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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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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大年初一,苏雨起了一个大早,洗漱干净、换上一身隆重的衣服,才想起今年的药王祭不由他来主礼。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盛装,他自嘲地苦笑两声,心里宽慰自己说:不是主礼也要隆重其事吧,毕竟药王爷年年护佑着我们。
等药王爷的祭礼一结束,山庄里头就没有其他活动。苏雨百无聊赖,想既然此地已无他事,不如早点回去药田。
吩咐小五先回去收拾好行装,他则是去了奶奶住的院子。
自从他幼年被苏宗主接回来药灵山庄,父亲对他的态度就很冷淡,仿佛他这个人就算不存在也没有关系,苏夫人就更不用说了,下人们畏惧苏夫人,也不太敢与他亲近。偌大的山庄,就只有祖母对他就爱护有加。
老夫人虽然从来不说,但她的确知道儿子带回来的这个“养子”是儿子苏定的亲儿子,是她的亲孙子。稚子无辜,老夫人心地善良大爱,对苏雨非常怜惜。
在苏雨小时候,祖母照顾他的衣食生活,等他开始修习医术时,祖母更是亲自教授,把自己的一身本事都传给这个天赋极高的孩子。
苏雨跟父母皆不亲近,弟弟也是渐行渐远,唯独对奶奶抱着厚重的恩情。
老夫人见孙儿来了,比谁都高兴。过去的年节这孩子都是忙到下午才能过来的,今年居然这么早就来了,她竟然有些不习惯。
她招呼苏雨进屋,免去那些繁琐的礼节。苏雨说自己是来跟奶奶辞行的,他下午就出发到要药田去。
听他这么说,老夫人的动作不觉顿了一下。
“是吗?这么快就回去吗?”老夫人默默放下了手上的手炉,朝旁边的书架子看了一眼。“也是,终究也会是这样的”,老夫人说这话时无头无尾的,更像是自言自语。
她站了起来,往书架那边走去。
“奶奶要取何物?孙儿帮您拿吧。”
“不用,你不知道放哪里。”说吧,老夫人从书架子的暗格里取出来一个梨花木盒子。奶奶把盒子取了过来,郑重地交到苏雨手上。
“奶奶这是……?”
“这是我爹传给我的金针,还有奶奶娘家祖传的一些法术,你细细研习,对你日后行医有好处,现在奶奶把它们都传给你了。”
“这合适吗?”碍于自己的出身,苏雨从未想过自己能成为祖母娘家祖传医术的传人。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奶奶也有两位兄长,可父亲还是把它们传给了我,那是因为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这与是男是女、嫡出庶出无关。”老夫人摸着苏雨的头,继续说道:“你说不合适,真要计较起来也确实没错。要是你大伯还在,这些大概得先传到他的手上。”
苏雨从未见过奶奶口中的那个“大伯”,却经常听见奶奶提起,说要是他的大伯还在,那定是当今世上最好的医修。
“你自小聪慧好学、才思敏捷,心地善良、胆大心细,奶奶教你的东西你都能学好,连大叔公都说你是百年一遇的人才。大叔公把他的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你,奶奶也不会藏一手。虽然你现在还比不上你大伯父当年,可你还年轻、路还长。奶奶相信就算你大伯父接了我的衣钵,最终还是会传到你的手上。现在奶奶把信物传给你,希望你能如愿离开药灵山庄,走自己的路。”
春节的药灵谷,比寻常时间更加热闹。
善用治疗之术的苏宗在这里落户多年,除了自己的药田,也会收购百姓上山采集的野生药材。有时候百姓自己栽种的药材有好的品相,也能在苏宗卖个好价钱,所以在药灵谷从事药材生意的人不在少数。
从药材的栽种、采摘、晒干、制炼,最后出售、运送,整个药灵谷都能靠着苏宗的生意来养家糊口。所以在大年初一,苏宗祭拜药王爷求的是药材收成和医术精湛,老百姓祭拜药王爷,更多的是求药王保佑苏宗家业兴旺,也保佑他们自己身体健康。
药王庙的香火鼎盛,特别在大年初一这天,简直的门庭若市,连带周边的店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苏宗在山庄里面祭拜了药王爷,也会派人到药王庙来添香油。
今春是苏行接管山庄事务的第一个春节,苏宗更加隆重其事,以苏行的名义给药王庙捐了一笔钱,用来修缮扩建庙里的老幼堂,照顾镇上的孤儿和孤寡老人。
苏行被狼妖所伤,至今伤势已经无大碍,虽然不能与人动手,但行走跑跳不成问题。昨天晚上被母亲按着不能参加晚宴,他的心里已经很不满。碍于他多年在父母面前装乖巧,不敢跟母亲对着干,只好勉强在自己的院子里待到今天。
去给父母拜年的时候,看见表妹在母亲的身边,苏行就猜到母亲想什么。他就想不明白,他跟池鸢还有婚约在身,就算娶了隋彼岸,她也只能当个小妾。母亲不是口口声声说这是她娘家最优秀的女孩吗?不开口闭嘴都说这是自己最疼爱的侄女吗?她就是这么疼爱娘家优秀的孩子的,给自己的儿子当小妾?
苏行不懂。
再说了,他是不喜欢池鸢,可他对隋彼岸也没有那个意思啊。总不能因为不喜欢家族定的未婚妻,就娶另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回来吧。
苏行不想在母亲那里留太久,借口要去拜见奶奶,就赶紧跑了。到了奶奶这里,才听见奶奶说,要是他早半天过来,就能跟苏雨一起陪她吃个午饭了。
“今天初一,这么急着回去?”苏行说。他挪了一下脚,好像想要去追似的。
奶奶没发现他的动作,还是跟刚才苏雨来的时候那样,把点心盒子推到苏行的面前,亲自给他打开。“是早了点,可不回去,留在家里也没什么事。”
“什么叫没有事,家里的事多着呢。再说,他留下来陪奶奶,不好吗!”
在苏雨被调离山庄的时候,已经把手头上管事的工作全部交给了苏行。他打理山庄十年多,把山庄上下的事情安排的有规有矩、井井有条。山庄分工明确,责任在身,赏罚分明,一般不会出差错。就算苏行是个新手,只要跟着规矩来走,也不会有失误。
苏夫人说自己的儿子是个天生的领导者,殊不知这都是别人种树他遮阴。苏行知道自己捡了哥哥的便宜,倒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在管事管人的能力上,他认可、甚至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远不如苏雨。
苏雨被父亲调去药田,这山庄里面的事再多也与他无关。正如苏行说的,就只剩下陪奶奶了。也许是他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他拿起来一个桂花饼,搁在嘴边,装作要吃的样子。
“奶奶也想你哥哥能留下来多陪陪我,可是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一直待着奶奶的身边,这成什么样子了。”
“男儿志在四方?”苏行听懂了奶奶的暗示。
“小行啊,要是奶奶还年轻些、身子骨再硬朗些,也想要学你的外曾祖父那样,到处去行医悬壶。人的境遇不一样,想要的东西就不一样。有时候,你想要的、你能要的,也许是别人毫不在乎的东西。你们现在都过挺好的,要是能像过去一样相处,也算是奶奶最后的心愿了。”
奶奶说像过去一样的相处,是怎样的相处。争锋相对?还是像更从前的那样,兄友弟恭?这怎么可能呢!他们变成现在这样的关系,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十几年的渐行渐远,难道又要再花十几年走回来?想到这里,苏行忽然发现,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又在什么时间开始形影不离走向分岔路的呢?
引起这个分岔的契机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