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中 ...
-
（中）
天时有否泰，人事多盈冲
却说二人坠下了崖，却并未由着自己直直送死，天色虽暗，但月明如洗，并不影响两人揉身攀住崖边粗如儿臂的老藤，向下噌噌噌滑了几丈堪堪停住。原来二人在与众人周旋之时，发现崖边有两处灌木极为稀少，像是特地打开道路一般，二人便赌他一赌，从这两处跳了下去。
“想是有人曾经在崖壁上采药，才留了两条老藤在此处，不想却救了我二人一命。”展昭松了口气，望着峭壁上一株闻有药香的草儿道。
白玉堂点点头，伸手将那草采下塞进自己腰间的百宝囊内，笑道：“且回去做个牌位把这救了我们的草仙供将起来。”展昭扑哧一乐，指着白玉堂攀着的老藤道：“白兄何不也把此物割下来与草仙并个供奉？”白玉堂故作正经摇头道：“不可不可，草仙易折，老藤难割，我要带他下面走，那根儿不愿意，要带根走，却又够不到了。不如下回再来时带上好香，点燃了插遍这老藤便是。”说罢两人对视大笑。真个苦中作乐也。
玩笑罢了，白玉堂拍了拍身旁这根老藤，对展昭道：“你我慢慢下去，看他到得哪里。”展昭颔首，两手紧紧握在藤上，脚尖蹬在崖壁上，身体向后扯成个拱形，待稳当之后挪动双脚一步步稳稳向下。白玉堂在旁边暗赞声好，虽说老藤粗壮，但毕竟是只有根部有着落，其他都是悬空的，若是没能把握好力道，人就是紧抱着藤枝也会左右摇晃，而展昭双足竟似落在平地一般，不仅稳健，且步迹几成一条直线，可见他手上把握之精准。白玉堂好胜之心生起，心道，比稳我二人且旗鼓相当，不如爷爷占据个巧字。他竟松松的把脚垂下，只双手握在那藤上，也是一点儿一点儿向下挪，这手上之力便更是不能错使一分，又因为没有脚来支撑，两手换替之时也实是凶险，只白玉堂技高胆大，看起来竟也轻松。
展昭看白玉堂两臂盘着，双足垂着，身子整个儿挂在藤上，不由一笑：“那山中善攀的野猴儿怪猿儿怕也不是出白兄这般模样罢。奇巧，可甚是奇巧。”白玉堂对他一呲牙：“你不也蜷的像只野猫儿？我乃野猿，你是野猫，正好丛林之中野上一对儿。”他本来只是逗趣，哪知两人之间原就不似一般至交好友，彼此之间亲厚非常，此话一出，两人心中俱都是一颤，各自暗道如何听到“一对儿”便不自在起来？也不敢再看对方，回了头慢慢的往下爬。
这崖在上面看着凶险，其实却不甚陡峭，崖边还时不时就有几丛茂密的小树斜斜长在崖壁上，两人爬的累了，便就在这些小树上休息一会再继续。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那老藤越发地不好控制起来。白玉堂把脚圈到藤上摇了摇，下面是一阵空虚感觉。“许是到头了。”展昭道。
将画影抽出来，白玉堂笑道：“靠你了兄弟。”手中灌了三分内力，向三尺开外一尺以下的崖壁上用力一插，剑尖直没入四寸有余。展昭依样也将巨阙插到石缝当中，左手交右手，在那巨阙柄上一握，身子荡向斜下，堪堪踩住下面崖面上生的一篷小树，待站稳脚跟，在崖上抓住快尖锐突起的石头，肩膀后撤手臂发力“喝”地一声，把巨阙拔出，同时两脚下落，腿弯勾住树干，身体向外翻了个个儿，把手中利刃送入崖壁之中。如此周而复始，借着崖边丛木以及石坳子，展昭向下行了一丈富余。白玉堂上面看得心里发痒，便定要与这猫儿比上一比，手把画影撤开，脚在石壁上一蹬，双臂抻直如荡秋千也似荡向那还在微微颤动的剑身，双手待一握上，借着冲劲连踩过两株小树，反手拔出画影，弯腰躬身抓住树桠。白玉堂使个巧劲，看准下一块凸起的岩石，左手紧紧握住剑柄，竟松开了抓树枝的手，身体贴紧崖壁朝那岩石滑去，剑尖在石壁上一路划下，擦出一串串的火花。
黑夜究竟是黑夜，即使头顶明月相照，也不若在白昼里看的分明，展昭仰头向上看，只见一个白乎乎的影子迅即下落。他不由得揪了一把心，暗道白老鼠处处争强好胜这点可不大好，正想着，那厢白玉堂已经攀住了岩石，稳稳的挂在了石壁之上。
白玉堂险险稳住，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偷偷朝展昭望去，朦胧之中看不见那猫儿的表情，只见他微微摇头，似是不赞同自己冒这个险。白玉堂思索道：我自己落了快活，却累猫儿担心，实不可取，不如还是老实下去，休要取甚么巧了。主意打定，白玉堂将剑复又插在石缝当中，右臂环的松了些，长出上身朝下握住剑柄，微一使力便要向下。
然则，天时有否泰，人事多盈冲，锦毛鼠是注定要在这崖壁之上多遭波折，正当白玉堂完全松开右手之时，那剑身突地“喀吧”一响，他便觉得手臂上一空，身体沉沉的要向下落，而四周也再无个着力之点，玉面阎罗心中哀叫：我命休矣！身子死鸟也似坠向下去。
展昭本是慢慢的又下了一丈，抬头竟见白玉堂失手落下，顿觉脑中一片轰鸣，想也不想松了抓树枝的手，随着那白影一起朝向黑茫茫的崖底坠去。
“霹雳雳”天空一声巨响，赵祯抬头望了一望天边，有些心惊，对面那人却盯着棋盘呆了。“师父？”赵祯疑惑问道。那人手轻轻发颤，慢慢道：“这白玉棋盘是白小子送老夫的五十岁寿礼，缘何裂了？！”赵祯仔细辨认，果见那坚硬的棋盘中间微微裂开一道缝隙，蜿蜒狰狞。他心中一震，勉强笑道：“师父莫要胡乱猜测，白少侠吉人天相，定会无事。”那人眉头一锁，站起身道：“我得去寻他。陛下这盘棋老夫改日再下。”说罢径自飞身越过围墙去了。“您真不给朕的近卫面子。”赵祯苦笑道，他起身看着天上电闪雷鸣，想起来展昭失踪之后江湖上来的种种传言，不由十分担心。他叫来一人，如此这般仔细吩咐一阵，那人领旨喏下，赵祯一拳砸到石柱之上：“妖书，朕誓要毁了你！”
陆安年逾六十，已经是有了些风烛残年的意味，若不是路上赶的太过心急而致使沾染风寒一病不起，他也不会让两个儿子代替自己围捕展白二人。陆行陆翔两兄弟走了约有一日余，陆安便在榻上躺不住了，他叫来一人问可有两位少爷的消息，那人躬身回道还未得。陆安又勉强坐了两个时辰，终是耐不住，便挣扎着要亲自前去。正在此时，外面通报说是张守青带人回来了，却不曾见到两位公子。陆安大惊道：“快请张先生进来说话。”
张守青带着三个身着黑衣的人进来，陆安已经着装整齐在大堂上候他。张守青装出一脸沉痛对陆安道：“陆前辈还请节哀，陆二公子两兄弟已经被那二人……”陆安本是做好准备，可乍一从别人口中证实儿子的噩耗，也不禁眼前一黑，身躯一震。他沉吟半晌，心中仍是多有怀疑，道：“可是你亲眼所见？老夫却听闻这二人是真正的侠义之士，怎会，怎会杀了我儿……”张守青冷笑一声：“陆庄主，你当你自己做的是该让人手下留情的事？”陆安颓然坐回椅中，紧紧的闭上了眼。
张守青趁机道：“陆前辈沉疴未愈，不如这书就由在下去追，那两人虽然跳下了悬崖，但保不定会死。”陆安闭着眼，已经回复平静，他手抚长须却是不语。张守青也不急，慢悠悠踱到一旁坐下。
陆安静了一会子，睁开眼来看着张守青道：“张先生，你也无需对老夫隐瞒，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你不说不代表老夫猜不出来。”他初时闻听两儿惨死，心中激痛，有些失了方寸，适才静心一想，便在肚内冷笑道，张守青你打的好如意算盘，我儿却不定是哪个杀了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