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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蛊雕异事 ...

  •   白眼雕提回来的几日里,言熠就没出过院子,每日一日三餐除了自己的,便是给那白眼雕奉上肉食投喂。

      伏妖处的载物阁中,放着许多至今为止有过痕迹且记录在册妖灵的书卷。灰袍人来来往往,将抓回来的这只白眼雕和书中记录的妖灵放在一起对比核查,最终才找到一个九分像的模子——蛊雕。

      许阚拿着相关的书卷递给言熠,“这便是与那白眼雕相似的妖灵。”

      言熠接过书卷,厚实的暗黄色纸页被翻的有些起卷,言熠按平了卷角,手指点在记载的那两个字上:蛊雕,初见于鹿吴山之水泽中。身似雕却头带角,白眼无曈。性烈无主,乖张吃人。勿近其翼。

      下方由墨纹大致勾勒出蛊雕的体格形态,几个典型特征都和这书中描述的一样,言熠心中已十分肯定,提回的这白眼雕便是蛊雕。

      许阚见言熠将书卷合了起来,便问道:“少主司打算将这白眼......不,这蛊雕如何处理?”

      言熠起身走向窗边,隔着窗口看着那雕俯卧在安置好的暖窝处,半晌旁若无人的问道:“打死?杀死?还是扔在荒洲自生自灭?”

      许阚抬眼打探着他,“少主司是这么想的?”

      “我查过伏妖处之前的一些记录,凡是记载有伤人倾向的妖灵难道不都是这样处理的,”言熠侧过头,面无表情的道:“若是能杀能打能制服的,便将其处为死刑,但若是伏妖处也奈何不了的,不就被扔在荒洲那个生死之地自生自灭?”

      许阚没应声,他在乾仁处里待了十几年,经历过两任主司,每次出任务都是按照以往定好的规矩行事,就算碰上了十分怜人且并无什么威胁的妖灵,只要书中记载其性不正,便按律行事,斩杀的斩杀,流放的流放,他为下属,虽遇上些心有不忍的妖灵,却也依旧未曾放过一个。

      “少主司是不想将这雕......处死的吧。”

      言熠被他说中心事,方才书里所写‘性烈无主,乖张吃人’就够这雕死一百次的了,但他却始终有颗想护着这雕的心,就如同这雕无由来的归顺在他手下的一般。

      说来也奇怪,只要言熠在,那蛊雕就好似吃了颗定心丸似的,乖顺的如同养了条忠犬,时而将脑袋往言熠那边蹭蹭,想伸手摸摸脑袋还得避开那五米长的利角。如此一个活灵活现的生灵,言熠不肯就因书上的一句话便轻易处决了它。

      思虑片刻,言熠道:“蛊雕的事,你先替我瞒一瞒。”

      许阚道:“可若是武皇问起来?”

      “就说这雕性属良善,不会害人,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就由我担着,”言熠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听那个鹿吴山熟悉的很,可忘了那地方大概在哪个位置,你可清楚?”

      许阚点点头,“鹿吴山,千阙洲之东。”

      言熠在心里盘算着,千阙洲......那岂不是正好?

      是日,言熠天没亮便领着那蛊雕从乾仁处溜了出来,临走前还留了封信,信里草草交代了几句,说是临时有任务需要外出考察几日。

      白眼雕这几日被他喂养的精神充沛,两只赤翼强有力的扑打着上方的气流。言熠坐在蛊雕背上,在晨曦微露之时抵达了乔山。

      清晨的第一缕暖阳沁透进芜青所,可惜此时芜青所里的三人正不知早起为何的闷头大睡着,言熠将蛊雕安置在后院里,然后转身进了正庭。

      脚一踏进来,目光所及之处都未曾改变,厅中一片安静,桌上堆了些大大小小的酒瓶,空气中还隐隐能闻到些酒香味,言熠低头浅笑,瞬而抿着嘴巴摇摇头,抬手将桌上的空酒瓶全收拾下去,又跑到厨房一阵折腾。

      小姝被扑鼻的饭香味馋醒时一度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还仔细闻着味道猜想:一定是拿肉汤做底,菜丁辅味,最后再加点酸面片进去——真是......绝美啊!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她才发现,恩?真的有饭香味!

      她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收拾利索之后,蹑手蹑脚的往厨房移步,边走还边想:不会吧?灵主儿起的这么早?还是说......是地灵那个二傻子?

      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搭话道:“早。”

      恩?
      小姝揉揉眼睛,是言熠在做饭......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言熠盛着饭道:“就刚才。”

      小姝接过饭碗,自我膨胀的佩服着自己的鼻子,确实是酸面片汤,嘿嘿~

      “我去叫他们吃饭,”小姝暗戳戳的冲着言熠点了个眼色,“先不告诉他们你回来了,嘿嘿~给他们一个措手不急!”

      她先是冲进地灵的房里,将昨夜里喝多了的傻小子左右死命的晃着,然后拉出来按在桌前闻饭香。

      地灵不省人事的被这么一折腾,才将两眼费劲的扒拉开,看见身旁坐着的言熠。

      “恩......言熠......你好,啊——呕......”没说两句话,这小子又趴在外面吐去了。

      言熠扶着脑袋,心想今日这饭到底能不能安稳吃一口了?

      正愁着,又见二楼那位推门而出,还没站稳便被小姝推搡着下了楼,看这模样昨晚上也没少喝。

      玄凌长发未绾、衣衫未合,两个眼睛红彤彤的肿着,像是久病未愈的患者一般,不耐烦的从小姝的手里挣脱出来,扶着楼梯口的把手大口的喘着气,带着浮若游丝的声音道:“年纪大了,经不得你这样折腾。”

      小姝呲着牙站在一边默声狂笑,可怜玄凌还丝毫不知道这丫头笑什么,还作势拖着老腰伸手打她脑袋一巴掌,可惜手还没碰到那丫头半分,身子便倾斜着要倒地,就在他晃晃悠悠将要摔倒之时,忽地被一只有力的臂膀从身后轻扶起来——

      “师父。”

      熟悉的声音入耳,心跳仿佛漏了半拍似的自动过滤掉周边所有的嘈杂,恍然间玄凌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赶紧伸手往声音来源处的脸上掐了掐,然后问道:“疼不疼?”

      言熠顶着脸边红色的掐痕,抿着嘴道:“有点。”

      !!!
      是真人没错,是言熠没错,是那个自从走了就天天做梦梦到他的小兔崽子没错!

      玄凌此时心中无限澎湃起伏,动作还维持在言熠扶着他的腰然后他把着言熠胳膊的姿势,可是,他不甘心的从胸间喷涌出一股怒吼,为什么好久不见一见就这么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再加上眼肿脸肿的见啊!

      说时迟那时快,玄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尴尬的抽手上楼,然后“砰”的一声合上了门。

      言熠呆愣在原地,不知道他离开的这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师父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

      只有小姝一脸意会的呲着牙笑,边笑还边冲着言熠摆手道:“没事没事,他做了亏心事,如今羞恼的见不得人了。”

      言熠:“?”

      玄凌关了门就倚靠在门背后大口喘气,他不争气的掐掐自己大腿,怨声自言道:“丢人!”然后他在脑中飞速的过了一遍方才那臭小子的模样,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与之前心心念念想过他的模样重合的刚好。

      于是脸上的表情又从懊恼转为不可言的甜蜜,他的小徒弟回芜青所看他了!

      嗓子眼仿佛被蜜糖黏的浓稠,一时竟只剩下了傻笑,之前排练过的那些“刚刚好的”话,早就不知被他抛到何处去了,见了那石头小子还能说出些什么话呢?

      玄凌此时不想开口讲话了,他想住进那臭小子的眼睛里去。只靠那双眼睛说话,玄凌想。

      小姝看着盛好的饭被言熠端下去热了两次,就在要热第三次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冲着二楼吼道:“灵主儿你磨磨唧唧干什么呢!赶紧下来吃饭!”

      刚吼完,就听门被“吱”的一声推开,玄凌换了身月牙白的衣裳,黑发被整齐束起,懒洋洋的回道:“催什么催?”说罢便缓缓迈着步子下了楼,模样像极了刚开屏的孔雀,瞧着漫不经心,实则每一个脚步都在暗示旁人道:看我,快看我。

      直到玄凌坐在桌上才通了方才被他忽略的五感,闻到了饭香味,“这饭是你做的?”

      言熠点点头,“就随便做了点,师父将就着吃。”

      “恩,瞧着卖相挺好,”玄凌尝了一口,“还行,就是缺点东西。”

      小姝搭话问:“缺啥啊?”

      “醋,”玄凌又起身去厨房,将装着醋的瓷瓶端出来,实实在在的又往碗里添了许多。

      地灵刚才吐完,现下一闻到这股扑鼻的酸味又难自抑的冲出门外。

      小姝嫌弃的看着玄凌,“您也不怕酸掉牙,白白浪费了言熠这碗面片。”

      “这就是你不懂了,”玄凌拿着筷子把碗里的饭又搅了搅,“这浓重的醋味一加,瞬间提神醒脑,这碗面片还不得记个十年八年的?”

      小姝转头做“呕”状,言熠却笑笑道:“快吃吧,一会儿又要凉了。”

      言熠离开芜青所去往临武朝任职也有些时日了,平常玄凌时时派遣地灵和小姝送饭,也多多少少知道些言熠近日里忙着的事务。

      上次言熠回即翼城,就是小姝下山时恰巧碰上才知道的,远远的看见一堆灰袍人之中站着一位挺拔的少年人,说了几句话便往那归雁江中一跃,吓得她赶紧马不停蹄的飞奔回来给玄凌报信。

      奈何玄凌听完这消息好似没什么反应,只“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他心里清楚的很,乾仁处办事,下什么海入什么山都是他言熠身为主司应尽之事,没什么好担心的。

      今日言熠没打招呼便跑回芜青所,想来是定不是专门回来看他的。

      玄凌吃完饭,抹了抹嘴,才开口道:“你今日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言熠放下饭碗,刚要开口,就听见后院传来一声“轰”的响声。

      玄凌眉间微皱,还没等言熠开口说话便已经移步至后院,瞧见了那只“凶狠十分”的白眼蛊雕。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小姝跟着一瞧,立马吓得叫了一声然后捂住了嘴巴,言熠这才有了机会解释道:“这是前几日我在归雁江中捉到的蛊雕。”

      “蛊雕?”玄凌咋舌道,“它脑袋上长着那个独角,应该叫独角雕啊。”说罢他便作势想要靠近那雕,手将伸出去要摸那雕的独角,便被言熠的一声“小心”惊得缩回了手,转过脑袋道:“师父岁数大了,你说话声音轻些。”

      言熠面无表情的冲着玄凌指了指他背后,示意让他转过头看看。

      玄凌抿抿嘴,转头一看,才见那雕已完全伸开翅翼,张大了嘴对着他的后背,两利爪已高高抬起,如若不是言熠方才眼疾手快的将赤焰索抛出,挟制住那雕的脖子,现下玄凌恐怕早就已经入了那雕的肚子里了。

      于是玄凌很有眼色的往后退了几步,与那雕之中隔了十个小姝的距离。

      言熠上前,那雕才又安稳下来,收起了利爪凶翅,蹭着脑袋往言熠怀里钻。

      这雕如此大相径庭的表现顿时让玄凌摸不着头脑,心想按辈分算,这蛊雕也应该往他怀里蹭啊,怎么反倒血口一张作势要吞了他?

      地灵好不容易拖着虚浮的步子走到后院,院里这么一只庞然大物顿时让他清醒过来,一把拉过身侧的小姝带着身上残存的酒气问道:“这......是个啥啊?”

      小姝一掌按在地灵嘴上,“别说话。”

      地灵:“?”

      “我觉得这雕能听懂我们说话。”

      地灵把小姝的手从自己嘴上扒拉开,无语的瞥了她一眼,“我头晕的难受,还得下去缓缓。”

      小姝立马跟在地灵身后,边走边扭头瞅那雕道:“我感觉我也有点不舒服,也得下去缓缓。”

      言熠重新将那蛊雕安抚好,“师父可知这雕来自何处?”

      玄凌摇摇头,“你方才不是说了这雕是从归雁江中捉住的,难道还另有出处?”

      “虽然是在归雁江中捉住的,但却不是他的本源处,”言熠顿了顿,“它来自千阙洲的鹿吴山。”

      “千阙洲?那不是......”玄凌心想,那不是你的本源处吗?

      “是,所以这几天我想着回去一趟,一是跑一趟鹿吴山,好好查查关于这个蛊雕的事,二是......回云霄亭,师父前些日子让我看的那个器物上的花纹,和啸镜师父房里的一样,都是水灵纹。”

      “你是说养食冢吗?”

      言熠点点头,“地灵当时拿过来给我看,那器物上镌刻的眼状纹路,正是啸镜师父特有的水灵纹,如今正好借着打探这雕的由头,回去查查,看看是否留下些什么线索可循。”

      “如果是和养食冢有关的话,那定不可怠慢,”玄凌道:“你事务繁多,我随你一同前去。”

      言熠一滞,方才师父是说要和他一起回千阙洲?可是,这次来本来是要将这雕先寄养在芜青所里,等到他从千阙洲回来再说,如今若是与师父一起同行去千阙洲,那这只雕又指望谁来看管?

      玄凌见言熠脸上迟疑的神色,不禁好奇的问道:“怎么?可是怕我拖累你?”

      “师父多虑,”言熠道:“我只是在想,若是芜青所里没有能看管的住这雕的,那我也实在无法放心的走。”

      “你是说,要将这雕寄养在芜青所?”

      “恩,我总觉得这蛊雕好像认识我,那日在归雁江初见便乖顺的伏在我手下,但伏妖处规矩森严,带回的妖灵若是有伤人的威胁定是要做杀伐处置的,于是我便将它带了出来,想着能为它找一处容身之地先安置下来,等我从千阙洲回来再做安排。”

      “若是如此,那我知道了,”玄凌道,“即便我不在芜青所,你也大可放心的将它安置下来——芜青所地下有座暗室,空间足够这蛊雕活动的了,只不过得将它圈禁起来,以免它跑出来误伤了人。到时候我再给地灵交代好,一日三餐好生喂养它,你可放心?”

      “那便劳烦师父了。”

      玄凌轻笑,心想我巴不得你多多烦我,好让我尽些平日里没尽到的师父之职。只不过这心里的呓语现下只能悄悄的敲给自己听,他暗暗的想着,要细水长流,要水滴石穿,要不动声色。

      他很多时候在想,如今言熠在明,他在暗,这种难得的优势却让他有一种偷窥狂似的自我谴责般的心态,是不是这样不好,是不是要一股脑的全对这小子透露清楚才算是谆谆君子,可他每次想起啸镜临死前言熠脸上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时,就会深深从心底里探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出来。

      他既为言熠师,定是要先尽人师之职,护他教他为先。可这端生出的烫手情爱,又如何妥当安置?

      玄凌活了三千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有生气的活着,那些重复的喜怒情绪,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他,一切都是值得的。

      九天一如往常的运转着平日的规律作息,锦宿前日才终于摆脱夜神和天帝的怀疑,从夜宫的那些事里脱出身来。

      他在九执宫里的花草禁地里挖挖填填,却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怎么出来了?”锦宿头也不回的道:“你身子弱,该好生休养才是。”

      身后那人还未至,就见随他来的毛茸茸的团子小东西蹭着往锦宿手里钻。

      “再躺下去骨头都要躺散了,见你好不容易得了空,这才出来走走,没成想还反倒被你说一通。”

      锦宿放下手中的活,将那毛茸茸的团子抱在怀里,转过头道:“好了,我不说了——来瞧瞧我这片园子里栽种的花草。”

      闵臻笑笑,“每日我喝的药草都是这里来的?”

      锦宿点点头,“花了些时日将它们四处寻来栽种此处。”

      “九曜君为了我这条破烂性命费心至此,我也未能有所回报,这么一想实在是愧疚极了,以后竟不敢再撒泼着不喝药了。”

      “你知道就好,”锦宿将那小东西放下,重拾起地下的铲子递给他,“过来,帮我松松这里的土。”

      闵臻上前,接过铲子,佯装不悦的道:“如今可是能使唤人了。”

      不知从哪里拂过的风不偏不倚的入了这处花草之地,将其中二人的衣角微微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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