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搞事业不说爱》一方豆腐

4、003

　　003

　　竞试当日，药灵山庄的演武场上幡旗林立，迎风飘动。
　　天空没有云，洁净得像湖水倒扣在天上。阳光不算得猛烈，群山之间隐约看见颜色各异的旗帜在山风中飘舞，仿佛能听见它们在风中飞舞的声音。
　　前来应试的门宗、散修各自找了自己有交情的同修组了队伍，只等令鼓响起。

　　苏行统领山庄的巡守卫已有几年，过去在竞试上也表现拔尖。今天他在山庄的师弟妹面前，也是尽职尽责地给后辈传授了些许经验。
　　“初试考的是合作，你们配合好尽量多采集到‘燕子尾’就行，年长的打头阵、多担待一些，年少者以辅助为主，莫要急进、切忌贪功好胜，注意安全。”
　　话毕，师弟妹们不约而同大声回应“是！”。
　　不消半刻，令鼓起，初试正式开始。
　　苏行往场边看了一圈，没有看见苏雨的身影，却看见了池骋兄妹。他讪讪一笑，想到自己的杰作，正等着看池骋如何应对。
　　有一瞬间池鸢视线与他对上，灵光一闪之间就收回了眼光。
　　池鸢回过头跟自己的兄长说话，不停动着嘴皮子，不时还会朝他这边看两眼，末了气鼓鼓地盯着他这边。
　　自打两人认识到现在，苏行与她从来都是两看相厌，没心情理会她对自己无声的骂骂咧咧。
　　他走出凉棚，御剑往竞试的外场地飞去。从半空俯瞰，果然在林间看见了他想要寻的人。

　　苏雨就在山间一面深蓝色的旗帜下面，那是医修的据点，每隔一定距离就有一个，可以及时听见应试者的呼救，快速前往施救。
　　此刻苏雨就站在灵镜前面，聚精会神地监视着外场内应试弟子们的状况。灵镜的画面随着信蝶的动向不停变换，各路弟子的动向尽在苏雨的掌握之中。
　　苏行在他旁边降落，唤了一声：“哥”。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也不是，就是没想到你会到这里来罢了。”苏雨收回了视线，继续专注灵镜。
　　此地就他们兄弟二人，对方忽然不说话，让苏行有点莫名的尴尬。他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了下来，也静静地看着灵镜。
　　他不禁想，当年他参加竞试之时，苏雨是不是也如现在一般在镜子旁边看着他。
　　“你当年为何没有参加竞试。”苏行忽然问道。
　　苏雨愣了一下，才慢悠悠地回答：“没有就没有，又不是每个人都会参加。”
　　“凡宗门弟子都会参加中元竞试，但苏宗里面没有你的应试记录。”
　　苏雨没有回答。
　　他起身走到旁边打开一个箱子，收拾里面本来就放得整整齐齐的药瓶药罐。他背向着他人，苏行无法看到他的脸。箱子里面的瓶子发出一点点碰撞的声响，苏雨起身回头，又回到了灵镜前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苏行不依不饶。
　　苏雨有些不耐烦，道：“不参加就是不参加，没有为何。”他撂下一句话，便不再理会苏行。
　　他们二人一起长大，他很少能见到兄长闹情绪，苏行顿时觉得自己可能触碰到了兄长内心的一点什么东西，心里更加疑惑。可现在苏雨都生气了，他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他的眼神锁在苏雨身上，看着他全神贯注地看着灵镜。沉默笼罩着两人，直到令鼓再次响起，宣告中元竞试的首试结束。
　　就好像想要尽快逃离一样，苏雨把灵镜药箱等物胡乱收进乾坤囊里，急匆匆地上马离去。

　　散了初试，苏行给应试的师弟师妹说了鼓励的话，就让他们先散了。苏行天赋不错，又得到名师指点，加上他自己心里总有想要超越的目标，修行很是认真努力。但他自尊心强，每每都是自己私下苦练，别人看不见他流血流汗，总以为他是天纵英才。
　　别人恭维的说话听得多了，阅历尚浅的苏行难免有点骄傲，在师弟妹面前，常会摆出师兄的架子来。他说话虽不客气，但相处久了大家都习惯了。年长的弟子觉得他挺傻，但年纪小的师弟师妹偏就喜欢他这样的性子，常常玩闹在一起。后来他接管了药灵山庄的巡狩卫，到外面见识多了，性子稳重不少，对师弟妹都多有照拂，也就对他哥没什么好脸色。

　　看着师弟妹三三两两回去，苏行本来想回去住所休息，忽然想起刚才与苏雨提起的事，便转身去了苏宗的宗祠。
　　看守人见是少主来了，热情地招呼过来。苏行朝那人点了点头，扫了里面两眼。
　　宗祠前堂供奉神农像，内堂摆放了祖宗牌位。百年老楠木的柱梁，雕刻了神农尝尽百草的故事。前堂的右手边有个小门，进去有个佰草间，里面存放着苏宗历年来培育的草药标本和记录药效用法的铜签。前堂左手边与右边小门对应的位置，则是一道绕墙而上的楼梯，沿着梯上，就是绕墙而建的巨大书柜，里面收录了申州各种俗世医术、药理药学、病例病症，以及医修需要修习的各种治愈之术。外面有传言说苏宗还收藏了一些上古禁术，但都是以讹传讹，未有证实。此外，历代宗主的事迹和弟子名册，也都存放于此。
　　苏行看了看这里的藏书量，心想苏雨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把这里的书学了个遍，心里不由得佩服，又有些妒忌。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不止一次听见奶奶说，苏雨是她见过的最有天分又最肯努力的学生，每次提到苏雨，奶奶的脸上总会露出安慰的笑容。
　　苏行停止了他的思绪，跟看守人说要调看门宗弟子的名册。一百多年的门宗弟子名册，要他自己找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他报了苏雨的出生年份，不消小半时辰，那人就把苏雨出生那年的弟子名谱找了出来。
　　名册不能带走，苏行只能在这里看完。看守人给他端来热茶，见里面光线不好，又掌了灯才退到一边等候。
　　苏行来来回回把名谱翻了几遍，却找不到苏雨的名字。问那人是否还有别册，那人说一个年份的只有一册；苏行再问是否有遗漏，那人说绝无可能。
　　“少主是要找谁的名录？说不定我能知道一二。”
　　“我哥，苏雨。”
　　那人一听，小有惊讶，才笑道：“原是大公子。少主有所不知，大公子虽跟着太夫人和大叔公修习治愈法术，可他从未录入门宗，他并不算是药灵山庄的弟子。”
　　“苏雨虽只是父亲的养子，可他管我苏宗家业、修我苏宗法术，他不是苏宗弟子，那你说他是什么！？”
　　“少主，宗门名分都需宗主应允，你若有疑问，当应该问宗主才是。”那人说着，很是自然地从苏行手中拿过名谱，收了回去。

　　转眼间到了终试，场地回到了演武场。
　　池骋带着池鸢场外雅座上观战，看苏宗和迎风楼赵宗两家弟子的实力，心想今年应该他们两家之一能拔得头筹。
　　池鸢对竞试对战兴趣缺缺，若不是顾着家族的面子，她早就离场到镇上去逛市集。她心不在焉地四周张望，看见对面苏行身边留了座。
　　“哥哥，你看对面。”她头一歪，示意池骋往对面看。
　　“许是给阿雨留的吧。”
　　“怎么可能。”池鸢说道：“他们的关系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家伙怎么可能给苏雨哥哥留位置。”说着，就又看见对面苏行也在看她。
　　她啐了一声，起身从雅座上跳了下去，池骋伸出手来想要拉她的时候已经拉不住人了。池鸢一跃而下，稳稳当当落地，抬头冲着池骋说道要去看看苏雨哥哥有什么需要帮忙，没有等池骋回答，就连奔带跳跑了过去。
　　眼看着池鸢到了苏雨身边，亲昵地坐到他的身边，二人有讲有笑，看起来很是亲昵。苏行越看越糟心，嘟嘟嬢嬢地直骂池鸢不知廉耻。
　　医修处距离演武台很近，他们在里头坐着，看上面对阵双方的地方用自己拿手的法术你来我往、非要争一个输赢。年纪小胜负心总是强，施法的时候沉不住气，经常就把法术打到医修处这边来。苏雨数了一下，他坐的这个地方，被水泼了三次、被火球蹭坏了半个遮阳棚、后来那边的水缸也被土崩术给砸了。
　　“真是一个充满生气勃勃的地方。”苏雨喃喃自语道。
　　曾经他也想要踏上那个高台，展示自己学到的法术；曾经他也想跟这些孩子们一样，在那个演武台上尽情施展修为。赢也好输也罢，只要能站在上面，就算是把法术乱七八糟的乱试一通都无所谓。
　　可是他不能，他没有资格。
　　苏雨手上攥着一个小瓷瓶，翻来覆去。他看着台上，思绪却已飘向远处。
　　他多少次踏上面前的高台，从上面看向更高处的观战台。他的父亲就在那里，如果他也能上台，那父亲便一定能看见他。
　　池鸢还在他的耳边念念叨叨，说苏宗擅自修改合同的事，又说他们欺负他，不拿他当自己人，为他打抱不平。苏雨但笑不语，一边只给身边的女孩添茶加水。
　　竞试终了，跟池骋预料的一样让远山迎凤楼摘了桂冠。孩子们给宗门长了脸，赵宗主一高兴便赏了所有参试的弟子一人一件法器。场上孩子们齐声道谢，那声势竟有点像俗世朝廷百官朝拜天子那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