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雨潇潇》未未紫

2、侯府见祖母

　　京城外一大路。
　　正是初春光景，草长莺飞之时，京城地处中州，气候暖热适宜，此刻沉闷了一冬的花草树木正卯足了劲生长，你争我赶的好不热闹，使这本该人烟不多的京郊外的小村边也多了些许悦人的生气。
　　一队人马护卫着一顶装饰精巧讲究红缎垂缨轿由四人抬着自远处而来。
　　“等一下！”轿中人骤然出声，声音珠圆玉润，宛如清泉击石。
　　轿夫停下来。一身着绿衣面色温婉的的侍女忙贴近轿子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了书，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京城外了？”
　　了书向前张望了一眼。“是啊公主！再有半柱香时间我们就进京城了。”
　　轿中女子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默然半晌后开口道;“继续走吧！”语气带了三分无奈三分期待三分惆怅还有一份痛苦。
　　轿子继续走着，没有停下，像去奔赴一场不可更改的命运。

　　正阳殿。
　　宋明晔正一个人端坐在雕饰精美的黄花梨圈椅上，面色一片宁静，但也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出他看似平静面容下的期待与略略的担忧。
　　夏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启禀皇上，汝阳长公主的轿子已经到宫门口了！”
　　宋明晔脸上的平静终于装不住了，语气也带上了明显的急迫：“快请进来！”
　　“是！”

　　“汝阳长公主到！”
　　伴着太监尖锐的声音，一身着淡蓝色双蝶云形千水裙的女子已缓缓步入殿中。
　　女子看见一身明黄龙袍的宋明晔，眼角微微一湿，盈盈便要叩首，口念：“参见吾皇。”
　　宋明晔及时扶住了她，使个眼神屏退左右。
　　待殿中已静，宋乐柠才终于有些抑制不住，眼中升起水雾一片。
　　宋明晔心中一疼，抬起手轻轻拭去那将要掉出的晶莹，然后手指迅速向下，极快速地刮了一下宋乐柠的鼻子，话中带着调笑：“都多大的姑娘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啊！”
　　宋乐柠闻言破涕为笑，也顺从地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宋明晔看着这张与娘亲极为相似的脸，心中思绪万千。明明才那么小的年纪，却已经承受了这么多，他都已经快记不起来小时候那个傻傻的妹子是什么样了，脸上常年坚毅的线条不由得软了些，扶了宋乐柠到一旁坐下。
　　“沇州一别至今已两年多，乐儿又瘦了不少，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照顾好你啊!”宋明晔面上带着浓浓的自责。
　　宋乐柠握住兄长的手，想要传递给他自己的温暖:“哥哥千万别这么说！乐儿从来没有怪过哥哥。乐儿知道哥哥坐在这冷冰冰的王座上心中尽是苦衷，乐儿都明白的。”宋乐柠眼神沉静，像一眼望不到头的井，让人感觉清澈的同时又不由生出些许畏惧，可是宋明晔心里清楚这口古井在他心里，是天下最纯澈的所在，为什么要弄脏它呢？宋明晔低头垂眸，掩住心里的酸涩。
　　“对了！此次端王成亲容姨也来了！你与容姨宣姨还有怡然也有多年未见了，现下她们人就住在定北侯爷府，你也该早日去看看外祖母了。”宋明晔压下心底的不适，打起精神道。
　　“乐儿知道。”

　　定北侯府康寿斋。
　　定北侯夫人秦老夫人今年六十八岁，与已故的定北侯爷一生恩爱，育有三女一子，长女方青宁嫁与先皇，诞下一子一女，却不幸早逝，成了秦老夫人心中一生的痛，因此，对于女儿留下的一双儿女更是倍加疼宠，尤其是对于这个六岁丧母的小外孙女——宋乐柠。
　　此刻康寿斋坐满了一屋子的人，正翘首以盼。
　　“汝阳长公主到！”
　　宋乐柠随声而入，秦老夫人一下子按捺不住，从圈椅上站起便要去接乐柠。周围人慌忙一扶，乐柠也急忙来拉住外祖母。祖孙十年未曾相见，相顾尽是泪眼。
　　“乐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叫外祖母好生想念啊！”
　　乐柠怕累着祖母赶紧扶着秦老夫人坐下。
　　秦老夫人不住地轻轻地拍着宋乐柠的手：“乐儿啊！这些年你在外面过得还好吗？是外祖母没有照顾好你啊！委屈我的乐儿了！我真是对不起我的宁儿啊！”说着便掩面哭泣。
　　“娘！”床边一锦绣衣袍的妇人温声劝阻道：“乐儿刚回来，大家都高兴！您就不要提这个了。姐姐泉下有知，看到乐儿如今平安归来也定是欣慰的。”
　　“容姨说的是，祖母不必担忧，乐儿在沇州时也过的很好，多亏了容姨和哥哥姐姐们照料了。乐儿不委屈的。”乐柠定定的看着已近七旬的外祖母，心中涌起无限的心疼。
　　“好了好了！”一面容平和穿着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的妇人出声道：“你们就别说这些了！反正乐儿已经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叙啊！我的怡丫头可是快嫁了！再也见不着了！”
　　这人爽朗的口气逗得满屋皆笑。秦老夫人也闻言一笑，看向方青宣的眼神中也尽是疼爱：“这个宣丫头啊都快四十的人了还不长大！你的女儿可是都要嫁人了啊！”
　　“那有什么的！反正娘您还是得一样疼我啊！”
　　“宣姨还跟以前一样爽气！叫乐儿觉得好生亲切！”宋乐柠也忍不住打趣道。
　　“什么爽气啊！怕是跟以前一样没羞没臊吧！”一遍身绫罗珠光宝气的夫人接口道。
　　“好啊！嫂子！你也来笑话我！”说着抬手作势要打，惹得满屋笑声连连。
　　宋乐柠看着满屋的亲人，心中的动容无以复加。向来古水无波的眼神中也不禁泛了丝丝涟漪。这样的情景让她有了些许晃神。我又回来了吗？我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吗？但又随即清醒地认识到不是了，好多东西都变了。是啊！我虽然再也不是了，可他们还是那般爱着我疼着我啊！我也应该长大才是啊！
　　屋外的迎春正灿烂地开放，一朵两朵嫩黄花衣迎风招摇，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传出更添了一份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