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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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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中元竞试在即,苏雨的事情很多。
日常在医馆坐诊不能免,此外还有竞试的场地、参赛门宗弟子的吃住等等各种安排,只要他身上顶着“管事”的身份,这些事情无一幸免全落在他头上。能者多劳,一天也就十二个时辰,再是能者,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也是会熬不住的。
他一边给面前的老人开方子,一边再三叮嘱老人的儿子如何照料。他说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那个年轻人记不住。年轻人口口声声答应,但苏雨知道就算他答应了也照顾不了。这个老人是他的老病患,老伴前些年走了,膝下只有这个老来子。孩子一个人既要养家又要照顾老人,根本就忙不过来。
抬头看了看外面,候诊的人还有几个,但他今天确实是没有时间再应诊了。送走了老人,他起身收拾好笔墨,让其他大夫帮他接了外面的病人。
刚才那老人的儿子还在外头抓药,见他出来连忙鞠躬说了好几声谢谢。
掌柜的抬头看了苏雨一眼,苏雨抬眼给他使了个眼色。掌柜低头看了看药方子角落上的标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苏雨看不看得见。
那少年说苏大夫医术又好,给他们看病连诊金都不收。掌柜下意识应一句,呢喃道:“是啊,多好,好到自己连件好衣服都舍不得穿。”说罢,把抓好的药打好包交给那少年。少年看不懂药方子,自然不会知道苏雨给他爹的方子里头除了治病的药方,下面还附了用药后调理的方子,更不会知道他支付的药费只够这些药材的一个零头。
苏雨从医馆回到药灵山庄,放下药箱匆匆去了演武场。竞试的场地已经搭好,只差最后验收。回头只要再安排好应试各个门宗的住处,那事情便算是完成了。
中元竞试大会两年举办一次,由五大门宗轮流坐东,属是道门盛事,自然不容有失。从接到父亲的任务开始到现在,苏雨差不多三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虽然在家中管事已经有些年月,但安排这样的盛事还是第一次,他多少有些担心自己做得不好。加上父亲那边不时嘱咐他一定要把事情办好,不能让苏宗在其他门宗面前丢脸,让他倍感压力。
抱怨不是没有,但光抱怨对事情没有一点儿帮助。既然把事情担了下来,就尽力把事情做好,虽然是宗主的养子,但苏雨实在不习惯事事都指挥别人。
天底下谁不是爹生娘养,拿出真本事才能让人心悦诚服,拿出生来压人不过是无能之人的无能手段罢了。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未拿自己当成苏宗的长子来看待,“把自己看低一点”,是苏雨在苏宗生存的铁则。
苏雨忙到傍晚才想起今天好友会带着妹妹过来,他看了天色,估摸着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到了。从山庄到镇上去有一些距离,他现在赶过去,恐怕都迟到了许多。
一如所料,他赶到酒楼的时候,池骋、池鸢兄妹已经自顾自吃喝开来。见他行色匆匆,池骋笑着说:
“就知道你是忙不过来了。幸好你家掌柜的懂事,早就给我们备好了酒席,不然按照你这做法,你酒楼这买卖迟早得黄。”
苏雨连忙赔不是,笑着落了座。
闲话在席间已经说得差不多,无非就是一些寒暄问候。待他们饮饱食足,池骋不紧不慢地拿了一个卷轴出来,说这才是他们提早过来的原因。
苏雨把卷轴打开,从头仔细看了一遍。他想了一下,同样的问题在心中试着用不用的方法组织语气,却始终没有能问出口。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问池骋:
“所以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面对苏雨的疑问,池骋本来就没有打算客气。他们相识多年,交情匪浅,两人之间本来就不需要客套话。
他直视苏雨,说道:“这事苏宗做得不厚道,但换个角度也是好事。不管于你还是于我们都羽池家,这都可以是个新的开始。”
之前他们一直下不了决心,如今既然苏宗开了头,算是逼着他们做这个决定了。只是这些年苏雨在苏宗不辞劳苦,最后得了这么个下场,虽然是意料之内,却也是够心寒的。
苏雨却说没关系,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况且有些东西,他就从来没有肖想过。
情同手足的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在一旁的池鸢好像接收到了什么信息,她忽然起身,给在场的两位哥哥添满酒杯——
敬属于他们的路。
而对池骋发出这份擅自修改过条款的新合同的苏行,并没有想过自己一时的任性,将会改变道门五大宗的格局。
就在苏雨刚离开演武场到镇上去与池骋见面的时间,药灵山庄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他们理应是山庄请不来的贵客,今天却意外地不请自来。
今夜,与药灵山庄同属道门五大宗之一的宸海楼燕宗,几位与燕宗主同辈的叔父来到了药灵山庄。他们气冲冲地上门,扬言今天必须要苏宗给他们一个交代。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仿佛今天要是拿不到这个交代,就要荡平了苏宗一样。
以两家实力的差距,虽同为五大宗之一,但目前的药灵山庄尚没有实力和底气平起平坐。并不是药灵山庄这个已经掌握申洲几乎所有药材供应的门阀不够强大,而是宸海楼这个有着俗世皇商背景的家族太过豪横。
燕宗的叔父们声称苏行当街调戏燕宗主的侄女,还打伤了她的弟弟。苏行是苏宗主的亲儿子,虽然明面上要叫苏雨一声“大哥”,但养子和亲儿子之间,地位有着明显的差别。
苏行长相随了苏宗主夫妇的优点,面容英俊不凡、身材高挑挺拔,法术修为在同辈之中也是佼佼者,得到不少名门少女的青睐。
虽然苏行性子有点骄纵,但调戏良家妇女这种事,不是苏行会干的事,更多像是个误会。苏宗主跟宸海楼的前辈解释了许多遍,可对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苏行是苏宗主的儿子,但那个被冒犯的姑娘燕沐辰是燕宗主的亲侄女,她的父亲在与妖兽战斗时以身救了燕宗主,燕宗上下对燕沐辰姐弟十分宠爱,所以这下事情算是闹大了!
苏行说这里头是个误会,他没有要冒犯燕沐辰的意思。可就算是误会,但燕焕确实被他所伤,这是不争的事实。加上苏行平时说话语气就不好,听上去就更像是想要推卸责任敷衍了事。
苏行说不清理,苏宗主也没有办法,只好传灵信让苏雨赶紧过来。不巧的是这次池骋来与苏雨说的事不能与外人知晓,谨慎起见,池骋在他们的包间里面布了结界,把他们与外面隔了开来。
结界把灵信蝶挡住了,苏宗主找不到苏雨,气上心头,便命人出去把人找回来。下人找遍了山庄上下都找不到人,只能在门外等了一夜,总算等到了苏雨回家。
这时宸海楼的人已经回去,两家之间终归还有一些体面,几位叔父也不能横蛮无理的人,在得到苏宗主向他们保证明天给予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之后,他们便先行回去宸海楼在药灵谷的别院。
进了内堂,苏雨一看里头就知道事态严重。父母在堂前坐着一言不发,苏行漫看了他两眼,眼里带着不忿与责备。再看一旁坐着的祖母,她眉头深锁,欲言又止。
莫不是苏行又闯祸了?——苏雨不禁升起这般猜想。
他正要问,父亲却打断了他,说道:“今天苏行与人发生了一些误会,明天你备些厚礼,到燕宗别院去与人赔礼道歉,顺道看一下那个燕焕的伤势。”
伤势?有人受伤了?
苏雨心头一沉,立感事态严重。在他的记忆里面,只要跟苏行扯上关系的伤势,基本上都不是三两下可以治愈的小伤。不是说苏行手段凶残,而是他的这个弟弟,不止一次出手没轻没重。他修为不俗,但好像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能力,用起来有些不得要领。为宗门出去斩妖除魔还好,毕竟不用对妖魔留手,但一旦对手是人,就常会用力过猛致人受伤。
他们苏宗的医术在申洲可以称得上是无人能出起右,有人受了伤,第一时间肯定已经派人过去看了。他们苏宗多的是好大夫,怎么要他亲自去?这定然是伤得不轻。再看祖母的神色,他该是猜得不错。
他看了看苏行,只见对方眯着眼睛也在看他。他的神态平静,看不出思绪,忽然他直了一下腰身,感觉就像在向他示威说,就是我闯的祸,就是要你去摆平,你是有什么不满的吗?
苏雨把视线移开,看着座上的祖母,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和一点。他勉强挤出来一丝他以为能让人安心的笑容,说道:“我明白了。”
苏雨快步离开了书房,他赶回自己的住处,马上就收拾好了药箱。
侍候他的小五见他要出门,心想定是为了白天燕宗上门的事。他跟了上去,把今天的听闻与苏雨说了,有道:“公子,都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去?”
“苏行出的手,不能拖到明天。”说罢便跨身上马,顺手把小五拉了上来,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