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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舞者 ...

  •   “她没事了。”精灵族长走到外堂,没有任何客套,传达给兰登他最迫切想知道的讯息。
      “谢谢您。”兰登感激地起身行礼。族长笑着摇手,示意他无需客气。
      “等她出来,那些可怕的痕迹都会消失。”族长解释了下芙蕾拉不在的原因,然后用洞悉一切的微笑看着兰登,“你在恨自己没有力量保护她,是吗?”
      兰登怔了怔,无言地垂下头。
      族长走到窗口,望着生机勃勃的景色,缓缓说道:“精灵是天生带有魔力的生物,每一个精灵都应该是强大的魔法师,但是,凡事都没有绝对,还是有一定数量的精灵从生下来起就没有办法使用魔法。在数量稀少的精灵族里,每一个精灵都是我们宝贵的战斗力,当迫不得已迎接战斗时,那些不会使用魔法的精灵有他们的战斗方式。”
      “以信念为力量,自愿成为他者的‘义体’,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承担对方遭受的伤害,除非付出方主动停止,不然一直到死都不会使效果消失,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以命易命。这种精灵族的魔法,叫做‘牺牲’。”族长侧首,深邃的目光浅浅一投,“只有真正愿意为他者牺牲的勇士,才能发挥这种魔法的威力。”
      “您可以教给我吗?”没有一点犹豫,兰登弯下身体,恭敬请求道。

      手指在心脏上方轻轻揉动,热气从指尖流入,温软的触觉。这里有魔族的气息……是上次被嗜血族入侵身体残留下的痕迹吧。
      肌肤新生的刺痒分散着她的注意,氤氲的雾气模糊她的意识。长吁口气,芙蕾拉扔掉无用的顾虑。族长说过,经过生命泉水堪比最精纯圣光疗效的浸泡后,这些魔族气息都将荡然无存。去掉这一担忧,她举起手,兴奋地看着逐渐恢复光滑皮肤的手臂。
      “芙蕾拉小姐,即使是生命泉水,浸泡太久也不太好哦。”精灵族长的声音混在雾气里飘渺而来。芙蕾拉意识到自己实在待得太久了,红着脸乖乖爬出水池。触目的都是平素光洁柔美的皮肤,她迫不及待地跑到会客室,要给兰登看看这一奇迹。
      兰登和族长对坐着,见她出来急忙站起身,微笑着接住飞奔而来的芙蕾拉。她捋起袖子,伸出一双百合般洁白的手臂晃在兰登面前。
      “真的好了呢!”她有点抑制不住的哽咽,埋首在兰登胸口抽泣。
      “芙蕾拉小姐,”族长的声音突兀地插入,“很抱歉我不能留你们很久,人类不会习惯精灵的生活,精灵们也不会习惯人类的存在。”
      族长淡漠的话语让芙蕾拉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亚尔斯王与精灵族之间的纠葛,抹了把眼泪,抬头说:“族长大人,有件事需要告诉你们,当年的亚尔斯王并不是忘恩负义、抛弃妻子,他只是因为残废了,在等待……”
      “我知道。”族长淡淡道。
      “您知道?!”
      “是的,当年把孩子送去国王身边的使者回来后把实情告诉了族长和长老们,正因为此,神之金属的共享协议才没有作废。但是,”族长忽然微微一笑,分不清是苦涩还是无奈,“我们不想让悲剧再度发生,所以把真相掩盖了起来。”
      “也没有解除诅咒。”回想起那个痛苦经历,芙蕾拉愤慨地握紧了拳。
      “诅咒是死去的伦缇丝用生命为代价下的,无法破解,所以我们才传授给亚尔斯王室压制咒语。不过,也许伦缇丝的本意并不是要折磨后辈,只是不想让爱人忘记她而已……”精灵族长缓缓叹口气,桔皮般的脸皱出悲悯的纹路。
      因为害怕被忘记,就把自己的标记刻进孩子的血液里,这样的爱和留恋……芙蕾拉忽然浑身冰凉,身体里似乎充满呜咽的悲鸣,仿佛可以感受到伦缇丝深深的绝望的爱。
      “为什么,她不相信他呢……”因为相爱,所以相信,不是应该这样的吗?
      兰登的手臂悄然环上她,身体传来的热度无言地抚平她悲伤的心情。
      因为相信他,了解他,才义无返顾地去往危险重重的汶多瓦。所以,所以……
      所以我爱兰登。
      她脸一垂,愀然欲泣。

      黑褐色的土壤夹着洁白的冰晶,让芙蕾拉想起掺着奶油的醇香咖啡,不过脚下一深一浅的路提醒她现在可不是幻想美食的时候。得知她准备翻越冰崖去萨肯后,精灵族长指给她一条冰崖内部的路,那是由雪洞延伸出去,并被以前探路的精灵开凿过的秘道。手持熠熠闪耀的妖精之目,全身包裹在火纹玛瑙制成的能抵御寒气的熔蜡般半流体膜内,他们已经在曲曲折折的秘道里走了很久。
      “还好吗?”兰登放慢脚步回头问芙蕾拉。他同样裹在膜里,熔质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起伏,使他看上去有些诡异,又有些可笑。
      芙蕾拉点点头,忍住把他想成一只大虫蛹的笑意:“兰登,你跟族长坐了那么久,聊了些什么?”
      兰登的手指似乎紧了下,他很快回答道:“没什么。精灵们对你真不错。”
      “我以前帮过他们的忙,他们就对我好。精灵可比人类可爱多了,不会像那些贵族,拼了性命去保护他们,到头来还会踹你一脚。”
      她的冷笑撞在冰冻的通道里,激起更广更深的寒意。兰登一时无语,默默牵了她的手。两边土壤里的白色冰晶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少,直到土壤透出湿润的黑亮色,再也看不到冰粒。忽然,两人同时顿住脚步,对视彼此。
      “风……”他们说,带着激动。
      有清新的风的味道扫过鼻端,那表示出口将近。略显疲倦的两人振奋起来,加快了步伐。通道的尽头是个斜向上的洞口,手足并用地爬过这段路,顶开头上松动的盖板,簌簌下掉的麦粒迷住兰登的眼。
      “咳咳,这是什么地方?”芙蕾拉被兰登拉出来,一边咳嗽一边问。
      “看上去像某个谷仓,精灵可真会挑地方。”
      “精灵总是避免和人类接触。”芙蕾拉撸着袖子,那些膜一碰到阳光就硬化成屑粒,絮絮下落,“这东西真不错,应该多要点来,过冬多方便……”
      兰登忽然掩住她的嘴,蹙眉道:“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高大的木门轰然开启,骤明的光线照亮每一个角落,有不少人举着锄头、铲子、长管等物,喧嚣着冲进来堵住门。
      “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找这种地方躲藏,啊哈,奖金是我们的了!”
      那些农夫打扮的人个个摩拳擦掌,用贪婪的眼光盯住两人。
      “我们被发现了?”芙蕾拉吃惊道,“可是怎么会这么快?”
      “恐怕是其他事。”兰登踢踢脚边的粗绳。绳子看似随意地扔在地上,一端通过墙边一个小洞接着外面的大铃,这是简易的警报器。
      “而且,还有件事,”兰登指指透过人墙看到的,远远站着的几个女人,“毡皮过膝裙,色彩艳丽的鞋袜,这不是萨肯的服装风格,而是特拉巴的。”
      “我就知道,弯来弯去的路总会通到奇怪的地方!”芙蕾拉抚着脑门郁闷道。
      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惹怒了门口的人,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执着弯刀指着他们喝道:“老实点,你们这两个该死的家伙!”
      “通常这话都是我说的。”芙蕾拉更郁闷地看了兰登一眼,身体却异常灵活地动起来,火金短剑划破一袋麦子,兰登大脚将它踢向人群,然后两人飞快跃过混乱的人的头顶,在围观女人的惊叫声中消失在拐角。
      “我们该跑去哪?”躲在一堆杂物的阴影后,感受着路因为男人恼火的跑动而产生的震动,芙蕾拉无奈地看着兰登。她还没搞清来到的地方就被一群人追打,这可真令人生气!
      兰登只是朝她微笑,握紧她的手,凝起一双谨慎的眼侦察四周。
      “到这里来。”
      蓦然插进的声音让两人同时紧张地转身,他们躲藏的后方,本该是一间房子的后墙,现在却突然开了个矮小的洞,一张惨白的脸浮在中间,简直像个鬼。
      “鬼”也吓了跳,白脸再褪几分血色,“它”的面前横着两把明晃晃的武器,还有两个目光凌厉的家伙。
      “别,别紧张,我是来帮你们的。”那家伙再露出一只手,示好地摇晃几下,“那帮家伙想钱想疯了,追打着任何一对外来人。”
      重重的脚步声逼近,夹杂重物落地的声音,看来那些家伙开始扫街了。兰登和芙蕾拉迅速交换下眼神,没有选择地钻进洞。洞里的家伙赶紧把木板往下一翻塞紧,木纹密合,不仔细看谁都不会发现这里有个秘密出口。
      “这是,呃,女人的智慧,既让闲居的妻子得到额外的快乐,又能保持她们贞洁的名声。”那家伙摊摊手轻快地说,“跟我来,在主人没回家前我们还能从容地离开这里。”
      “你是个闯入者?”兰登警惕说道,停下脚步。
      “只是为了解救两个无辜的人而借用了某些通道,我这不就要离开了吗?你看,一点东西都没拿,我可不是个顺手牵羊的人。”
      “幸好也不是个鬼。”芙蕾拉轻声嘀咕一句,就着透过窗帘的光线端详那个人。嗓音是个男人,却有张堪比女人的清秀的脸,纤瘦的身体,修长的双腿,还有笑眯眯的眼。好象听见了芙蕾拉的自语,笑意又深了几分。
      “跟我来,你们是两个人,真打起来我可敌不过这个大个子。”
      略一思索,兰登率先迈开步。芙蕾拉微笑一下,跟上他。
      如果处境很糟,那么行动总比等待好。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吧,你为什么要帮我们,那些人又为什么要追我们?”
      青年仿佛未卜先知地,总能适时带着他们躲开近在咫尺的追兵,在盘缠小路绕了许久,狂热的呼喊终于淡下去,他们在麦田里席地而坐,芙蕾拉喘着粗气问道。兰登在她边上一声不吭,挨着她的手臂绷紧着肌肉。
      “最近关于一对雌雄大盗的悬赏令铺天盖地,那些人是被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奖金弄疯了,只要是外乡人,他们都要监视好一阵,至于你们这一男一女的组合,被他们追击是理所当然的。”
      “雌雄大盗?”
      “你们不知道吗……听你们的口音有点奇怪,你们不是特拉巴人吧?”
      证实了所在地方确是特拉巴,芙蕾拉有些低落地偏转头,兰登缓缓点了点头。
      “难怪不知道。那对家伙在几年前就很有名了,他们甚至偷过国家艺术馆——其实就是国王的私人藏宝地,没有什么地方能难倒他们,也没有什么人能抓住他们,虽然让上面的人很光火,但在平民眼里,他们可是为大家狠狠出口气的英雄,因为他们只偷富得流油的家伙们。不过他们这次玩太过火了,把国王的戒指给偷了,结果可想而知。史上最高的悬赏,只要不是傻瓜都会心动,一个虚幻的英雄和足以富裕三代的金钱,你说人们会选择哪样?”
      “他们是通缉多年的强盗?”
      “人们更愿意用神偷称呼他们。”青年笑了下,“应该活跃好多年了,不过最近全国才开始疯狂地注意起他们的行踪。”
      “一枚戒指就签发那么高额的悬赏?”芙蕾拉还是对这恰时而至的通缉令深感怀疑,也许这是王太后的诡计?
      青年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那可不是一般的戒指,谁得到了这枚戒指,谁就得到了国家。”
      “当然,得是有王位继承权的人。”青年得意地看着对面两人蓦然睁大的眼睛,哈哈大笑,“别说平民为这笔奖金发疯,上位者比平民疯得更厉害。”
      “这么重要的戒指,两个江洋大盗怎么偷得到手?”芙蕾拉懒洋洋地问道,假装因阳光强烈而闭上眼,遮住眼里的浓浓怀疑。
      “街头巷尾传得可热烈呢,据可靠消息,被偷的戒指当时在皇家工匠那里,国王嫌戒指不够气派,要求换上更大更好的宝石。这说明贪心总是会带来灾祸的,这不,新戒指还没到手上,就被两个小偷先戴了,哈哈哈。”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难道你不怀疑我们就是那对雌雄大盗吗?”兰登慢悠悠地开口。
      青年一愣,放声大笑:“不用试探我啦,人人都为那笔钱疯狂,可我不。我太明白那些官吏的嘴脸了,就算真的抓住了犯人,他们能找出一千种理由拒付奖金,运气糟点,他们还会说你是共犯抓起来关上一阵,谁让你比他们先抓到人,让他们丢了脸呢?”
      “你看上去是个很激进的人,你被他们折磨过?”
      “折磨倒没有,不过有些满脑子只有酒、羊肉和女人的家伙切断了我的翅膀。”接收到不解的目光,青年抿了下嘴,解释道,“我是个艺术家,却被完全不懂艺术的人控制着,这是非常痛苦的事,非常痛苦!”
      “控制?”
      “对,他们规定了表演的时间、表演的地点,他们甚至约束着表演的内容,只要你不符合他们的胃口,监狱的小房间就等着你。没有人能容忍这样的事,特别是我……”他跳到田埂上,双脚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轻快地跳跃,“一个有梦想,同时也杰出的踢踏舞者。”
      “踢踏舞?”芙蕾拉被他两条快速变幻的腿弄得头晕目眩。
      “什么,你们竟然没有见识过最伟大最空灵的艺术之魂?难以想象,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乡巴佬!”青年忿忿叫着,迈着长腿跑到石板路上。被叫成乡巴佬的芙蕾拉恼火地跟在他后面。
      “好好看着。”青年优雅一笑,双手叉腰仰头深吸了一口混合阳光和麦香的空气,右脚轻点几下地示意他们注意了,然后一顿,开始用脚敲击出欢快的节奏。他的黑色厚底鞋像蝴蝶轻盈的翅膀,纷飞出眩目的轨迹,快乐从他的脚底流泻而出,感染了整片土地。清脆的叩击声组成美妙的音乐,伴随着他兴奋之时的口哨声,清朗入云。
      “被迷住了吧!见识过踢踏舞,你们此生了却了一个遗憾。”青年用一个繁复的双腿技巧结束表演,以艺术家的风范凛凛站着。
      芙蕾拉不由鼓起掌来。踢踏舞在亚尔斯并不风靡,即使有也只是流浪艺人的街头表演,她和兰登当然不可能看到。然而此时此景,天蓝风清,麦香绵绵,衬得舞风姿卓越,朗朗映景,这异国艺术深深让他们折服,许久不曾拥有的无虑心境又回到胸膛。
      “我叫桑妮,你呢?”
      “卡米罗,很荣幸认识您。”青年忽然走到芙蕾拉面前,执起她的手,极其绅士地在手背上轻吻。
      “你好象很习惯这种礼节。”卡米罗调皮地朝她眨眨眼,马上被兰登高大的身体挤到了一边,他满不在乎地笑笑,问,“你们是在这荒郊野地自谋出路,还是跟我去热闹的地方?”
      “离萨肯最近的城市在哪里?”芙蕾拉问。
      “你要去萨肯?如果是选那种方法的话,得先到什维镇。啊哈,正好跟我同路,你们需要个向导吗?——嘿,大个子,我可是真心实意想帮你们的。”
      芙蕾拉不明白兰登为什么老要把自己挤到边上,瞪眼挤回去,友好地向卡米罗伸出手:“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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