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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境由心生 ...

  •   下了议事,金参老君叫住锦宿,示意他稍等片刻,锦宿便站在紫宫门口立了一会儿,等他同身旁闲散仙灵寒暄完,锦宿才躬身揖了揖,“金参君今日可是有事同我说?”

      金参君抿了抿袖口,从其中掏出一样东西来,锦宿看了一眼,是一封信。

      锦宿接过那封信,满面疑惑,“这是?”

      金参君笑笑,将那信封翻过来,锦宿见那上面写着的“臻”字,心中便已清楚大半。未等他开口继续询问,就见金参君将食指放在嘴上抵了抵,没有多说一句话便走了。

      锦宿将那信塞进胸间衣袍下,也默不作声地回了九执宫。

      一回去,锦宿便马上去了闵臻的院子,将那信不轻不重的摊在他面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让金参君知道的?”

      闵臻将怀里团着的猫放下,并未回答锦宿问的问题,而是不紧不慢地问道:“听说今日金参君上奏天帝,重罚夜神?”

      “是,”锦宿投去怀疑的目光,“金参君是你的人,对吧?”

      闵臻将那信拆了,漠然的点了点头,“当年我那两个哥哥争天帝之尊时,我本无意参与其中,无奈却被这老头硬生生地扶了上来,同他们抗衡,现在想来,也是奇怪,当年本不想要的,如今却想要极了,也算是他欠我的吧。”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锦宿又问了一遍。

      闵臻道:“夜神回来之后,我就遣人过去递了消息。”

      “那么这次夜神所谋划之事,你也都清楚了?”锦宿有些生气的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但凡那些孩子出什么事,你们都眼睁睁的任他们去死?”

      闵臻看完了信,抬头看着锦宿道:“不要把没有发生的过错揽在我身上,即便此事发生,与我也并无太大的干系。”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锦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人,“若是提早知道这事,你本可以救他们的,为何还要让乾仁处牵连进去,生出这么些事来?”

      “是夜神自己要造孽,我为何要拦?”,闵臻好似换了个人似的,“我不过是一旁看戏人罢了,有用的人我拿来用,有用的事我借势做,其余什么我并不在意。”

      “那你又在意什么?”锦宿盯着他,眉间紧蹙,鼻间的气息愈加烈的往外涌,好似生了一通极大的气。
      闵臻将信原封不动的放回信封,顺手将它燃了,烟灰飘在香炉里,若有若无的替信件的主人掩下其中的秘辛。

      “你不是比谁都清楚的吗?”闵臻道,“当年你救下我的时候就该想到,我只要能活过今日,必然不会让我的天帝哥哥有明日,一切能将他从那个虚伪神坛上拉下来的事我都会去做,何人的性命都无妨,所以你也不必一副苦心劝导的模样,妄想教我在日后行事之时顾全我的良心,让一个已经没有心的人去寻找他的良心,难道不荒谬吗?”

      “如果有天,让你舍弃我的性命呢?”锦宿神色黯然,“你也能如此坦然处之任我去死吗?”

      闵臻不语,眼神也未落在锦宿身上,他好似有些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整个人连同身子都在抗拒着回避。

      本以为听不到这个答案了,却在锦宿转身离开之时得到了回复。

      闵臻道:“我会。”

      锦宿忽地在心里听见了一声丝线崩裂的声音,随着这句“我会”一起落了空。但他却意外的得了心理上的满足与富余,好似听闵臻这般说了之后,他便再也无须担心以后他会陷入两难的取舍境地,因为自始至终闵臻都从未将他列入那个举足轻重的取舍清单之中。

      锦宿苦笑一声,未在多言便出了门。屋子里又静下来,门外竹帘随着风动一下一下轻敲着门框,闵臻手心里生了汗,旁边的药碗已微凉,散发着清苦的味道,静默片刻,他忽地一臂将那药碗拂在地上,喉间不住的吞咽着什么,为何还未吞药就已觉喉间苦涩?

      他看着那一地药渣,心中只觉无限悲恨,良久,闵臻跪在那药渣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开平境。

      玄凌言熠二人,刚踏进那境界之后,便被一股引力拖入一处黑暗之地。

      说来也奇怪,方才没踏境界之前,外面还是一片雪色,如今踏过界之后,竟成了眼前一片黑。

      玄凌将碧炀回化为心叶玉,玉身微弱的光芒照了照四周,“言熠?你在哪?”

      言熠拂去脑袋上垂挂着的不知是何树的叶子,从地上爬起,缓声道:“我在这儿。”

      玄凌闻声转过身,见那小子一身黑衣好似要与这地方融为一体,便又抿着嘴说教了一番,“你下次出来能不能换个衣服,全身上下就只有那两个眼珠子带点光,也不怕吓着别人。”

      言熠好似早已习惯玄凌每次状况外的说教,便没搭他的腔,而是转问道:“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黑?”

      “奇怪了,我也没听人说这地方黑啊?”玄凌举着心叶玉,慢慢向前摸索,脚下摩挲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满地的落叶好似在提醒他,是不是进了什么不见天日的林子。

      玄凌捡起一片落叶,拿玉光照了照,“嗯?”

      言熠跟上来,“怎么了?”

      玄凌扭过头道:“这是梧桐树的叶子啊......奇怪了,这地方还长梧桐?”两人对视一眼,玄凌瞬间觉得后背直发凉,这梧桐树是暗示什么呢?他可就是这梧桐树成的精,如今一进这诡境就被关在这个长满梧桐树......还是即将荒败的梧桐树林之中,又是什么意思?

      “玉光有限,实在是照不到个头,言熠,你拿赤焰索探一探,看看这林子究竟有多大?”玄凌说着揉了揉眼睛,将那玉举的更高了些。

      言熠从脊间取出赤焰索,拿捏着索身的时候,忽然觉得腕间失了力,他摇摇头,以为是自己多心,奈何刚一甩索身,便意识到,他引法器的功法已然全无。

      玄凌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将手中心叶玉重化为碧炀,想要验证一下是否真如言熠一样,在此处失了全部的功法,当碧炀脱手之后未自行向前而是当即直落在了地上之时,玄凌抚着脑袋,一下又一下的敲着,“鲁莽,鲁莽,鲁莽啊......”

      正当这位灵尊大人开始痛定思过自己鲁莽的事实之时,言熠已经开始借着眼前能看见的光试着搞清楚周围的状况了。

      “噗通!”

      一声落水声将玄凌从反省的间隙中拉了回来,他慌张的将碧炀又化为心叶玉,借着光寻声音的源处,“怎么了这是?言熠?言熠你人呢?”

      言熠在水里不住的翻腾,玄凌几步上前,差点一个踉跄同他一起栽进水中,他一把将言熠扑腾的手拉住,发了狠劲将他从里面拽了出来。

      言熠呛了几口水,咳的脸通红,玄凌轻拍了拍他的背,边拍边念叨着:“鲁莽,鲁莽,鲁莽啊......”

      本就是落在了个什么也看不清的鬼地方,现下言熠又落了水,沾了一身湿,玄凌只好将自己的大氅和外衣脱下来递给他,自己就剩下了素白色的内衬。言熠起初还犟着不换,被玄凌的一句“你要是不穿我也跳进去要死一起死”的鬼话唬的乖乖套上了衣服。

      两人狼狈的坐在落水的水池旁,思索着如何才能从这个地方出去,言熠换了干净的衣服,被池中冷水这么一泡,冻得止不住发抖,功法也没了,连修身的气也随之不见了。说到底,他们二人现下被困在此处同凡人没什么区别,若是生了疾,而又无功法护身,其后必是愈拖愈重,若是得不到救治的法子,而又无法脱身此处,必是要死在这个不明不白的地方了。

      玄凌往言熠身旁靠了靠,有些尴尬的用生硬的语气道:“你离我近点,这样就不冷了。”

      言熠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再发抖,“不,不用了,我缓缓,缓缓就好了。”

      玄凌无语的朝着言熠所在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心想这都要冻死了还嘴硬呢?于是便一不做二不休,胳膊一伸,将言熠团在肘弯里。言熠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第一反应竟是愣住并僵化着不动,当他意识到玄凌的鼻息就搭在他耳间之时,便立马回了神,想要起身挣脱。奈何玄凌两只胳膊团的极紧,言熠想要挣脱,却被一声“别动”制住。

      “我正琢磨怎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呢,你别乱动。”玄凌说着,将头抵在言熠肩膀上,“我需要冷静一下,整理一下思绪。”

      因为玄凌整理思绪的缘故,言熠从蜷缩着发抖转为僵着身子发抖,这么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玄凌终于把脑袋抬了起来,环着言熠的胳膊也松开了,顺带着抹了抹嘴角,“啊......睡着了......”

      言熠:“......”

      “不过我刚才做了个梦!”

      “什么?”
      言熠缓了缓发酸的胳膊,上面留下的余温还未散去,方才的寒意已撤下大半。

      玄凌指了指那水池,“我下去试试,若是活水定是有源头,说不定能顺着源头寻到出口。”

      言熠满脸的不信任,“你会水吗?”

      “当然!”玄凌一脸得意,“我当年在溪涟涧戏水游龙的时候你还在哪儿呢?”

      “那,那你就下去试试?”言熠说着又打了个寒战,“我的水性实在不好,要是好的话,就不用劳烦师父了。”

      玄凌摆了摆手,“无事无事,你就坐在这儿等我就行。”

      言熠点点头,见玄凌站在水池旁愣了愣。

      “内个,你先把脑袋偏过去。”

      言熠:“?”

      “就剩这一件干衣服了,我得脱了才下水吧。”玄凌说着就准备拉开衣襟,言熠见状立马偏过头,又将手搭在眼前,挡的严严实实。

      玄凌轻笑,将身上衣物扒了个干净,便利索的下了水。下水之后,玄凌借玉光往下坠,寻水的源头,奈何耗费了许久只触到了底和四壁,他当下便心念道:“不会真的这么背,落了个死水吧?”

      又在水下耗费了些时间,玄凌才不得不接受事实,这水池中的水,确实是一摊死水。

      一上来,言熠就将方才披着的大氅递还给他,头还是偏向一旁,“我不冷了,还给你。”

      玄凌接过大氅,从头顶绕过,将大氅披在身上,裹得却......不是很严实。

      “这摊水是死水,没有能出去的源口。”

      言熠用余光瞥了瞥,见他已经披好了大氅,才将视线重新扭转回来,“那就得重新找出口了。”

      玄凌点了点头,将心叶玉搁置在离他们最近的那颗梧桐树的树杈上,权当做这黑暗之中的明烛来用。

      “这开平境为诡境,其中发生之事也必为诡事,我闯入此境,便见了梧桐树,由此可见,境成应与闯入之人相关,我为梧桐所化,故此境之中尽是梧桐树,但你也同我一起进来了,按理说也应寻到一处与你相关的东西,”玄凌看着心叶玉的亮光道,“你可看到这境中是有何与你相映的?”

      言熠环绕四周看了看,除了面前的一摊死水,数不尽的梧桐树之外,就没什么别的东西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

      玄凌皱着眉,“不会吧,难道这个境只针对我?”正想着,就见心叶玉滑落树杈,一下子摔进了地上的落叶之中,四周又回归了方才闯入时的暗无天日。

      忽地一下子失了光亮,言熠却有种熟悉而安稳的感觉,他睁着眼看向四周,尽是无边的黑暗,玄凌还在摩挲着捡玉之时,他却忽地知道此境同他之间的关系了。

      这无边的黑暗,正是他的映射。

      他生于黑暗的混沌之中,自啸镜带他修习功法后,白日从不曾休息,只有午夜时分才能好好安睡,而他又习惯将自己掩藏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长此以往,竟慢慢在心中生出一种依存暗夜而活的安全感出来。

      玉光重新亮起来,言熠看着周围一圈被光亮赶出的黑色|界限,又看了看站在光圈之中的玄凌。

      因他生的修长,大氅只掩住了他膝以上的部位,两只长而光洁的腿就如此袒露在言熠面前,头发还是湿的,发尾处一直往下坠着水,额间也挂着几颗水珠,若有若无的往脸侧滑落。睫毛也湿漉漉的挂在眼睛上,将那双狡黠的眼映得更为勾人。

      大氅环在身上,遮去了大部分,却依然掩盖不住大氅下勾勒出的身形。玉光微弱,影影绰绰的将两人围在了有光的地方,言熠好像忘了方才讨论着的话题,竟目不转睛的盯着玄凌瞧了许久。直到玄凌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他才大梦初醒般清醒过来。

      有些人,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是风流鬼了。

      言熠暗自心慌,竟愈发脸红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境由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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