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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独活 ...

  •   这一医就是十多天,小哑巴的病还没有起色。花无道归结小哑巴的哑症还是心理方面的原因更大。但不知道他的经历花无道也无计可施,只能尽力用针灸去刺激穴位,让他长久不用的声带不至于退化。

      看老哥儿和小哑巴的关系挺亲密的,花无道还以为他和小哑巴有亲缘关系,为此还特地拜访去询问了。

      他却说自己是早些年没有搬走,而小哑巴是去年才搬来。因为老哥儿长年不接触人了,所以他是只知道小哑巴是逃婚被抓到通奸然后被排斥搬过来的。

      听到老哥儿说通奸,花无道莫名觉得脸皮发热。

      花无道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回头看向村子,看来,只能到小哑巴以前住的村子里才能彻底了解事情经过了。

      ……

      “我回来了,兰哥儿给了我们一大碗咸菜……小心!!”花无道疾步过去接住了小哑巴已经抬起到腰间的猪食桶,十分头痛。

      把猪食桶“砰”地一声放下,花无道提了小哑巴的衣领道“你到底怎么才肯听,叫你不要乱动重的东西,刚才要是一个不小心,等伤口裂了肠子都能流一地!你想想,到时候还得慢慢捡……”

      小哑巴被花无道的言论吓得脸色惨白,脖子缩成了鹌鹑。

      见小哑巴被吓住,花无道勾着嘴角将他放下,给一个甜枣“等你彻底好了,你干再多的活都没人管你,到时候,我带你去镇子里。你上次不是想去吗?”

      小哑巴悄悄红了脸颊,抬头瞄了一眼花无道的下巴,原来他还记得呀。

      “还有……”花无道停住了话头。

      ??小哑巴偏头看他。

      花无道咳了一声,才道:“那个,孩子的满月……要办吗?”

      !!小哑巴目不转睛盯着花无道的眼睛。

      花无道的眼神躲闪了两下,终究还是和他对上了。小哑巴看他一阵,粲然一笑,使劲点了点头。

      花无道的余光擦过小哑巴唇角的小梨涡,捻了下手指。“那我们便请些认识的人来吧。”

      小哑巴低头想了想,拿出双手数手指。花无道见他掰着手指数了两遍,才抬头对着花无道伸出了一只手,两根手指。

      “你要请……老哥儿、兰哥儿、王大石、娇哥儿……还有…谁?”花无道问道。难道他还有什么亲戚?
      小哑巴对着比了个大肚子的动作,又比了抱娃娃的动作。
      花无道猜道:“李孕爹?”
      娇哥儿点点头,然后指了后山,作了绣花的动作,然后手抹抹虚假的胡子。
      小哑巴的人际关系少到可怜,花无道一手托了下巴想了想,笑着启唇:“老村长他们!他们愿意来吗?他们年纪大了,山里这么难走?他们和你又没什么关系,哪来闲心过来?”
      小哑巴这可不乐意了,侧脸抬着小下巴微微撅着嘴,叉着腰。打定主意不再听花无道乱说话。

      既然决定了,小哑巴是个急性子,马上就往屋里跑,不多时,翻了一本黄历出来,递给了花无道。

      “……应该还有几天吧……”花无道看着密密麻麻的历书,冷汗下来了。

      小哑巴一脸严肃,仿佛在说你是孩子的父亲怎么能不重视。

      花无道败下来了,认命翻开历书。花无道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办满月酒,想来无非是黄历上没有什么不宜便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花无道皱了眉头。“荣景”,年号不对了。这印证了他心里隐隐的猜测,看来他是真的换了个世界了。

      小哑巴见花无道拿着黄历不动,推了推他。小哑巴自己不认识几个字,这本黄历是他去年过年的时候到村里捡的。

      “今天是几号?”花无道回神问道。

      小哑巴转了转眼睛,指着一个日期。

      花无道推测了一下日子,意外的看到小豆丁是小满出生。“过两天端午,正好合在一起办吧。”花无道问小哑巴。

      小哑巴点点头,便要往外跑。花无道手一伸,没有拉住。只能在后面锁了门,无奈跟着小哑巴走。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王村,小哑巴的速度一下就慢了起来,停在了村口,没了笑模样。

      “怎么了?”花无道走到他跟前低头问。

      小哑巴推了花无道一把,自己拉远了和花无道的距离,往村里走去。

      花无道莫名其妙,但也远远缀在他后面。

      直到进了村,听见四周模模糊糊的声音,花无道才明白了。上次来的时候平和的气氛是因为是极少人认识他,

      “快看,那个哑巴又来了…”
      “就是他,通奸那个!长得挺白净的,没想到是那种人……”
      “哎呀,好恶心,这种人怎么还能活着……”
      “后面那个就是奸夫……”
      “嗟,人模狗样…”
      “不是冯地主家来澄清过吗?还拿了银子……”
      “事实就是事实,还想糊住嘴?二两银子能遮天蔽日不成?”
      ……
      花无道冷哼一声,闷头朝前走。

      “你看他往哑巴跟前走了,噫~大街上…”
      “恶心,真是伤风败俗!”
      ……

      不管那些人怎么说,花无道只上前去把小哑巴搂着,就算小哑巴再挣扎也紧紧箍着他。

      “他们再怎么说,难道我们的日子还不过了吗?你我上天安排的缘分,他们再说又能怎么样?我们便做一对奸夫淫夫如何?”花无道用另一只手把小哑巴的眼泪擦掉。终究,他一辈子逃不过与众人为敌……以前,他们师徒二人共担,如今,他有小哑巴。

      小哑巴抬头看着花无道坚毅的下巴,安分靠在了他怀里。

      “叩叩”小哑巴敲敲王大石家的门,回头询问似的看向花无道。

      花无道皱紧了眉,神色并不平静。稍等了片刻,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便立刻一脚把并不结实的门踢开了。

      黑暗又狭窄的房里充斥着血腥味。花无道没有管吓住的小哑巴,急忙往房里跑,只见王大石趴跪在床前,身周一片暗红的水渍。床被暗色的帷幔罩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花无道停驻在门口,长年行医的他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他走上前去,把帷幔拉开了。里面是娇哥儿,容貌依旧昳丽,可是已经显出死亡的青色,眼睛睁得极大,死不瞑目。

      花无道并没有说话,抬手合上他的眼。把床前的王大石扶起来……他只是割腕,还有得救。给他敷上药后,花无道打开了木制的窗户。

      阳光洒了下来,漆黑的屋子见了光明。周遭物件整洁非常,床前的桌子上还放着绣到一半的绣活,针法缭乱,但可见织就它的人十分用心。

      小哑巴跟在花无道身后,早看见了这副场面。此时却没有哭泣,只是楞楞看着。

      等王大石醒来后,看见花无道两人,呐呐道:“他死了。”
      花无道抬手拍了他肩膀,沉着脸“小哥儿呢?”
      王大石勉强扯了下嘴角,“我把他送人了,我养不活他。只能不让他在我眼前死了。”
      小哥儿刚刚满月,没有奶,是活不了。花无道沉默了。
      “我没有再能把他再从阎王那里抢回来,我努力跑了,可是他却一点点从我怀里消失……明明……努力了啊……他逃过了鬼差,却没有逃过人祸……呵,好人终究没有好报!我不会放过他们,哈哈”

      花无道整理药物的手顿了一下,“你怎么知娇哥儿是好人?你可知他曾加害李孕爹,害他差点身亡!”

      “自小便善良乖巧的娇哥儿,变成如今这样,又是谁害的他?他已经这副样子了,你还要他怎样?好啊,赔命啊,如今我家三条命都抵他们!害命的,世间有的是,就像那群村民,仅凭三言两语,就断了人性命,又有谁去管?回头是岸,谁能让我们回头?
      你知道吗?我自小没求过什么东西。爹爹说,善恶有报,我愿一辈子善良被人欺辱,我只求我的娇哥儿。上天倒是给我啊!!!报给我啊!!!”王大石嚎啕大哭。

      “天给你了。”千钧一发之际能活过来的少之又少。

      “但是他们没有放过我的娇哥儿是吧?!我只是上山去砍个柴,他们也敢!也敢!把我的娇哥儿拉去浸猪笼。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王大石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在井里下了药,都去陪他吧!”

      ……花无道看见王大石这副模样,不由想到了谷主王遗风,当年失去文小月的雪魔,也是这样的绝望吧,所以才一怒倾城,斩尽城中数万人,血踪千里。

      花无道坐在床前,他自拜师便跟随师父进入恶人谷,向来不喜欢浩气那群伪君子,空谈仁义礼节,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现在理应不去救那群村民。但老村长……

      拔一根银针扎在王大石的昏睡穴上面,花无道嘱托小哑巴给娇哥儿的尸身清理一番,好入殓。

      花无道出了门,路上犹遇上几个指指点点的人。到了村中正中间水井处,舀出一点水,尝了尝,拿出解药洒了进去。对着四周的人高声道:“我偶然喝水喝到了,知道这里面下了药,还好我学了点医术,如今我已放了解药在里面,之前喝过这水的人再喝一口便可解毒。望大家传开。”说完舀了又喝了一口水,证明现在已无毒了。

      蝎虫相争,管他们信与不信,传与不传,反正师父要他做到的,他已经照做了。未免传达不到,花无道又到老村长那里走了一遭。

      这些村人早就觉得喝了这水身体不适,知道是毒了以后,议论纷纷。等他们讨论好了已经夜里了,一群人义愤填膺地拿着铁锹棍棒到王大石家,踢开了门,随着一阵阴风吹出来,门户大开,屋里一地血,皆鲜澄着不干,屋里摆设照旧,只是不见了王大石,与娇哥儿的尸体。

      花无道从井那儿回来,逼问了王大石小哥儿的去处。知道送给了村里一个独身的老爹爹。等过去了才知道,小哥儿已经被他卖给过路的一个商人了。也不知道去向何方。

      于是,花无道只能一手扶着王大石,背着娇哥儿的尸体往回走。小哑巴在后面沉默地拎着包。这个包还是小哑巴给他打包的,里面有布,有针线,本来应该由娇哥儿缝成小衣服给小哥儿的。再有一双鞋子,是虎头鞋。虎头一般都是小汉子的,小哥儿是凤凰头。

      最底下是一封信,信中交代了推人夺子灭口这一连串事,全都落在他自己身上。末尾写道:“在白哥儿家养伤这几日,我日日愧疚无匹,时时真相于腹中冲撞绞痛不已,我却不敢启唇,苟活至今,一是对大石有愧,二是对小哥儿不舍,三是未见爹爹尸骨。
      近日里我觉察到村人动向,心有所感,写下此信,一愿望大石保重自身,不要因为一潭污水妄送清白。二愿大石能将小哥儿送予一清贫人家叫他纯真善良地长大。三便是我有两个侍儿,如若找来便将他们遣散,让他们各奔前程。
      我知大石不识字,定会求您读信。这一世我已什么都没有了,欠了太多更无法偿还,如若还有下辈子,我愿变恩人脚下路,愿变恩人屋上檐,愿变恩人夏蒲扇,愿变恩人寒时炭。——娇哥儿绝笔”

      一轮侥存的镜,这次终于被摔得粉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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