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丁香 ...
-
花无道才靠在小哑巴身上睡了两个时辰，忽听门外有人砰砰拍门。
勉强睁开糊在一起的眼睛，把还在睡的小哑巴放倒在床上，花无道出了里屋打开了堂屋的门。
“快!救救他!他要不行了!”一看门便猛然对上一双情绪交集到几近疯狂的眼，花无道惊了一下。定了一下神，认出这人是王大石，而他怀里血肉模糊的一团是娇哥儿后，花无道抬手按住了突突犯疼的额头。
“你怎么把他捡回来了？”花无道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端起碗来喝了口水。
王大石怀里抱的娇哥儿此时比今早的时候看到的样子更狼狈。他身上精致的衣服此刻已经被弄破了，和着血和泥灰，彻底变成了一身破布。他的脸上横贯着一道巨大的伤口，虽被王大石紧紧按住，但仍在不断渗出血来。
“我……我跟着他，他去他爹爹家给他爹爹收尸，说要他拿一百两银子才能让他把尸体领走……他没钱去冯地主家…冯老爷病倒……冯地主家把他打出来了……他们推他，他摔在门口石狮子的边角上……”
花无道皱着眉半晌才从王大石磕磕巴巴的叙述中明白了经过。
花无道站了起来，从包里掏了一颗上品止血丹出来，捏碎了洒到了娇哥儿脸上的伤口上。
考虑到要缝合伤口，花无道把抱着娇哥儿的王大石引入里屋，轻手把床上的小哑巴拍醒了。
小哑巴睡得正香呢，忽然被花无道拍醒，不由愤怒睁开了眼睛，正要不爽，忽见花无道身后的抱着娇哥儿的王大石。视线移回到花无道身上，忽然明白了，连忙骨碌一下下了床，期间差点扑倒。还好花无道眼疾手快扶了一下。
花无道示意王大石把娇哥儿放在床上，待王大石把他安置好后，花无道也把针线刀准备好了。花无道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困乏而混乱的思维，拿起针线往娇哥儿的脸上移去……
这算是小哑巴第一次看见花无道医治病人。村人多多少少都是会使些草药的，但真要遇到些见血伤肉的事，是没法子的。小哑巴不敢凑近看，但远远看着也可见花无道医术高超。
小哑巴这才知道了什么叫“勉强学过几日医术”。
娇哥儿的情况着实难办，一是他还在坐月子，身体本就虚弱，二是他昨晚伤了手，缺血严重，三是昨晚他走了一夜，既是困倦又是受寒再加上他心情抑郁，这情况，饶是神仙也皱眉。
花无道一双手上下翻飞，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娇哥儿脸上狰狞的伤口就被整整齐齐得缝合好了，如果不是因受伤而微微肿胀，根本就看不出这个地方曾经伤得那么严重过。
花无道处理好娇哥儿脸上的伤口后，一手按住娇哥儿手腕上的脉门，一手在梨绒落绢包里翻找着以前的药物。
察觉到娇哥儿的心跳渐渐微弱，手也开始犯冷，花无道冷哼一声，想死？压低声音低呵：“你爹爹的尸身还未收拾！你的小哥儿还未有着落，快醒来！”
千钧一发之际，娇哥儿的心跳又续上了，花无道此时已经找到了一包被遗忘在角落多时的长生散，一手捏开了他的嘴，给他倒了进去。
长生散本是续命良药，但是一般的长生散药效并不稳定，这包长生散虽是上品，要它发挥药效也极有风险。所以，用在命悬一线之时，纯属赌博。
好在随着长生散进了娇哥儿的口，极快的生效了，娇哥儿的情况稳定住了。
花无道缓上一口气，拿过一旁的布巾拭了手上的血。小哑巴这时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里端着一盆水，凑到了花无道眼前。
花无道低头看他圆溜溜看着自己的眼睛，微弯嘴角，把手在盆里洗了，才低声道：“多谢。”小哑巴侧脸过去看床上的人，只露出下藏在碎发下两只通红的耳朵。
王大石本站在一边看着，见花无道仿佛忙完了，于是凑上来语气略急促地问：“怎么样了？”
花无道心情不错，答道：“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我已经尽完了我的职责，反倒你打算怎么安排他？”花无道厌恶地看着才换不久又染上血渍的床，规则之外，自己可没有那么多的好心。
王大石还没有回答，花无道便感到自己的衣袖被身旁的人扯了扯，低头看去，是小哑巴。
见小哑巴好奇地看向床上的人，花无道不想他知道全了，于心情有害，便半遮半掩解释道：“这个人是冯老爷家的夫人，自己生的哥儿想和我们抢小豆丁，官司没打赢，冯老爷把他丢下了。他家爹爹又在这个时候死了，他继父家问他要银子才能把他爹爹的尸身给他。他回冯家要，被打出来了。”语气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小哑巴侧脸奇怪地看花无道一眼。花无道目光还在娇哥儿身上，并没有注意到。
王大石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该怎么办。他是个单身汉，家里勉强有个四面墙可以遮风挡雨，如果把人带回去，污了娇哥儿名节不说，光这条件就不能供人养伤。
王大石把胳膊往花无道身上放，花无道带着小哑巴往旁边一靠就躲过了。王大石尴尬收回手摸了摸鼻头：“兄弟，能不能，把人放在你这儿一段时间？等我把我房子修好了就把人领走。”
花无道心知这王大石与娇哥儿肯定有关系。听见王大石口口声声叫兄弟，花无道面上依旧温和儒雅，但是眼神却怪异起来。这辈子，还没人和他称兄道弟。
“不能，你看我这儿哪儿还有床铺被褥。难道你要让他或者我坐月子的哥儿睡地上？”
“这不还有你可以睡地上吗？”，王大石心里想着这话，还没开口就见花无道扬了眉头，只能嗫嚅作罢。
气氛沉寂片刻，花无道又觉小哑巴在拉他衣服，只能低头用眼神询问。
小哑巴指了指床上的娇哥儿。做了个住下的口型。花无道权当作没看到，把头扬了回去。不一会儿，小哑巴又扯了扯，花无道还是没有动。
僵持了几秒，花无道觉得耳朵犯热，急忙往脸边一捉，正是小哑巴想要揪耳朵的手。
花无道哭笑不得，只能把他不安分的手握着，对王大石道：“这个人可以放我这儿，但是我可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把他领走，这人和你又没有关系，为何你要护着他？”
王大石本闷着头，听见花无道的声音就像是见到了救星，双眼闪光地看了过来，无视花无道郁闷的眼神，羞赧解释道：“我和娇哥儿是自小相识的，他家搬家以前住在我家旁边，本来这次见到他觉得他面熟，后来他扯掉了面巾才发觉他是那个娇哥儿……你放心，他住在这儿吃的米面都由我出，等我闲下来就来给你家担柴抵。我会尽快把他带走的！”
听见花无道答应了，小哑巴便从花无道手里扯出手顺手把床上的铺盖拉过来给娇哥儿盖上了。
花无道和王大石站在旁边看他忙活。等他把娇哥儿妥善严实地盖被子里了，才直起腰拉住了花无道。
花无道不解，但见小哑巴径直把他往门外拉，一细想便猜到小哑巴是想把娇哥儿安排到哪儿了。
二人牵着手走了一路，花无道本觉得牵着手不方便，想撒开手自己走，奈何小哑巴不肯放手，只能遂了他的意。直到了老哥儿的门前。
小哑巴之前常来收拾，但是终究不是住在这儿的，而老哥儿经常发病，屋里时常弄得乱糟糟的。但相比较上次来这儿，老哥儿的屋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屋外面干干净净，东西物件都整整齐齐，院坝外还晒着衣服被子。算是有了一股人气。
小哑巴迟疑地走到老哥儿的门口，敲了敲门。
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在门里的竟然不是老哥儿，而是一个年轻的看似十七八岁的小哥儿。
面对门内小哥儿疑惑的眼光，小哑巴低了头往后退了两步，正好退进了花无道怀里。花无道把他一扶，对着门内的那个小哥儿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是来找住在这儿的那个老哥儿的，麻烦能问一下他现在在哪儿吗？”
那小哥儿微微红了脸庞，细声道：“老爹爹中午吃完饭就出去了，说他怕犯病了干出什么事儿。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二位进来坐吧！”
花无道点了头想往里走，忽觉小哑巴又拉住了他的衣服。低头看去，小哑巴只留个后脑勺给花无道，看不到表情。但花无道莫名觉得小哑巴此时情绪波动极大。
花无道一手拍了拍身边小哑巴的背，说道“还是不用麻烦了，既然老哥儿就要回来了，我们在这儿等便是。”
那小哥儿见花无道两人实在不进去便把门打开，从里面搬出两张小板凳来，一人给了一张坐着。就算是坐着，小哑巴还是紧抓着一角花无道的衣袖，低着头。
还好两人才坐了一会儿，老哥儿便回来了。他衣服都被打湿了，半身沾满了泥巴，头发杂乱着网着一堆枯枝败叶。见老哥儿回来了，那个小哥儿连忙迎上去帮他打理头发。
花无道站起来把刚才自老哥儿一回来就站起来的小哑巴按回他的凳子上，对着老哥儿道：“这是怎么了？来，坐这儿。”
老哥儿走过来坐在花无道的凳子上，苦笑着叹一口气：“没事，老毛病，你们小两口来这儿有事吗？”
“家里来了个病人，是冯地主家的夫郎，现在无处可去，他想来问问能不能安排到您这儿的，但现在看是不行了。”花无道把手按在小哑巴肩膀上不准他起来。
老哥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哑巴，气得咳嗽一声，他身后的小哥儿垂着眼轻轻帮他拍背。
待缓过气，老哥儿才道：“本来我这儿可以安排的，但……看来你们只能另想办法了，这个小哥儿就在前几天来的，他来投亲没找到人，昏倒在我门口，我打算收留他一段时日。”，他身后的小哥儿听他这么说眼睛红了一圈，老哥儿拍了拍放在他肩头的小哥儿的手。
既然没办法两人只好打道回府，花无道正要和小哑巴离开，那小哥儿忽开口问道：“那个冯地主家的夫郎现在没有什么吧？”
花无道转过头，挑眉似笑非笑道：“现在命能保住，只是怕是再不是冯家的夫郎了”
小哥儿最是知道那些汉子们薄情的把戏，明白花无道的话，他双手在身前纠结了会儿，便转身朝屋里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丁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