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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地 ...

  •   已经晌午了,但是事情还没有忙完。擦了擦汗水,小哑巴打算砍了上午摘的猪草再去煮东西吃。

      把专门用来砍猪草的一人高的大竹圆簸箕从堂屋搬出来放地上,再把小板凳放在它的正中间。小板凳前放上一大块木案板,簸箕旁摆上装猪草的背篓。

      仅仅把东西摆好这点功夫已经累得自己气喘吁吁了。

      怀孕八个月了,肚子变得越来越大,已经到了行动不便的地步了。

      小哑巴摸了摸肚子,眉尖蹙起,心想今天又是十五了,那人却还是…这么下去,孩子怕是难以生出来。

      小哑巴用牙咬了咬嘴唇:这该死的冤家,以前这么“热情”,有了孩子之后越发不行了。

      不行,今天一定要再试一试。等孩子出生了,就要过好日子了,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因害臊就停下去。

      想完,小哑巴小心翼翼地在簸箕上坐下来,再抬身子蹭上小板凳,两腿叉在两侧,还好小板凳矮而木案板较高,这样勉强能弓身砍到猪草。

      辛苦了一个来时辰,终于把这些砍完的猪草扔进了锅里,加上了水。

      久坐了忽然站起来,开始忙着舀猪草进锅还不觉得,这一倒完水倒是忽然觉得头晕目眩恶心反胃,眼前一片黑,黑中还止不住冒金星。

      小哑巴心里咯噔一声,急忙撑住灶台,在身上捞出了个叠着的小布包,包里还有两颗冰糖。小哑巴捏了一颗哆嗦着朝嘴里送。

      送了两次,没送进嘴,反倒掉进了煮猪食的锅里。小哑巴只得又勉力撑了一会儿,眼前才看见东西。

      找到锅里已经被水泡圆了外形的糖,小哑巴捡起来用瓢里没倒完的水冲了冲放进了嘴里。

      冰糖甜甜的,虽然沾了些野草的酸涩味,但这是他十几年来零星才能尝到的味道。现在他现在不仅嘴里有,身上的小布包里还有。已经十分满足了。

      人家怀孕喜欢吃酸,喜欢吃辣,但自己唯独喜欢吃甜。小哑巴一边想着以后会生出个哥儿还是汉子一边谴责自己不应该这么娇惯。

      往煮猪草的锅里扔了两根洗过的红薯,在炉灶前坐下,点着火再扔进两把碎枝枯叶,添上几根更耐火的木材,火便熊熊燃起来了。

      现在正是倒春寒的时候,灶前却暖洋洋的,猪食被火煮得咕噜噜直响,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味道,十分催人迷蒙。不一会儿小哑巴的头就像小鸭子脑袋一样一点一点的了。

      睡着的小哑巴恍恍然到了一个地方,那地方四面烟雾朦胧,只能看清前面五六步见方的一块地面。

      就在地面的正中间,坐着一个小馒头似的孩童在捏泥巴。

      见他拿了一大团泥巴,使劲用小手团了团,奈何手太小了,这边团了那边歪。

      小哑巴站那儿半天也没见他捏出个样子。最后那小孩索性把泥往地上一扔,把泥团在地上砸成了一滩歪七扭八的烂泥,蹲在地上生起了闷气。

      小哑巴看了发笑,发出沙沙的的气音。这一笑就坏了事了,被那原本低着头的小馒头注意到了,仰脸看了过来。

      明明小哑巴能眼睁睁地看见那男孩脸上所有神情,但是小哑巴偏偏无法把他的脸在脑子里反映出来。

      看不清面目的孩童,在一个四周弥漫着大雾的地方,直盯了过来……

      在这种场景下常人都会觉得惊悚,但是小哑巴却不觉得,只觉有一种血脉相连的心脏熨帖的感觉。

      小馒头盯着小哑巴,小嘴巴一扁:“我父亲要回来了,我想把自己捏得好看点,爹爹还笑我。”

      看他眼睛微红,隐隐要泛起水光,小哑巴急忙摇头晃手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小馒头歪着头问道:“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啊?”

      小哑巴苦笑,自己的孩子还没有生出来,这孩子怎么叫自己爹爹呀,而且自己是个哑巴,哑巴是不会讲话的,因为…嗯?怎么想不起来了?

      被小孩直直盯着,小哑巴的思绪渐渐模糊了,就像漂浮在云中一样,一时寻不到什么头绪。

      小孩儿委屈地望着他:“爹爹,帮我捏泥人吧,女娲娘娘说要救回父亲就不给我捏泥人,我要父亲,我自己捏也一样,我要做一个有爹爹有父亲的孩子。”

      小哑巴看着他泛着泪水的眼睛只知道自己心里觉得难受,合着这股模模糊糊的感觉,走到了小馒头跟前坐下了。

      小孩儿抬手欢呼:“爹爹,爹爹,要捏个好看的,要好看的。”

      好看啊~小哑巴模糊地想,好看,屋里的人,好看!

      因为要捏的是小泥人,所以满脑子想象的是那个人小时候的样子。

      日夜相对了近一年的时光,加上小哑巴心灵手巧,所以他捏起泥人来是得心应手。

      嗯~嘴巴应该是肉肉的,嘴角微微上翘,像在时刻在笑一样,眉毛要不浓不淡,稍有一点斜飞,更添神/韵。眼睛狭长一点,若是睁开眼,眉眼之间应是一片云水泱泱吧。鼻子挺挺的,等长大了一定和那个人一样,轮廓深邃,神仙造物……

      嗯!小哑巴点点头,这应该是那个人小时候的样子了,嘿嘿嘿 ~(^▽^)

      捏了半天,活灵活现的小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小哑巴是越看越爱,忍不住双眼冒爱心,这个人怎么那么好看啊。

      小哑巴一副痴汉的样子,连小孩唤他都没有反应。小孩只能委委屈屈蹲一边等着自己的爹爹恢复正常。

      小哑巴呵呵看了不知许久,忽然“哐”的一声巨响将自己从梦里面惊醒了。

      左右一看,家里一切如故,灶里的火有气无力地燃着,后巷里的猪已经开始哼唧叫,从灶前探头往外面看发现门口斜射进来的光已经西斜--黄昏了呀!

      真是大梦无边,轻轻拍了拍脸颊,“昏了头了”,小哑巴心里想。

      小哑巴慢慢起身想去掀锅盖。忽然,又是“哐”的一声。这才让小哑巴反应过来,这原来不是梦里的声音!

      意识到这是家里发出的声音后,小哑巴骇了一跳,心就像打鼓一样吵开了花。

      因为分得的家产是自家以前住的地方,都是老房子了。而且这周围并没有什么邻居。听声音好像是里屋那边传来的,不会是招贼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小哑巴腿根子都软了,但是一想到屋里衣柜里的三两银子,便咬了牙。

      那是卖了田地得来的,用来请产爹,还有日后生下来娃娃,要买花生猪蹄下奶用的。

      命都可以丢但是银子不能丢,银子丢了就真活不了了。

      小哑巴把灶前的砍柴刀捏在手里,摸了摸肚子期望小宝宝给自己打气。壮了胆子侧着身体缓缓走了过去,拉开了门。

      ……

      房里出奇安静,茅草屋里的光线十分昏暗。小哑巴眯着眼睛往里面看。

      屋里摆设如常,那个人依旧在床上躺着。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声音。

      小哑巴在进去与在站在门口观察之间迟疑了好久。终究还是舍不得银子,从灶屋拿了火折子进了屋。

      摸索着点亮了桌上的灯,小哑巴慢慢朝床上瞅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小哑巴觉得心里是又气又恼。(至于心里有没有喜…不可说不可说)

      早上把那人平平整整地放着,被子盖的好好的。现在那人却散着中衣斜歪着躺在床上,被子踹地上,翘着脚,枕着手臂,双眼无神的盯着房梁上挂着的他的腊肉!

      原来那人不动弹时随便喂点东西就行了,小哑巴没有想到这人醒了可要挑嘴的。

      看吧,他一醒了就盯着他的腊肉!还直直的!直直的!

      这一块腊肉可是自己好不容易绣了两个来月鞋面子换来的。自己平时看一眼都觉得奢侈,这人才醒就像猫盯着耗子一样死死盯着他的腊肉!

      看着那人翘着的脚,直勾勾的眼神,幻想着自己未来可能被偷吃掉无数的腊肉,小哑巴一时心头暴怒,一步上去揪住了他的耳朵把他拎了起来。

      那知道这头花无道正沉浸在自己的要不要再死一次的思绪里。

      ……

      从幼时流落街头遇上那个人和他相依为命,到那个人将他托付给他的师父,到学艺时师父严厉教导下眼中偶尔的泄露的温柔,再到难过时小师叔努力地踮脚摸摸头,再到每年一会时师祖师叔们围绕着对他的殷殷关切…

      一切的一切如同走马灯在自己的脑中不停的闪现,直到…被迫定格在了花海里那具残破不全的尸体上。

      从那日起,再没有繁花盛景,杨柳依依,只有无边的仇恨与寂寥。

      终于盼到了自己能报仇那天,就算那个仇杀师父的人已经被自己用匕首活生生千刀万剐了,就算在师父衣冠冢前洒遍了他鲜血,就算看着那张因极端的恐惧而过分狰狞的脸…

      本应该轻松的,为何,自己感不到一点宽慰呢。哪怕…一点,也好啊。

      哪怕只能借酒浇愁,也不愿去面对这滑稽又真实到极致的结局。但愿人长久,但又有何人能与他共长久…

      每每听见新入门的万花弟子小声的议论着自己是万花尸位素餐的废人,活不长了的时候。竟破天荒感到安慰。

      活不长了好啊,死了,便不会这样的难受了罢。自己这个样子,有什么用,不如死了好啊。死了…说不定,还能在奈何桥边,师徒二人,一会吧。

      终于有一天,自己再也吞不下酒水,每逢张嘴,吐出来的都是鲜血。这一天终于来了!师父,徒儿等得太久了,太,久,了!

      看着惊慌跑进来的专职照顾自己的万花小弟子,花无道得意地笑了,你来晚了,活人不医,也终究医不得我!哈哈哈!

      不枉自己银针封穴,瞒了宇晴师祖这些日子。抱歉,这也算不得师祖违约了。无道自会去和师父说明…的。

      花无道闭了眼,沉入黑暗的泥沼中,周身渐渐冰冷。笑容,却缓缓绽放在脸上。

      良久。

      花无道坐起身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躺在床上,高兴得眯了眼,飘下床理理自己透明的衣襟,等着所谓的黑白无常来带走自己。

      远远一阵呼啸之后,果然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黑衣,一个白衣。一个拿着锁链,一个拿着一本册子。

      花无道正要迎上去,哪知那两个人却对着他看了两眼,西西索索咬了会儿耳朵,转身便走。

      花无道急了,急忙上去拱手:“二位无常,为何不带在下走啊?”白无常皱了皱眉,客气回礼道:“不是在下不尽职,只是你阳寿未到,按理不能进地府啊。”

      花无道呆楞了一下,这人都死了,怎么阳寿未到啊。眼见那两人要走,他只能横跨一步过去挡住了他们。

      黑无常跨到欲言又止的白无常前面,说:“还望阁下/体谅一下,不要妨碍了公事。”说完挡开花无道就要走。

      花无道急忙道:“稍等,在下无意冒犯,只求片刻时间打听一个魂,去年今日在花海,两位可否收过一个魂,他,他穿着和我差不多,敢问他现在在何处,可投了胎?”

      黑无常不耐烦正要继续走,白无常扯了一下黑无常的袖口:“这点时间倒是有的。”

      抬首对着花无道说:“阁下打听的是否是许大,他已经投胎,念在他迷途知反,只是被恶人利用,于是把他罚作了昆仑山下的一头鹿赎罪,下一世再做人。”

      “嗯不,不是,他叫花执,不叫许大啊!”花无道眼睛红了,越发焦急。

      白无常想了想,拿出册子仔细翻了翻,说到:“这几年万花花海这一处只有这一个生魂,未有其他人送命啊。至于花执,近几年都没有生魂叫花执的。”

      花无道扯住白无常的手,急忙问到:“有没有可能查错了,他是不是还活着?在哪儿?”

      黑无常积累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一扬袖子将这啰里啰嗦、黏糊不清的人击飞了出去。

      花无道在空中翻了几个滚,落在了床沿上呕出了一口魂气。

      那厢,黑无常已经把白无常拉走了。

      花无道横着躺在自己的尸体上对着近在咫尺的药圣胡子拉碴的脸气得一愣一愣的。

      花无道的床头旁站着师祖花圣宇晴,宇晴蹙了眉头问到正从花无道身上收针的药圣:“真的无药可救了吗?”

      药圣摇了摇头:“这孩子在之前服了禁药,还私自用银针封穴,我竟没有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体内又经脉尽断,受不得内力。已是魂魄离体,药石无医了。”

      “想不到我那徒儿的亲传弟子如今落得这个地步,我心中实在愧疚难平啊。当初他们二人,可称得上万花一表。如今,一人惨死,一人,也跟着去了,这可叫我如何是好?”花圣说着说着不由得呜咽起来,声声带泪。

      药圣轻拍了她肩膀:“你那徒孙已经为他师父报了仇,这也算他自己所选的路啊。让他放心走吧。他一向寡言少语,在这万花之中难得亲近他师父,这万花弟子无数,我等也无法多加照料与他。想来也有我等的错处,他师父一去,他便觉得无所依靠,哪里还有求生的意志,我们强留他这样久也够了。他二人黄泉路上,有个伴,也好。”

      花圣与药圣还唠叨了许多,只是花无道已经没有精力听了,只得渐渐昏睡过去。

      花无道不知道的是,他一睡过去,躺在床上的尸体便跟着他一起瞬得一下化作了飞烟,消失了。

      而身旁的花圣药圣还有门口等待的小弟子愣了一下,皆失了鲜活的表情,化作一串发光的数字符号,消失在了原地。如有人看见,也知别处也是如此。

      断断续续维护了几年的剑三官方终于公布了维护已经完全成功的消息。VR史上最大的bug已经被完美解决。再也不会出现因npc数据损坏而导致的移位,动作、对话混乱这类的问题。

      ……

      这边刚醒的花无道见还没有问到师父的下落,反而自己又活了。便忍不住使劲锤了下身下的床板。

      但没有内力的弱鸡花无道却被区区木板震得手疼,弱弱再锤了一下,迁怒一般几脚将被子踹在地上,躺在床上翘着腿出起了神。

      自己要不要再死一次去问?如果师父还在人世,那为何这两三年都不来见他?为何自己曾在外寻仇一年多也不见他的一点儿消息?接下来又应当在哪儿去找…一系列问题接踵而至。

      躺着床上正入神思虑的花无道哪里知道他已经不止换了一个床,而是一个世界了。而且此刻一个凶神恶煞的小哥儿已经瞄上了他脆弱的耳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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