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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公要断烟花种 ...

  •   “寻得了!她现下身在何处?”
      赵虎却挠了挠头,欲言又止,还是马汉上前说明:“回禀先生,洛亦芷现下身在细绮楼中。”
      “轻纨阁细绮楼?”
      马汉点头道是。
      公孙策闻言也是一时失了算计。轻纨细绮烟花之地,怎会落在那里?若是真教歹人掳去,如何这般轻易便寻得了?
      “你们如何寻得?”
      赵虎咳了一声,道:“先生,此事说来可巧。我先前奉先生之命,四处贴榜寻人,顺道去城西月老庙给展兄弟带口信。展兄弟与白五侠得了口信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算命的,说来寻展兄弟。我见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什么水火,什么天泽的,便只推说不认识,可他非不肯走,与我拉扯之间,我不小心推了他一把。”
      赵虎见说到一半,公孙策骤然变了脸色,只当是自己行事鲁莽,惹得公孙不豫,可事关案情,又不得不说,只好咽了口水,硬着头皮往下说,道:“那人纸糊似的,我不过轻轻推了一把,谁知他竟扑在地上,惊了过路的车马。那马受了惊,发了疯,挣脱了辔头缰绳,情急之下,我只好跃上马去,收马的野性,免得伤了过往行人。一路纠缠,好容易将它驯服,我下马才抹了把汗,抬头便看见一人,像极榜中所画的洛亦芷。”
      公孙策方才听得天泽一语,心下大惊,见二人并不在意,当场便不好追问,免得平白惹来灾祸,只好暂压心中,回头再论,便道:“既在街头所见,如何说在细绮楼中?”
      赵虎道:“先生有所不知,我正要拿出榜画细细对比,那人好似察觉,竟转身便走,我连连呼喊追赶不及,她却三拐两转隐入一楼中,人影不见。我抬头一看,才发觉竟到了细绮楼前。”
      公孙策忙道:“那你可曾入楼搜查?”
      赵虎道:“人命关天,又受了展兄弟所托,我本想立时亮明腰牌,追入楼中,问鸨母拿人,后来细想此事蹊跷,若说遭人劫了,却怎地行动自如,见着官爷不报案还拼命躲闪。更何况,现下天光尚早,我若贸贸然闯进去,定然打草惊蛇,故而只吩咐一众衙役换了便装,盯住细绮楼,我这才匆匆赶回,禀明先生。”
      “你所虑不错。”公孙策沉思片刻,将乱麻般的思绪略理了理,思来想去,总有大半要落在展昭身上,便道,“赵虎,你去城东留仙居将洛以安传来,只说我有事问询,莫要提及洛亦芷踪迹。”
      赵虎不解道:“先生,这是为何?”
      公孙策轻叹一声,道:“一则,倘若你情急错看,岂非教他空欢喜一场?二则,倘若你不曾错看,寻常良家女子既是行动得便,纵有天大的事,也是万万不肯栖身秦楼楚馆的,除非......”
      “除非她本是此中人。”马汉听公孙策讲到此处,已知关窍。
      公孙策点头道:“正是。”
      “对呀!”赵虎恍然,片刻后又疑窦复生,“可是,先生,即便她是贱籍中人,与此案又有何干系?”
      公孙策积了半肚的郁气,遇着这个直肠子,到底是笑了出来,一旁马汉都忍不住替他答道:“她既是贱籍中人,那洛以安又是何等身份?报官之时,却是只字未提。他若一早告知,你我定会带人排查烟花之地,今日若非你巧合遇上,这案子还不知要查到何年何月去。这可真是亲哥哥做的事吗?”
      赵虎尚在琢磨,公孙策却是皱了皱眉:“只是,也太巧了些。”
      马汉道:“先生,既然送上门来,哪有不查的道理?巧不巧的,也得查了才知道。”
      “说的是。他既来报案,我们总要将此事查到底。”公孙策微微颔首,见赵虎领命便要往外走,淡淡道,“顺道与门口衙役说一声,倘若展昭回府,让他速来书房寻我,我有要事问他。”
      赵虎自当是公务,匆匆领命去了,马汉却瞧着公孙策神色,想了想,斟酌道:“先生,那洛以安纵是贱籍中人,展兄弟想来并不知晓,便算不上什么过错。展兄弟他君子品格,待人以诚,心不防人也是有的,先生若实在有气,稍稍斥责几句也就是了。”
      公孙策看了马汉一眼,并不反驳,只道:“待人以诚,心不防人,你倒是高看他。我却怕他该待的人不待,该防的人不防。”
      马汉听公孙策话音,又知他素来严苛,只怕展昭此番要受责罚,便留心若见着面,暗暗提醒一二,却教公孙策看破神色。
      只听他道:“马汉,你与老丈录卷宗,录完后,带他去认一认那卖灯童子。待此事了,用过晚饭便该是夜巡的时辰,你便与王朝巡街去罢。细绮楼之事,待大人回来,再做定夺,现下只管叫衙役们看紧便是。此事不可与旁人说起,以免露了口风,难探真情。”
      最后一句,公孙策说得最是轻慢,却教马汉心里一紧,忙抱拳道是。
      公孙策见马汉已然明了,道了一句有劳便回转书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白玉堂出了府衙,心中算算时辰,再大的恩典也该谢完回府了,早间问笛一事风波未平,后又呈明案情,入宫谢恩,只怕那人连茶水都不曾吃上一口,暗暗皱了皱眉,便脚下一转,径直去了回风楼。此楼中饮食最对展昭脾胃,即便还有气性在,肚子饿了总是要吃饭的。
      他倚坐三楼栏杆,视野极好,目力所及,隐隐可见开封府衙大门,倘若展昭回转,他一眼便知。才吩咐停当,坐下吃了几盏花雕,便见赵虎带了几名官差从街前匆匆而过,看去向,倒是城东。
      城东?又记起方才出门前,马汉赵虎行色匆忙,白玉堂低眸,看了看掌中酒盏,只怕是,洛以安。
      正念着他,便听得有人匆匆上楼,立于外间恭敬地唤了一声“五爷”。
      不愧是病夫一手创成,消息竟来得这般快。白玉堂勾了勾唇角,道:“进来。”
      只见一人入了内里,行了礼,见白玉堂定定看他,忙便从怀中取出一卷纸,双手恭呈,道:“飞鸽已回,五爷请看。”
      白玉堂接过,边看边问道:“我去信是几近巳时,如今天色未暗,便有了回音,怎么竟来得这般快?”
      那人答道:“回禀五爷,四爷创成燕衔之始,便各设分支,按士农工商打散存放,以免一招不慎,全盘倾覆。早间五爷吩咐查探洛以安此人,我便将飞鸽逐一放出。如今是最近一处的鸽子飞回,所以消息便瞧着来得快了些。”
      “病夫好谋划。”白玉堂将纸中三两句话一看,顺手捏成一团,掌中运气化成齑粉,笑了笑,道,“那掌柜可知,最近一处存放的,是士农工商哪一籍呢?”
      原来这人便是白玉堂昨夜寄马酒楼的掌柜,看来也是蒋平手下管事,不然如何知晓这许多内情。陷空五鼠义结金兰,蒋平曾与他说,大爷卢方是非分明,忠厚不争,若他前来管事,只管将一应交付便是。二爷韩彰为人耿直,性子却掘,若碰上他,可劝不可逆。三爷徐庆刚猛直率,鲁莽少谋,有些事需得他自己拿捏分寸。此三位都还罢了,若是遇着锦毛鼠白玉堂,定要拿出十二分的小心。这五爷面貌生得好,心思最重,他若有事问,定要一五一十禀明,万万不可自作主张,不然若是惹起了他的脾性,谁都讨不了保。
      那掌柜记着蒋平嘱咐,不敢怠慢,脱口便要说,只是临了看了一眼白玉堂神色,不免心中咯噔一下,这寡淡无情的笑意,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却也不敢造次,只好悬着一颗心,道:“最近一处存放的,乃是,贱籍。”
      “掌柜得力,我与四哥也好放心。”白玉堂见那掌柜神情,便知那病夫定然说过什么,不由地唇角笑意愈深,“但不知,掌柜觉得,贱籍中人,该如何看待?”
      那掌柜听着话音,斟酌道:“贱籍中人,丑秽辱贱。或有困顿卖入,或有因罪罚没,既入其中,心性俱改,人人皆可鞭楚。”
      说至此处,看了一眼白玉堂淡漠神色,心想,五爷既查此人,其中必有渊源,都说江湖人氏相交,不重出身,不若现下口中结个善缘,便又道:“然则,古语有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是人品好,心肠好,那结交,也是值当的。”
      “呵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陷空岛上倒俱是读书辈。既爱读书,掌柜不若便去言缺书肆读上几日,读明白了,再来回我。”
      掌柜一听不好,暗骂自己糊涂,蒋四爷说得分明,不可自作主张,五爷虽问,但说不敢妄论便是,怎地还如说书的一般,竟一一分说起来。言多必失,活该去言缺书肆关上几日,静读思过,便忙道:“小的失言,多谢五爷宽宥。”
      白玉堂心知是自己迁怒,见他服软,也不纠缠,便摆手让他退下。
      待人走了,白玉堂又饮一盏酒,饮罢缓缓吐出一口气,方道:“竟是云翻墨中人,展昭,你到底瞒了我多少?”

      若说展昭瞒白玉堂,瞒了多少,瞒些什么,至多不过是损了二人情谊,凭着白玉堂待他的心思,过几日也便好了。可若是瞒了眼前这位,一旦事发,却是戮身杀头的大罪。
      展昭随包拯文德殿拜见谢恩,原是走个过场,官家随口问几句,他仔细应对便是了。可眼前这官家倒似对他颇有兴致。
      “微臣参见陛下。”
      “包卿快快请起。”赵祯远远便见包拯身边跟了个生面孔,心念一转,笑道,“这便是展昭吧。”
      “承蒙陛下恩典,微臣特带他前来谢恩。”
      展昭不曾站起,闻言又是俯身一拜:“微臣拜谢陛下恩典。”
      “不必多礼,起身回话。”赵祯对包拯口中的少年英才也颇有些好奇。
      “多谢陛下。”展昭见赵祯言语亲厚,起身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官家,不由地双眸一亮,暗赞一声,好一个龙姿凤采的少年天子,见赵祯也定眸望来,忙低眉垂手立于包拯身侧,不敢擅动。
      赵祯一见展昭眉目口齿般般入画,长身玉立一派风骨,心下顿生欢喜,便赞道:“包卿说卿家少年侠气,风流入骨,今日一见,果真是好相貌好英气。”
      展昭忙施礼道:“陛下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赵祯却笑道:“卿家不必推辞。你这般相貌,如何夸赞都是当得起的。不知卿家渊源何处,今岁几何?”
      展昭心中一动,道:“微臣祖籍嵊州剡溪,虚长一十八岁。”
      包拯闻言暗自皱眉,公孙向来只说你是常州遇杰村,怎地今日御前奏对,却说是嵊州剡溪。果听赵祯问道:“包卿曾说你是常州人氏,原来祖籍在剡溪。”
      展昭道:“微臣祖籍剡溪,幼时因故移居常州府遇杰村。”
      赵祯点头道:“原是如此。双亲可在?”
      展昭明知原是一句寒暄话,不知怎地,听官家问来,竟令他忍不住鼻尖一酸,低声道:“幼失恃怙,双亲俱亡。”
      赵祯一听,倒是自责了一句:“朕原不知,惹起卿家伤心事了。”
      展昭忙道不敢,官家仁厚。
      赵祯见他应答有度,欢喜更添几分,便又问道:“卿家可曾取字?”
      展昭摇头道:“微臣未及弱冠,年幼无表。”
      赵祯闻言便笑道:“这便巧了。朕昨夜做得一梦,梦中出猎,猎得一物,非虎非罴,乃是一白额猛兽,胁生双翼,正是飞熊入梦之兆。一如当年周文王渭水滨遇姜尚而兴周王天下,朕今日得遇卿家,也是君臣缘分,不若便赐你‘熊飞’二字如何?”
      包拯闻言心下微惊,君臣初见便赐字的,全汴京也无第二人,更何况还是飞熊入梦的大吉之字,便忙道:“展护卫,陛下圣恩,还不快快叩谢。”
      展昭亦是一惊,见包拯提醒方回过神来,忙下拜叩谢,道:“微臣拜谢陛下深恩。”
      “卿家平身。”赵祯笑道,抬眸见包拯神色危正,立于案旁,倒终是记起正事来,“包卿此番入宫,所为何事?”
      包拯闻言忙上前将案宗一一禀呈,待末了,说到或涉明辉阁,不由地赵祯神色微变,眸光不定。
      良久,方轻叹一声,道:“此事,便着包卿查明真相。倘若明辉阁未曾事涉其中,只是做些旁的,便由得它去。”
      “倘若当真......”
      “那朕绝不姑息!大宋江山,总不能教乱臣贼子坐了去!”天子纵然年少,已初露锋芒,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包拯与展昭对视一眼,忙道:“陛下圣明!”
      御前奏呈既毕,二人领命出宫。赵祯见展昭身影如孤竹渐行渐远,不由想起陈琳覆旨时说的那句“咱家看着展护卫倒觉出几分凄清来”,心道,你既不愿,却求恩典,所谋为何?可怎地朕一见你,只生出亲近来,责问之词尽皆忘了?罢了,你但行正道,朕便不与为难。飞熊入梦,但愿你当得起罢。

      值守衙役远远见了包拯车马,立时便迎了上去,果见展昭身跨骏马随车而来,便忙唤道:“展护卫,您可回来了。公孙先生正在书房等您呢。”
      展昭还记着入宫前问笛一事,莫不是教公孙看出了痕迹,心中不免惴惴,不由地一拘缰绳,问道:“先生可曾说明何事?”
      那衙役摇头道:“先生只吩咐一见着展护卫您,便请您去书房说话。”
      包拯坐在车中听了,掀起车帘,道:“公孙既在等你,想有要事,快些去吧。”
      展昭闻言只好翻身下马,将掌中缰绳交与衙役,朝包拯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包拯见他自得了圣旨神色总是不安,又想起他方才离宫时神思未属的样子,皱眉暗叹道,也不知你们兄弟二人心中到底藏了什么,公孙啊公孙,你几时肯完完本本说与我听?叹罢又忍不住咬牙恨道,即便你不说,难道我竟查不出吗?我堂堂开封府少尹,若是教我查得了,若是教我查得了,恨意未极,一念至此,却又软了心肠,自嘲一笑,纵然查得了又如何,难道还能将他拿捏不成?纵然查得了泼天大事,只怕我也是要替他想上一想的。
      一叹一恨一心软,幸而这位包大人生来面黑,纵是内里九转回肠,面上也看不出端倪,那值守衙役见了,也只道是包大人忧国忧民,心下更添敬佩,上行下效,决意定将这府门看得更严实些,绝不辜负大人拳拳爱民之心。

      包拯自是一片拳拳爱民之心,可他府中的主簿先生却是秉承雷霆雨露皆恩典,现下正坐于案后,定定看着展昭立于阶下。
      公孙策打量了一眼展昭神色,开口却不提要紧事,只问道:“方才你谢恩之时,官家同你说些什么?”
      展昭道:“官家问了籍贯年岁,还替我取了表字。”
      公孙策暗自皱眉:“取字?取了什么字?”
      展昭垂眸道:“熊飞。”
      公孙策心下微惊,熊飞?飞熊入梦?!一时倒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半晌,方轻叹一声:“官家赐字,实乃殊荣,你日后定要尽心报效,莫要辜负官家与大人此段恩宠。”
      展昭闻言抬眸看了公孙策一眼,见他眸光清冷神色定,反而照映出自身迷茫,忙不敢再看,低头应是。
      闲话说完,公孙策低头吃了口茶,淡淡道:“我唤你来,原有三件事问你。我问一件,你答一件,若有隐瞒,日后莫再唤我大哥。”
      “大哥!”展昭不防公孙策突然发难,心下惊愕,猛然抬头,却见他满面正色不似说笑,腹有思量动了真格,忙收敛心神,道,“大哥但问便是。”
      “你与那洛以安如何结识?”
      展昭心下暗松了口气,将栖霞山上琴笛相赠之事说了,公孙策听罢,却是淡淡一笑,道:“那你可知,那洛以安是何籍中人?”
      展昭闻言心中一懔,糟了,竟忘了这档事。却原来二人初见时,展昭确然不知此事,而后数次相和,他见洛以安洛亦芷举止做派猜出几分,但想他自身亦是罪族之人,细论起来,只怕还比不得贱籍中人,如何肯因出身损情谊?更何况,洛以安而后也曾直言相告,道他本是云翻墨楼中琴师,说起来,若非有此一节,彼时展昭也难入楼中救那会稽侯赵允让。但若将这事说出去,岂非是自己讨鞭子吃?但若瞒下不说,公孙策耳聪目明,又绑了兄弟情义,哪里是好糊弄的?展昭只得据实已告:“洛大哥本是乐籍中人。”
      公孙策闻言猛然将手中茶盏朝他掷去,展昭身负云鹤奇翼,却如何敢躲,任由茶水泼了一脸,却是茶盏识人,堪堪避过,只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幸得房外小厮衙役俱教遣散了,不然听得房内这般动静,只怕转身便要去包拯跟前告禀前来说和。
      展昭见公孙策手下留情,忙告饶道:“大哥莫恼,小弟知错。”
      公孙策冷冷一笑:“展南侠高风亮节,不因出身看人低,何错之有?”
      展昭心念一动,忙道:“洛大哥身为乐籍中人,纵然行止无差,我也该告知大哥才是。更何况如今案情未明,我却隐瞒不报,实是大过,还请大哥责罚。”
      “呵,难为你倒还是个知晓轻重的。”
      展昭怎听不出公孙策言下之意,又如何辩驳,此番本是他错,只盼着公孙怒火发过他好做人。
      “洛以安便罢了,左右也是旧事,但不妨案情,我便不与你计较。”公孙策见他满面茶水沾湿墨发,衬得他眼眸黑白分明,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暗恨道,书上都说,目善动而黑白分明者,必多聪慧,怎么你竟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却说昨日你与那白玉堂夜游观灯,可曾有事欺瞒?”
      展昭未料旧事未去,新劫已至,他昨夜与白玉堂挑灯夜游时心潮陡起,实情相告,此事若教公孙知晓,定难善了,只怕明日便要逼他去殿前辞官,可若不说实情,来日知晓了,这十数载似兄似父的情义如何保全?心念骤转,进退两难。
      恰在此时,有人隔门喊道:“公孙先生,白五侠送来食盒,说是展兄弟未曾用饭,让他吃饱了再听教训。”
      公孙策一听,气得把摔剩下的茶碟砸在了门上,唬得门外那人手中一哆嗦,险些辜负了回风楼中大厨一番心血,不由咬牙暗骂马汉那厮奸猾,怪道推三阻四不肯来送,原来是料着此番场景了,倒教他这个楞头来受这个委屈。可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两只脚正盘算着如何打上一架,幸而听得公孙策一声唤“送进来”,匆匆推门而入,将这烫手山芋往桌上一放,囫囵行了个礼,又匆匆而出,关上房门,脚不点地,倒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公孙策摸了摸那食盒,触手温热,便打开,将菜碟一一取出,道:“他既送来,你也莫要辜负,吃饱了再听训教。”
      此时情状,展昭如何吃得下,却见公孙策将筷子往他手中一放,殷殷道:“吃吧。”
      何谓食不知味,何谓味同嚼蜡,此番展昭算是领教了。公孙策因何发怒,展昭心中明了,白玉堂竟也来凑这热闹,早间问笛分明是他孟浪在先,竟还反欺上身来。如今一个添柴,一个鼓风,倒是良配。
      公孙策见展昭低头吃了几筷便慢了动作,便道:“如何回话,现下可是想好了?”
      展昭咬了咬筷尖,索性将白玉堂摆上台面:“昨夜我与他夜游,确然有事不曾告知大哥。”
      公孙策桌下拳头暗暗握紧,道:“何事?”
      展昭低声道:“他问我,可知他的心思。”
      公孙策心下冷笑不已,却按捺不发,只定定看着展昭:“那你是如何回的?”
      展昭停箸垂眸,道:“我说,不管日后境遇如何,我当他是我知己。”
      公孙策疑道:“你真是这般说辞?”
      展昭心道,这句话我确然说过,又怕什么,便抬头道:“是。”
      公孙策见展昭眸光并不闪躲,倒是放下几分心来:“那白玉堂又是怎么说的?”
      “他说,来日方长。”展昭不由地笑了笑,随即又轻轻摇了摇头,“呵,我却哪来的来日方长。”
      公孙策听得这句,倒是将疑心去了七八分,转而心疼起眼前人:“昭儿,虽说三十是道生死关,但我这两年遍寻古书,已有头绪,只是手中俱是残简遗编,一时难展眉目罢了。假以时日,定能寻得解救之法。”
      展昭怎不知公孙策是宽慰之言,若真寻到破解之法,定然早早一五一十说与他听,现下不过是怕他念及自身孤苦伤心难过罢了。展昭心下一暖,抬眼见公孙策眸中隐忧,倒是惭愧用此事脱身,有心插科打诨,便笑道:“大哥放心,三十生死关,我本也不放在心上。更何况,左右总还有一条路可走。”
      果然一听此言,公孙策神色骤变,将展昭上下一番打量,见他眸中笑意浅浅,多半是玩笑话,才轻叹一口气,放下半颗心来,却仍旧谆谆教诲道:“你啊,小小年纪,瞎说什么!这条路可是好走的?虽说展叔临终遗言,许你但凭心意,恣肆一生,可我却盼着你平安喜乐,诸事顺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与我,与大人,说句大不敬地,即便与官家,在天地之间,并无不同。你切不可因身世之苦,而随波逐流,放浪一生。”
      展昭见他这般紧张,有意与他打趣,便笑道:“大哥说话不讲道理。既然天地之间,万物皆为刍狗,那怎地旁人皆可娶妻生子,偏我不行?”
      “你个不知好歹的!”公孙策骂了一句,细听四无人声,方压低声音,骂道,“妇人产子都是鬼门关,更何况是你!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心思,若教我知晓再动妄念,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展昭见公孙策言语间将夜游一事抛之脑后,心下一松,暂且躲过一关,便笑着告饶道:“是是是,大哥教训的是,小弟我一时想差,万不敢再动此念。”
      公孙策看了他一眼,道:“你纵然修得莲台真身,我这十几年的医书却也不是白看的。其中轻重,你自行掂量。”
      公孙策语气淡薄,展昭闻听却是一凛,又观他面上神色,心知不是说笑,只怕是动了真格,听话中意思,倘若真择此一路,哪怕是下毒下药也要绝他此念,思及公孙策医术,怎由得展昭不心生惶恐,暗自苦笑这真是自搬石头压脚背,忙收敛神色道:“兄长教训,小弟敢不从命。”
      “你知道便好。”公孙策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听说月老庙前有个算命的?”
      “大哥怎知?”
      “我本是不知,不过听赵虎说了一句。说你与白玉堂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个算命的来寻。”公孙策道,“你可知,他来寻你做什么?”
      原本公孙策不问,展昭并不想说,这身世之苦,苦了不是一日两日了,何必再多添烦恼?现下既问起,原原本本说与他听便是了。
      “我去月老庙查探时遇着他,说我是命定地泽之人。想来,是指我坤阴之体。”
      “地泽?”公孙策喃喃道,方才赵虎说的分明是天泽,怎么是地泽?抬眸见展昭神色并无遮掩之迹,便只压在心间思量,“旁的还说什么了?”
      “还说白玉堂是炎火之身,只怕与我水火不相容。”
      “呵,这倒是句实话。”公孙策与白玉堂素来不对付,这算命的倒是对了脾性。
      展昭闻言却道:“大哥,江湖游街算命之语,当不得真。他既未当众说破,我们便只作不知。倘若兴师动众去问,只怕惹人眼目,徒生事端。”
      “你说的有理。日后若遇着,绕远些便是了。”公孙策但让展昭绕远些,心中却是打算择日会上一会,摸清缘由的,“好了,事都问完,你安心吃饭吧,免得明日瘦了,有人打上门来。”
      展昭听得祸事揭过,忙碌半天腹中确然饿了,面前又俱是爱吃的,诸事体大,怎抵得过吃饭天大,便收拾起心思,只管祭了五脏庙再说。

      祭祀祝祷已近尾声,公孙策正与他收拾盘碟食盒,听得远处脚步纷杂,细辨之下,一个步履匆匆,一个脚步轻平,展昭略一推算,一个是赵虎,另一个却是……展昭双眉微皱,抬眸看了公孙策一眼,暗道,难怪大哥发这般大脾性,亦芷姐姐失踪,洛大哥竟还不如赵虎哥上心,怎不教人起疑?也怪白玉堂那厮无端纠缠,害得我忘了乐籍一事,平白吃了大哥这一盏茶水。我不去找他麻烦已然算得良善,他竟然还反噬一口,若非看在这食盒份上,定要与他好好分说一番。
      展昭心底计较,却又是忘了玉面修罗嘴上功夫也是不饶人的,现下唇间血腥味散了,倒是将问笛一事抛了干净。其实,说起来,问笛送盒,究其根源,都在洛以安身上。若非平白无故冒出个称兄道弟的洛大哥,惹得白玉堂吃干醋,何至于如此?这般细算下来,倒还是展昭自身的不是。
      展昭心地光磊,除却罪族一事,与人相交,俱是挖肝掏肺的。这句话,原还是公孙策骂他不知人心隔肚皮。他却道,我以诚待人,人若欺我,教我晓得了,自然就断了交情。若能瞒得天衣无缝,也是件大本事,我耳濡目染,学得几分,也能让大哥少担一份心事,有何不好?直把公孙策噎了好一半晌。
      只是眼下这洛以安怕是瞒了要紧事,真被公孙策给骂对了,但看展昭能不能学得几分套出真情。

      洛以安跨门而入时,便见展昭垂眸立在一旁,低声说道:“先生,洛大哥虽是乐籍中人,行事做派却是君子风范,我们怎可仅凭出身看人低呢?”
      洛以安闻言心中一凛,余光又见公孙策神色不豫,纵然用心不纯,到底也是关心则乱,忙上前道:“先生恕罪。我兄妹二人乐籍出身,因畏人言,不曾坦言相告。展弟是侠客风骨,不计身份,折节下交。若是因此教先生动了怒气,还请先生责罚于我,莫要怪罪展弟才是。”
      “洛大哥,别这么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是生来低贱,谁又是生来高贵?什么不计身份,折节下交,岂不是折煞小弟?你与洛姑娘待我有情意,我又如何不知?”
      “行了,你们一个君子风范,一个侠客风骨,匹配得很,我还有什么可说?”公孙策看了眼洛以安,道,“现下传你来,却不是为的这个。”
      “那是……莫不是我妹妹有了消息?”
      “不错。赵虎贴榜巡街时遇见一人,容貌与令妹颇为相似,故而传你前来辨认。”
      “她在何处?”洛以安四顾并无旁人。
      “细绮楼。”
      “细绮楼?!”
      洛以安闻言神色微变,转瞬又复归平常,公孙策见状与展昭对视一眼,心下已明,淡淡道:“你若知情,却隐瞒不报,虽是苦主,也是要问罪下狱的。”
      这话吓不倒洛以安,却听展昭恳言道:“洛大哥,你若有隐情,不妨直说。左右有包大人在此,纵然其间曲折,也定能还你公道。”
      洛以安听展昭言辞恳切,见他眸光清澈,一望到底,又见他墨发微湿,几绺散发搭在一处,面上细看似还有些水渍,便从怀中掏出一块巾帕,笑道:“方才做什么去了,忙出这一脸汗?”
      展昭方才吃了一脸茶水,待公孙策气消,想着去擦,伸手往怀中去取才记起那巾帕给了白玉堂,只好不动声色用袖口胡乱一擦了事,免得公孙策问起又牵出旁的祸事来。现下被洛以安看穿,不由地他面皮微红,轻咳一声,道一声多谢,便要接过巾帕,却听得檐廊传来一句“展昭,你的巾帕在我这里,何必劳烦旁人?”
      白玉堂!
      洛以安抬眸望去只见一人白衣华然而至,正是早间见过一面的玉面修罗,白玉堂。
      洛以安闻言却不见恼,只笑道:“我与展弟高山流水,意气相投,如何算得旁人?”
      言下之意,分别是说他与展昭才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他白玉堂又算得什么。
      白玉堂将手中巾帕递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岂不闻,高山流水遇知音,刀枪剑戟见真情。”
      “你!”洛以安不防白玉堂一开口竟将话说得这般露骨,又见展昭闻言霎时变了脸色,一时吃不准心思被猜到几分,只好将话语恨恨吞下。
      公孙策见状忍不住拉下脸来,狠狠剐了二人一眼,心中暗骂,这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冷冷道:“这里是开封府,断案杀人的地方,二位只怕走错了路。偏爱高山流水,自去勾栏瓦舍寻知音;喜欢刀枪剑戟,怎不投入军中报效家国,左右没人拦着。徒逞口舌之利,真是好大的英雄意气。”
      公孙这话听着是两人各打五十大板,其实一高一低,话中分明。说洛以安是勾栏瓦肆觅知音,说白玉堂是投身军中卫家国,云泥之别,高下立判。更何况,最后那句英雄意气,说的是谁,但凡耳聪目明的,都领会得。
      白玉堂闻言自然是得了便宜再卖个乖,只听他恭声道:“谨记先生教诲。”说罢,便将巾帕塞到展昭手中。
      展昭初听真情二字,不免想起昨宵夜游,今早问笛,若是二人私下说话却也罢了,只当他行事孟浪,不予理睬便是了,谁料他竟然当着外人面,堂而皇之,怎不教展昭神色骤变,咬牙切齿,早间那几枚袖箭真是射得太轻了!他原想发作,怎奈二人都递着巾帕到他跟前,也怪他素无自知之明,昔日潘岳掷果盈车都使得,现下他不过被递了两块巾帕便受不得了,到底是生了一张薄面皮。幸而公孙策一番话替他解了围,又有白玉堂不由分说将巾帕塞到手中,他也乐得顺水推舟,抬手擦去水渍,将事情轻巧揭过。
      洛以安如何听不出公孙策弦外之音,神色一变,却在他人地盘,不好发作,只将巾帕收回,笑了笑,道:“物归原主,白兄有心。”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也笑了笑,道:“我自然是有心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不知深浅的洛以安,公孙策不得不偏向凶神恶煞的白玉堂,好歹也担得一个侠字,却不想他蹬鼻子上脸,越说越直白,不由地他重重咳了一声,道:“洛亦芷如今身在细绮楼中,你若知情不报,我们开封府衙断案杀人不论亲疏。更何况,还有别家女子牵涉其中,人命关天,怎可儿戏!”
      展昭也道:“是啊,洛大……”
      展昭话才出口,就被白玉堂上前打断道:“是啊,洛兄,如今悬案未解,数名女子清白性命尽在你一念之间,你说话行事,千万斟酌,切莫行差踏错令人寒心。”
      洛以安闻言不由看了展昭一眼,见他秋水为眸,唇红齿白,相映成趣,眉峰微蹙,似因他烦心,又忆起他笑时模样,到底是软了心肠,轻叹一声,道:“先生恕罪,我并非有意相瞒。只是此事,实在难以启齿。”
      “洛大……”
      “洛兄,坐下说话。”
      展昭一声洛大哥不曾唤出口,又被白玉堂打断,不由地心生怒气,才撑着怒气骂了一声“你”,却教白玉堂淡淡扫了一眼,听他传音入密“洛以安贱籍中人,你倒是瞒得辛苦”,不免教展昭由怒转惊,这才半天光景,无人说破,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一个愣神的功夫,三人已坐下说话,展昭也不好节外生枝,只将此事挂在心上,计较着私下问上一问。
      只听洛以安道:“我与亦芷,本是官家子弟,因罪罚入金陵云翻墨楼中。”
      “云翻墨?”公孙策一听,想起展昭那日彻夜未归,去的便是云翻墨,心念一动,问道,“去岁展昭去云翻墨吃花酒,见的便是你?”
      洛以安未料才说了一句话,便给展昭惹了麻烦,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不由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公孙策见状哪还有不知的,冷冷一笑:“好一个一时兴起。”
      展昭不防这祸事引线竟埋得这般久,一时哭笑不得,罢了,左右再吃一顿鞭子。
      却是白玉堂明知故作情状:“原来那夜洛兄也在云翻墨。”
      “那夜白兄与丁总兵勇擒贼子,保得楼中平安,说来,我还当替笺笺谢过才是。”洛以安说着便要行礼,白玉堂却不肯受。
      “替朋友照看罢了,当不得洛兄大礼。”
      洛以安见状也不强求,只轻叹一口气,往下说道:“我二人因罪罚入乐籍,只因亦芷容貌生得好,纵然有笺笺护着,也是三天两头生事端。月前更是惹来了一位烟花情种,风流债主。”
      “烟花情种?”展昭一听神色微动,莫不是他?!
      “‘天公要断烟花种,醉杀金陵花远湘’,这句话,想必诸位都曾听过。”
      果真是他!展昭心下微惊,带动面上神情,教“自然有心”的白玉堂窥见,暗暗腹中思量。
      天公要断烟花种,醉杀金陵花远湘。这本是金陵坊间流传的一句玩笑话。说的是金陵花家幼子,自幼江湖浪迹,好容易认祖归宗,却依旧是个不着调的风流性子。镇日里眠花宿柳,折梅攀桃,不务正业,还说什么人生如寄,若不及时行乐,还不如去昆仑山上修仙得好,可偏偏生得俊俏容貌,修得武艺傍身,又是花家家主老来才寻回的儿子,如何舍得打骂,只能随他行事。说来,白玉堂也见过一回。那次他应程南明邀约吃酒,吃到兴起时,听得隔壁勾栏有人吵闹生事。他抬眸看了一眼,只见一人从台下一跃而腾起数丈,复又轻巧落在戏台之上,惹得白玉堂赞了一声好轻功,顿起结交之心,便问程南明此人是谁。程南明循声望去,只扫了一眼,便笑了笑,道:“你说那人啊,花家幼子,金陵出了名的烟花情种。”
      “烟花情种?”
      “‘天公要断烟花种,醉杀金陵花远湘’,你来金陵这些许日子,难道还不曾听过这句话?”
      “坊间传言,不可尽信。”
      “我原也是这般想,却有一次友人做东,我们一起吃了顿酒,他谈吐行事俱是这般风流,我听着倒是有几分艳羡。”
      白玉堂斜睨了程南明一眼,心道,你若艳羡风流,只怕尹寒客明日便要打上花家的门去。口中却不挑明,只道:“你便是艳羡,只怕也学不来。”
      程南明笑了笑,道:“风流一事,自然是玉堂你更懂几分。”
      白玉堂心道,好个程南明,我这里替你遮掩着,你倒寻起白爷的开心来,便道:“说起来,此事上,你我二人绑在一起,只怕还抵不过一个尹寒客。听闻他日前又惹了一场风流官司?”
      程南明一听,想起头疼事,不由地咬牙切齿恨了几分:“那厮仗着自己皮囊好,四处惹人而不自知,我们哪里比得上他。”
      说罢才觉出自己言语好似酸了些,又看白玉堂好似不曾觉出什么,不由地暗松了口气,又道:“罢了,你我二人吃酒,管旁人风流做甚,来,吃酒,吃酒。”
      白玉堂闻言,淡淡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戏台,见那花远湘已然下台离去,便也收了心思,只管与程南明吃酒说趣,不复言他。
      白玉堂此时想起这桩旧事,不由把程南明那句“仗着自己皮囊好,四处惹人而不自知”原搬原样套在展昭身上,总算明了了几分当初程南明咬牙切齿的恨意。他抬眸又看了罪魁祸首一眼,看他方才面上波澜,莫不是与那花远湘也是旧识故交不成?
      白玉堂心中恨意未平,却见公孙策转头直直看来,到底是忍不住脸色微冷,一字一顿,道:“先生看我做什么?我姓白。”
      公孙策笑了笑,道:“一个烟花情种,一个风流天下,我还以为师出同门。”
      白玉堂淡淡道:“先生高看我了。”
      展昭此刻却顾不上白玉堂腹中思量,也顾不上他与公孙二人间唇枪舌剑,只追问道:“难道亦芷失踪一事与他有关?”
      洛以安点头道:“正是。”
      “此话怎讲?”
      “月前亦芷初学成了一曲孤飞舞,她上台献舞,我于幕后操琴。正舞到一半,那花远湘却忽然飞跃上台,非要亦芷下台陪他吃酒。”
      “这倒像他。”白玉堂想起初见场景,倒不意外,见展昭转头望来,眸含惊疑,忍不住心道,怎么,许你认得,便不许我认得么。
      展昭见白玉堂神色淡淡,此时倒不好相询,只追问洛以安道:“那后来呢?”
      洛以安也看了一眼白玉堂,你二人既认得,倒是像极公孙所言,一个风流天下,一个烟花情种,一丘之貉,道:“后来笺笺出面,好说歹说才脱了身。可谁知此后却总是教他搅扰,日日磨着缠着。”
      “女孩子心思浅,我怕日长细久,真被他磨得动了情。正巧,丁总兵年末回京述职,笺笺求了他将我二人带来开封暂避一时。”
      白玉堂闻言心中忍不住一阵冷笑,好你个丁兆蕙!回京述职还敢着带乐籍中人,我看你的官爷是做到头了!其实,这事怨不得丁兆蕙,他本不知洛以安与展昭相识,盛笺笺既开口求到他头上,他碍着欧阳春的情谊,自然不好回绝。后来路上得知洛以安竟与展昭相识,言谈间对展昭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味,丁兆蕙不由浑身打了个寒噤,暗自苦笑道,这真是好大一个烫手山芋,按白玉堂的脾性手段和他对展昭那不可言说的心思,若知道是他将祸水引来,前账新债一起算,可还有他的好果子吃吗?这般一想,丁兆蕙哪里还敢再多说展昭半句消息,洛以安问起,他也只道有数面之缘。故而日前白玉堂邀约看戏,他还只道是东窗事发,要赴鸿门宴,幸而真有个妹婿要相看,这才光明正大地拒了。此时白玉堂一时气上心头,未曾想到此节,等他过时静心细想,他丁兆蕙隐而不报,说不得承影湛卢有还一场恶战可打。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只说眼下三人却听得展昭问道:“难道洛大哥你疑心是花远湘追至京都,惹出此番事端?”
      洛以安道:“官家断案自然不能单凭一人之言。只是,我几天前便见过他。”
      展昭闻言与公孙策对视一眼,问道:“何处见过?”
      洛以安轻咳一声,道:“轻纨阁。”
      公孙策冷冷一笑,道:“你既疑他所为,又知他所在,怎么不找上门去寻你妹妹?”
      洛以安道:“花远湘纵然行事风流,功夫却是不差的。我手无寸铁寻上门去,能奈他何?”
      公孙策又道:“那你隐而不报,又是为得什么?”
      洛以安道:“我兄妹虽是乐籍中人,我却总盼着有朝一日脱出此籍,妹妹她能嫁个良人。若此事闹大,录入卷宗,那我妹妹一生尽皆毁了。”
      公孙策闻言不由怒从心生,拍案而起,道:“你这也不做,那也不做,难道天上还能掉下个妹妹不成!此案牵涉甚广,上达天听,若真是那花远湘所为,而你隐瞒未报,延误时机,便以同罪论处!”
      白玉堂见洛以安听得“同罪”二字神色微变,正欲开口刺探真情,却听展昭言道:“不。不会是他。”言辞笃定,不容更改,不由地白玉堂心念一动,凝眸朝他望去。
      展昭话语出口便恼自身鲁莽,又见在场三人齐齐朝他看来,只好轻咳一声,遮掩道:“我是说,想那花远湘固然是纨绔子弟,眠花宿柳应当是有的,但若要定他□□掳掠,须有干证才是。”

  • 作者有话要说:  照这样写下去,什么时候才可以写到我想写的部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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