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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修罗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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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熠心疑,什么人竟拿这狞兽当坐骑?抬眼打量了面前这人片刻,竟微微察觉出嗜人的气势来。
“你的坐骑?”玄凌侧过头看了眼身侧狞兽,见它早已换了副模样般泪水汪汪的委屈的看着前面挡道那人,呜咽的声音也比先前凄凛了些,好似冲着他撒娇一般。
“你伤到它了。”那人不悦的说道。
玄凌抚过狞兽墨黑的长毛,“本来也不想伤它的,可惜它太跳脱了。”
“把它交给我,我便放你们走。”
玄凌转过头问:“阁下是何人?”
“你不必知道。”
“既要这狞兽,又不肯留下姓名,若是我将它给了你再生出事端来,岂不是又多了些恼人的是非。”
那人不耐烦的扭过头去,提起手腕绕了绕,“那就别多话了。”说罢周身气流忽地暴涨,直冲玄凌而来。
言熠见势立马抽出赤焰索应对,却被玄凌往后推了推,抵在那凶兽旁边,“打架要一对一,你就在这儿好好瞧瞧你师父是怎么赢了他的。”
说罢,碧炀重持掌中,带着空气中激起的涌动,剑锋直对前方。
言熠在一旁皱紧了眉头,又将那凶兽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两人交战,不持上下。玄凌虽拿碧炀却也未占上分,倒是有好几次被那人空手几掌拂过,言熠一侧暗暗握拳,心想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连师父也能被他压制几分,若不是碧炀已磨合的十分顺畅,这几式下来定是无法胜得过他的。
玄凌几番回合下来也稍有些吃力,握着碧炀的手微有些酸乏,抽空撇眼一侧言熠还在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侧,可不能又白白在这小徒弟跟前跌了面子,想着又提剑而上,握着碧炀的手又环紧了几分。
可那来头不明的人却一直都是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倒像是故意不使出全力对付玄凌一样,只压制的他无法有空隙喘气。顺带着还有那只狞兽,好似和这人一般气定神闲,早就已经卧在地上半眯半小憩的等着,一点也没方才的慌张。
如今场面僵持不下,那人好似也有些不耐烦,“别浪费时间了,把那东西给我。”
玄凌持剑而指,“给你也得给个明白,阁下何必又和我在这里绕圈子呢?”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讲清楚了自然能给的便给了,玄凌方才见那狞兽朝着那人的亲昵模样就已清楚大概,所问不过一句交代罢了,可是这人却连个名字也不给,好像说出来便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禁让他有些奇怪,若是自己的坐骑,平白无故的扔在这障林中吓唬人干嘛?
“五洲事务如此繁杂,灵尊怎的有时间在这里耗着?”
言熠一滞,他怎么会知道师父的身份?
玄凌笑了笑,“这狞兽可重要的很,不搞清楚回去可如何交差,你说是吧——修罗大人。”
修罗?言熠愣在原地,脑海中翻起从前在啸镜那里听过的往事,始尊时期其下有三个儿子,除了现如今座上的天帝和一个不知所踪的小儿子以外,还有一个就是这归罪受罚于川龙恶道的修罗。
没想到竟来的这么巧,刚至川龙洲就遇上了他,难怪方才师父被他压制的如此紧厉,原是天道二子出生,功法道门自然深入其骨魄,哪里是他们这些门外汉能抵的了的?
玄凌起初也未识清来人是谁,方才的一次交手中他无意间撇到那人手腕间的一处印记,蜿蜒缠绕着的黑色暗阳被无数锁链禁锢——这是上尊的封禁印,能用暗阳做封禁印的人物......除了修罗又能有谁呢?
说起这封禁印来,是这万千九天规条中最为辱人的一条,不管你修何道,入何门,只要做出有悖天道之事,皆被刻上永世不能磨灭的封禁印做记号。阶位高者封暗阳印,周边环锁链禁锢;阶位中者封枯木印,干枝渴叶永不得清源而饮;阶位下者则封野畜印,凶目獠牙见丑态,三印按印分人而分罪。
位处高位而受上尊之人被罚下,千万年来竟只出了这一个修罗。
被这样点名身份,修罗的姿态反倒轻松不少,“你如今既已知道,又何必再做纠缠——若是我想带那东西走,又是你一小小灵尊能拦得住的?”
玄凌心里自然也清楚,面前这人若是想伤他方才就动手了,也不至于等到这一时再出手,想来这修罗竟不似天界所传那般凶野,言谈之中还是透露着天道二子的气度。
“修罗大人自然是我等小辈不可阻的,但这狞兽如此凶蛮,想来出了这障林定是要吓坏了林外的人,不如先让我借这束灵锁带出去,而后查问清楚了再归还于上尊,如此可好?”
“不必,”修罗道:“林外的人如何我不管,这东西今日我必是要带回去的,至于凶蛮不凶蛮......灵尊怕是忘了由我主司下的那三道,哪一个不凶蛮呢?”
自修罗罚下便被授命掌饿鬼、地狱、畜生三恶道,这样对比起来地上躺着的那狞兽长毛獠牙的反倒显得可爱了些。
碧炀剑又被立起,玄凌笑笑:“那便再来几个回合分出输赢来。”
修罗无所谓的看着他,“你明知打不过我,还谈什么输赢?不过是最后带着一身伤回去交差,现下好说的时候交还于我不是更简单?”
“还未动手,怎么就知我定是输你的呢?”
修罗摇摇头,“冥顽不灵。”接过迎面的剑锋,他决定不再留后手出招。
狞兽还在打瞌睡,言熠却在一侧有些心急,如今这修罗出手十分,一分未留余地,怎么师父反倒看起来还轻快了些?
而玄凌要的就是他这十分,一分余力不留才是君子对阵。
莫说什么留情面不留情面,打架要的就是没有情面,他要体面的赢,当然也要体面的输,何况小徒弟还在一旁看着,做师父的自然不能就这么草草带过——再说了,这可是和修罗打架,能在主司三大恶道的修罗大人手中完整的走过几招,对玄凌来说是极好的可遇不可求之事。
几招下来,玄凌身上被掌风划过留下些口子,反倒修罗身上一处剑锋的痕迹都无,毕竟罚下的上尊也是上尊,瘦死的骆驼总归比马大。
言熠心急,赤焰索几次涌出都被玄凌用余光斥下,不许他插手。
林中来往之间的招式顺风声啸过,言熠隐隐察觉身后好似又有什么别的声音靠近......细听着是脚步声?还有人在这林中?
他转过头看,却没看到什么人影,倒是玄凌的一声吃痛瞬间又将他拉回神来。
“师父!”言熠几步上前扶起玄凌,而后又气冲冲的挡在玄凌前面冲着修罗道:“我和你打。”
“打什么打。”玄凌一把拉过他护到身后,“让你看好那东西便看好了,着什么急?”
言熠皱眉道:“师父......”
玄凌摇摇头,“信不过我?”
“信得过。”
“那就下去好好瞧着。”玄凌说罢,抹去嘴角洇出的血迹,而后带着笑眼冲修罗道:“大人,我们继续?”
修罗无言的立在原处,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随你。”
又是几番暗涌的打斗,言熠一边看着两人身影交缠的打斗,一边却隐隐感觉到周围有种奇怪又熟悉的氛围笼罩着他,地下伏着的狞兽也有些不对劲,本是寐着的状态却慢慢睁了眼起身,目露凶光的看着面前打斗的两人。
言熠脚步有些虚浮的晃了晃,熟悉的无力感涌上来,而后他残存的意念提醒他猛然意识到,上次在西海龙宫里不也是这样吗!?
无意识的被周围笼罩,无意识的失了力气,又无意识的被他们压在那破网底下。他想起旭曈那副嘴脸,心中不禁又多了几分恼意——难道他竟不依不饶的追到了这破障林子里面又施了和上次一样的邪法?
他提起精神极为警觉的朝四周环顾了几次,终是在不远处瞧见隐隐露出的蓝色衣角——果然是西海的人。言熠强撑着精神,抽出赤焰索左开右劈环起一道“护神阵”,而后用极短的时间稍微恢复了些神志,却听见身侧那狞兽不正常的仰着脖子用它极低沉、压抑的声调朝着林子上方怒吼了一声。
正打斗的两人被这声吼叫引得停了手,玄凌转头见言熠神色不济的扶着身侧树干倚着,周身围起的是“护神阵”,方才已乖顺的狞兽不知着了什么魔,正虎视眈眈的瞧着他们二人。
修罗眉间微皱,“不好,这东西被人施了咒。”
狞兽怒吼一过,便拧着脖子往面前站着的那两人冲撞过去,言熠一看不妙,赤焰索应势而出,将那东西脖颈一箍,但索身还未合上,便被那发了狂的凶兽用獠牙扯过,顺带着言熠一起扔向近旁的巨树上。
言熠被巨大的冲击力的呛得咳了几下,捂着胸口按了按又赶紧起身重出赤焰索,玄凌慌忙中大喊了声,“言熠,前面!”而后碧炀一带往言熠身侧去,间隙中又冲着身后修罗道:“如若是大人的东西,那便想个法子制住它。”
修罗不语,静静的立在一侧。
言熠一边对付着迎面冲来的狞兽,一面又扭过头对玄凌道:“林子前面有西海君的人,师父先去抓人,这里交给我。”
玄凌一听西海君便明了大概,而后又不放心的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言熠点点头,“师父放心。”
玄凌想起那个纠缠不放的恼人胖子,心里沉着股想要将那人一剑穿心的火气,便咬着牙朝前面林子里追去。
狞兽还在发狂的冲着言熠乱啃乱挠,好似用不完的力气一而再再而三的冲上来,言熠被这东西缠的疲恼,赤焰索游若蛟蛇般来回舞动着对抗它,倒是那个修罗还在一旁静静看着。
“喂,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坐骑发疯?”言熠边制衡狞兽边冲着修罗道:“有没有法子制它?”
修罗不紧不慢的道:“连你师父都要尊我一声‘修罗大人’,你这小子倒张狂的如此轻慢。”
“师父是师父,我是我——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言熠还在和那狞兽纠缠,照着赤焰索的状态看,这小子估计现在早就被那东西磨的一肚子怒气没地方撒,正好冲着这东西的主人一股脑撒出来。
“开它的七侧血眼,”修罗道:“眉心、双耳、四肢根部,除此之外敢伤它别处,我便拿你小子开刀做它同伤。”
言熠闻声而动,环起赤焰索朝着修罗方才所说部位刺去,每破一处那狞兽蓄起的势力便弱一些,直到最后一处眉心刺破溢血,那发狂的东西才慢慢停息下来,而后失力般倒在地上没了动作。
言熠收起赤焰索,蹲在狞兽身侧探着它的脉搏,虽说起伏弱了些,好歹这东西还活着,性命无虞。
修罗慢慢踱步到跟前,“没想到你小子功法倒比我想象中的好。”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枚丹药,俯身塞到正躺着的狞兽嘴里。
狞兽服了丹药片刻之后便缓缓苏醒,修罗抬手一招便起身冲着他走去。
“这东西我便带走了。”修罗翻身坐在那狞兽身上道:“告诉你师父,我在地穷宫等他。”
言熠正想拦他,那长毛长腿的东西便载着修罗很快消失在林中,连给他拦的机会都没有。他扭了扭手腕,心想既是如此那便等师父回来再说。
障林中脚步声纷纷,玄凌紧追着前面窜逃那人,见他脚程着实利索的紧,便取了碧炀一剑穿在那人身侧的树桩上,吓得那蓝袍人立马趴在地上,连连求饶,“别杀我!别杀我!啊啊啊......”
玄凌几步上前,一把取下碧炀抬剑指着那蓝袍人的脑袋,“把东西给我交出来。”
蓝袍人颤颤巍巍的跪趴着道:“什......什么东西?”
“还敢狡辩,”玄凌将剑锋往那人脖子靠了靠,“你还想不想活命?”
那人在身上摸索,而后哆嗦着手将那东西递给玄凌,所谓的“安神皿”便这样拱手给了他,玄凌讽笑了声:“西海君还真是心急。”说罢看了眼地上那人,收剑转身便走。
“回去给西海君带个话,想要东西就来我乔山上拿。”
蓝袍人起身拍了拍衣服便撒丫子跑了。
半晌,玄凌拿着那东西回了原处却没看见修罗和那狞兽的影子,只有言熠还在一侧打坐运功,这小子勤勉至极,就连今日的功法也没落下。玄凌上前拍了拍言熠,“修罗走了?”
“恩,他临走还说在地穷宫等着师父。”言熠睁了眼起身,看见玄凌手中拿着的器物,不免有些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玄凌将那器物端在眼前缓缓道:“害人的东西。”而后他将那器物往腰间荷包内一装,冲着言熠道:“回乔山。”
言熠拍了拍玄衣上的尘灰,“师父不去地穷宫吗?”
“去,不过现在还有个更要紧的——得了西海君的‘安神皿’怕是要让他睡不好觉了,我们得先回去候着这位西海君,待他上门来,好好招待一番呢......”
派人来给他玄凌送上门的东西,当然要好好的用一用,不然这千百年的乖顺兔子做惯了,倒真以为这偌大的芜青所是谁人皆可欺的吗?
蓝袍人上气不接下气的闯进西海宫里,见西海君正和夜神大人议事,有些顾忌的往后退了退。
旭曈见他慌慌张张的进门便侧眼瞪了他,示意他先去侧殿里等着,奈何夜神一转身瞧见那蓝袍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这是出了何事,怎的如此慌张便进了门?”
“无事无事,”旭曈将那人一脚踢倒,“做事竟唐突到夜神大人面前!你这厮想不想要命了!”
那蓝袍人被旭曈这么一踹,又委屈又哆嗦着嘴巴道:“不是小人唐突!实在是那凶东西吓坏了我......所以才冒犯了——”
“住嘴,”旭曈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道:“我和夜神大人在议事看不到吗?!赶紧给我下去!”眼睛不住的冲那蓝袍人散着“下去”的威胁令,蓝袍人才支支吾吾的闭了嘴,捂着脸委屈的准备退下。
“有什么事便说清楚了,”夜神一把拉过旭曈斜视那蓝袍人道:“你方才说的‘凶东西’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这蠢货没见过......”
“我可没问你的话,”夜神打断旭曈道,而后他又指了指那蓝袍人:“你说,方才进来是要讲什么事?”
旭曈将那蓝袍人暗狠狠的剜了一眼,隐隐对夜神也有些不悦,鼻间忽轻忽重的带出些恼意来。
蓝袍人唯唯诺诺的看着旭曈的脸色又被夜神点名了说话,实则是进退两难,但碍于夜神是那九天之上的大人物,怎么说也要比旭曈的阶位高出些,便依了夜神的话,开口将旭曈让他拿着那养食冢去障林做的那些事一字不落的说了出去,而后还不忘玄凌最后的叮嘱——想要拿回那东西就得去一趟乔山。
旭曈恼得肉颤,一把就捞起地上那蓝袍人气急败坏的道:“废物!让你办这点事都办不好!来人!给我把这蠢货剁碎了扔出去喂鱼!”
“君上饶命啊!饶命啊!......”蓝袍人慌着喊着便被拖了下去。
事情既已败露,旭曈也不再藏着掩着,大大方方的对夜神道:“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他,没成想手下的东西太蠢,竟让那野精怪得了养食冢。”
夜神紧抿着嘴,脸上瞧着便是一副不悦的模样,“上次九天我便帮你担了那没脑子的破事,如今又生出一桩事来,若是那梧桐精再捅到天帝那里去,你西海君的这片仙域到底要是不要了?”
一提仙域的事,旭曈又没了底,连忙做低了姿态道:“夜神大人说的是,可如今东西已落到他手里了,这该如何是好?”
夜神皱眉片刻,而后抬手一拂,怒其不争的看着旭曈道:“你先帮我办个事。”
旭曈哈巴狗似的贴在夜神跟前道:“何事?”
“跑一趟地穷宫,替我给那位修罗大人传个话。”
旭曈睁圆了眼,“地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