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雨潇潇》未未紫

3、新婚前一夜

　　正阳殿。
　　夜正浓，屋外闪着几颗星子，照着漆黑的天幕，月儿温柔地洒下银辉，给园中静默的草木换上银衣。
　　屋内静静，烛光正盛，环绕着两抹身影，在屋内投下两道阴影。
　　“今日去见了祖母，可有什么想法？”宋明晔放下一颗白子，清脆有声。
　　“乐儿许久未归，祖母倒是没怎么变，还如十年前那般健朗，我看了心中也甚是高兴，十年未在祖母膝前尽孝，心中十分愧疚。幸得祖母福厚，我也宽慰一些。”
　　宋明晔闻言，脸上也不禁染了丝温暖的笑意：“是啊！这世上还真没几人有祖母福气之厚了。舅舅争气又孝顺，舅母爽快伶俐，也是持家的好手，给舅舅和祖母省了不少事。宣姨也算有福，永寿侯爷知进退懂分寸，对宣姨也是一心一意，虽说有几个通房，可也没纳过一个妾，虽然宣姨没能诞下一子，可是怡表妹和悦表姐还是很受宠的。”宋明晔不由得苦笑一声：“说起来，祖母的好福气，也就宣姨继承了…….”
　　“皇兄！”宋乐柠将手中未定的黑子放下，急急打断了宋明晔，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宋明晔垂下眼帘，不愿看妹妹那闪着光芒的双眼，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棋子，眼间悲凉之意渐现：“是皇兄说错了……”
　　宋乐柠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一时间，兄妹俩皆无言相对，只听得见烛火时而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照着二人身影一时长一时短。偌大的正阳殿中，少了平时来来往往的宫婢侍者，华贵的瓷器与家具映着窗外的银月，更是反射了一层冷寂。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宋明晔握住乐柠的手，温言道：“后日就是明旸与怡表妹大婚之日了，你今日是否没见到她？”
　　宋乐柠收拾了下心神，努力朝宋明晔展出笑颜道：“是啊！这倒是挺遗憾的呢！一眨眼，怡姐姐都要嫁人了。不过，此等乐事，诺姐姐怎没跟着容姨一起来呢？”
　　宋明晔叹口气，收回手起身，双手负于背后：“容姨的情况你也知道，延世伯又不像永寿侯，怡表妹和悦表姐嫁得好，宣姨自然有资本，可是诺表妹……”
　　宋乐柠走到宋明晔开口道：“诺姐姐嫁的不好又怎么了，那灵州知州也不敢欺人太甚！容姨和诺姐姐是我们方家的女儿，我看那个敢欺负！”
　　宋明晔不由笑出声，看着妹妹认真的小脸，又不由得想起了她幼年时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的叫哥哥的样子，可转念一想想到她这执着的保护欲从何而来，又不由得一阵悲哀。
　　漫漫长夜啊，乐儿，你何时才能够再见到阳光呢？

　　潇然馆。
　　宋乐柠静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女子。
　　她面容沉静，眉眼温婉，没有悲喜的神色，却总是一副含笑的模样，琼鼻挺立，朱唇含丹，任谁看来都是一副深宫闺秀的模样。
　　深宫闺秀？宋乐柠不自觉地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下。
　　“公主。”修琴在身后恭敬地开口道：“明日就是端王大婚日了，按照宫里的规矩，今晚就要开始庆祝活动了。”
　　宋乐柠敛了眉眼，低声道：“我知道了。”又回过头去嘱托道：“今夜宫中来客众多，未防出事，你跟知棋了书多多照拂些，让习画一个人跟着我就好了。”
　　“是。”修琴低头称诺，取过一只簪花牡丹步摇说道：“奴婢来伺候你梳妆吧！”
　　宋乐柠只看了那步摇一眼，说：“不。”她移眼回镜中的自己，望着那张脸，心头浮现出无限回忆，深情地说：“我要带那只水碧簪。”

　　是夜，整个皇宫中人声鼎沸，绚丽的烟花染满天空，亮如白昼，一阵阵的缤纷冲上天幕，配上绚丽的皇宫，更是相得益彰。人人皆开口欢笑，宫婢侍女如织，贵人达官盈门，各色丝绸各色宝石映着烛火焰火交相辉映更显光辉，正是盛世繁华景象。不远处的端王府与定北侯府同样的繁华一片，今夜，皇帝之弟与大将之女的婚事将整个京城将浸在一片喜悦中。

　　宋乐柠避开喧嚣，独自一人来到这处。
　　它还如以前那般宁静，似乎整个京城的喧嚣都未曾影响它，反倒更衬出它的内敛沉静。十年已过，这里的花花草草有的早已枯死，可是不管一砖一瓦还是一草一木都让宋乐柠有回家的感觉。家，是啊，她只有着一个家，十年飘摇在外，她唯一思念的地方就是这儿，恍然间，她好像又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眼中不由一热。
　　忽的肩上一暖，宋乐柠回头就看到了一身明黄的宋明晔正温暖地笑。
　　“适才找了你半天都没见到你人，听习画说你让她去帮修琴然后就一个人走开了，我就猜你来了这儿。”
　　宋明晔抬起头深情地看了一眼，又重新看向宋乐柠，像不愿破坏了这儿的宁静似的轻缓开口道：“我陪你一块吧！”
　　宋乐柠望他一眼，顺从地点点头。
　　踏着初春的雾气走进主殿，只见高悬的匾额上写着三个清秀的字：宁馨阁。
　　一如以前无数次般推开雕花木门，进到室内看到更熟悉的一景一物，兄妹俩俱是一阵悲凉与回忆涌上心头，宋乐柠再也无法忍住眼中的泪，两行晶莹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