他猜中了。一问一两，答了八问，回来路上被人盯上了。早该把他绑屋里的，真是不让人省心！”周老先生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小胖子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了：“我说了不是我的错，我早说了让你让我和卖货的刘二郎学一手的。我根本没错！”
“你！你！”周老先生见他还不知错，气得脸都紫了。
“怀哥哥说得对，周先生，怀哥哥真的很有本事，就是年纪还小，等怀哥哥长大了就好了。现在不该去的，要记得教训呀！”那个小哥儿软软地说。
“好，我听灵哥儿的。”小胖子嘚瑟似的看向花无道，又摇头晃脑说了一句：“三岁小儿，抱金过市。匹夫无罪，怀壁之罪。”
“怀哥哥真厉害！”小胖子的小迷弟星星眼。
花无道勾了一下唇角，十分看不惯他这种挑衅的行为：“你这么厉害啊！那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出自哪里？”
小胖子怂了，眼神左右乱飘，看到正看着他的灵哥儿时又鼓了鼓小胸膛：“我当然知道了，小孩子带着金子在街上，如果被抢了，不是因为他本身的错，是因为那些人看他抱着金子才抢的。也就是“怀壁”的错误。”
“不对！”花无道缓声道。
“怎么不对？学堂里的先生就是这么讲的！”
“孩童抱金于闹市，固然有“怀壁”的错，也有他人人性的错，但自身又何尝没有错？自不量力是他的错，以弱为饵也是他的错，这些错亦是你的。此外你还有因你的错至此你又不愿认清现实的错。我并不是说受害者有罪，而是人心莫测，你如果要固执己见那又与胜率渺茫的赌博又有什么差别？”花无道顿了片刻，又问“那现在你认清现实了吗？”
小胖子愣了。
小胖子扁了嘴。
小胖子红了眼。
“你干什么！不要欺负他，他还是个孩子。”小哑巴从花无道胳膊下面挤进来，掐了花无道腰上的一点肉残忍地拧了一圈，跑到小哑巴身边小声安慰道：“没事啦，你很厉害了，运气不好而已。”
“我……不小！！”小胖子抽噎道。
“……”好不容易教导一下小朋友就被定义成“欺负”的花无道。
……
“不好意思啊，我这孩子平时仗着有点小聪明我都说不过他，讲得好！训得好！我第一次看这小子被训哭！”周老先生的眼里有一股奇异的热切，看得花无道有些莫名。
那么小胖子是真的被花无道训哭的吗？当然不是。周怀打小心眼就开了窍，道理他是听得懂的，也不是那么犟得厉害，只是他周怀在灵哥儿面前向来是说一不二，这下好不容易借着生病把人约了出来见见，大庭广众地就被训，这面子怎么过得去。然后就这么哭了。
自灵哥儿走了，小胖子就一改倔强带泪的面目，眼泪说下就下来了，吓了小哑巴一大跳，然后假惺惺跟小哑巴认了错，最后花无道就被小哑巴逼着给小胖子道歉了。
花无道看着床上那一脸嘚瑟的小屁孩，觉得牙齿有些痒痒。
“对不起，花叔叔，我错了，我认识到错误了。你不用跟我道歉的，你是一个大人，怎么会有错呢？白哥儿，你不用再说了。”小胖子白着一张脸，带着些委屈的脆弱，眼角还带着眼泪。
什么叫自家师父说的“浩气某些人虚伪的鸟样”，花无道算是知道了。一个人，要么恶到一定程度，潇洒坦然，要么就是善到一定程度，无垢纯粹。这两种人他花无道都能入眼。对于小胖子这种嘴脸，还强势蹦进他花无道眼睛里的，花无道恨不得给马上给他两个商阳指。
“他都知道错了，你在他喜欢的小哥儿面前落了他面子，他面子过不去，作个样子好不好？”小哑巴悄悄在他耳边软软说，眼巴巴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叫我哥哥！我错了，不敢对你如此苛刻。”花无道咬着牙说，笑了笑，呵，叫他叔叔。心里想着这次在他身上吃了亏以后一定要掰回来十局。
小哑巴很无奈，明明看着像那回事的人怎么就这么幼稚，依稀就和两个熊孩子互相瞪视，都倔得不肯认输的样子如出一辙。
……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虽说他是不喊疼不哭痛的，可是我看却还没有起色。”周老先生抚着长须眉毛皱得死紧。
小胖子的伤在小腿上，那天下午他连答八问拿到了银子，本来徐家药铺要安排人送他回来的，可是听说是找什么人去了，叫他先等着。他得了银子兴奋地呆不住，偷偷溜了出来，然后被守在门口的混混盯上了。一路从大路跟到小路，再绕了镇子整整两圈才追着撵到巷子里，总算把他给逮着了，那帮人缓过气以后气得一棍子砸他腿上，抢了银子扔下他就跑了。
本来也不算太重的，可是这小胖子拖着这吨位这伤腿活活走了回家，腿肿得跟馒头似的，看着就吓人。听到这事迹，花无道不得不转过头高看了床边抱着小豆丁玩的小胖子一眼。
一般医治骨折主要步骤是摸骨正骨消肿促愈。花无道坐到了小胖子边上，唇线忽得一弯：“我帮你摸骨，你可不要又哭出来啊？”
“谁会哭？我又不像你白白嫩嫩哥儿兮兮的……啊！！不痛！一点也不痛！”花无道的手一下就落在他腿上了，使劲压着他肿起来的皮肉，小胖子声音都哽咽了。
“那个，稍微让点分寸……”周老先生看着花无道手法的狠辣程度，觉得自己的全身上下的肉都在痛，更生怕自己老来得的子让花无道给作没了。
花无道顺着小胖子的腿骨一路摸到脚踝骨，再回到伤处仔细摸了两下，停了片刻还使了劲压了压。小胖子登时失声叫了出来，使劲用另一只脚蹬开花无道，蜷成一团。
“这……我已经摸过骨了，也正过了，没有什么大碍。”周老先生马上站了过来，隐隐将小胖子护在了身后。
“还有几块碎骨你没摸到，你又用了活血的药，所以才一直消不了肿。之前也许是他腿上的肉多，你又不敢下手所以没有摸到。”花无道淡然从怀里拿了一块布巾擦着手上的药油。
“……”周老先生默了默，觉得自己一定要督促小胖子减肥了。
“这边有两块是碎骨，大概有小指甲盖大小，这里是一块稍微大一点的，还需要正一下。”花无道拉过小胖子蜷着的腿，以指作笔再次在上面比划江山。
小胖子想，自己怎么跟将要卖出的猪肉一样呢？“这儿是五花这里是颈圈这里是大腿……”这样的。
“这个……需要吃几副化骨散吗？”周老先生说罢认真想了想有效些的药方。
“他已经受伤这么久了，再养一两个月不太好。直接剖开取出更好。”花无道摸了几柄刀出来。
“啊啊啊，我错了！”小胖子一看见花无道手上那寒光熠熠的刀，连忙往床后缩过去，一副要被吓昏的样子。
“使不得啊！”周老先生也吓一跳，马上按住了他的手。“小儿顽劣，不要见怪。”
“一点也不痛的，这样能治病。我试过的。”小哑巴冒出头来说了一句。
“哦……”周老先生有些尴尬得松了手。
事不宜迟，花无道拿了麻沸丸塞进了小胖子嘴里，就打算动手。
小哑巴吃了药丸，咂吧了两下嘴：“还有吗？”
“……没了。”这麻沸丸考虑到病人病重时会对苦味下意识排拒因而加了点蜂蜜，小胖子倒是会吃。
药吃下肚了就想睡，看见小胖子的眼睛闭了，花无道掀开了小胖子的裤腿，解开了夹板。
周老先生虽是古板严肃，对他的老来子倒是十分关心的，站在一旁看。
烈酒上次给小哑巴剖腹后还剩下了半壶，花无道给封在一个拳头大小的罐子里。周老先生的注意力在小胖子身上，这会儿借着衣袖掩盖拿出来也不太引人注目。
花无道动作如行云，似流水，从杀毒到下刀正骨取骨缝合一气呵成。
“完了？”看着已经被缝合好的不过半指长的伤口，周老先生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虽然此地医药兴盛，可他活了一大半辈子了也没怎么见往身上动刀子的术法。虽然古有医书有些描述，由古至今尝试者也不少，可说到成功是没有两例的。如今花无道这操作着实震惊了他。
要不是出于对花无道的信任和当前病急乱投医的窘境，他是不会同意的。
“还需要做什么吗？”周老先生诚恳地问。
“不用做什么，就只用给他敷一点生肌消肿的药物就是。等到伤口愈合得差不多，拆去缝线即可。”
“神了”，周老先生低下头仔细去看缝合的伤口。
“对了，还没问你们来？”眼看小胖子没事了，周老先生总算安心了。
“我们打算安心谋个差事，可是我只会看看病，问了几个药铺都没打算招人，所以想过来问问懂行的人该如何应职。抱歉，想当初我没怎么出过师门，也没有什么见地，这些东西都不知道，只能过来打扰了。”
“谋差？你何不应我这差？我这儿恰好差人。”一说这，周老先生乐了。其实还是有不少相信周家扶伤堂的人，只是苦于不知道周家搬去哪儿了，可是现在有小胖子经常在巷口吆喝，他们知道了，于是来往的病患倒是多了些。
周老先生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了，算算已劳累了半生，长年坐诊也因此有了些小毛病，病患一多了，近来做起事来总觉得力不从心，便在谋划着找个大夫或者是学徒。他还刚想着花无道这后生不错，可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近来身体不爽利，为怀儿这事又担惊受怕的，加上我家夫郎又回家探亲了，实在是难以维系。你也不用担心，和别家的大夫一样，包吃包住，一月一两。如果是出诊，那就算你自己的。这待遇除了徐家，可以就没二家了，你可要想好啊！”周老先生抚了抚长须，浅笑着打趣。
“这个……”花无道顿了顿，虽说是钱财事小，但是一想到当年万金难请的自己，如今却只值要一银了……对于行市他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于是回头询问似的看小哑巴。
花无道这一回头差点把自己的脖子给拧了，只见小哑巴的两只眼睛都发出绿光了，看着自己好像是看到一座金山一样……
“答……快答应！”小哑巴激动地红着脸，踮起脚在花无道耳边轻声道。
“……”花无道按住他的头把他踮起来的脚尖按下去，对着周老先生点头答应了。
“答应了就好，你如果要住这里，可以把后院的厢房收拾一下，四天一休”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白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