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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涌 ...

  •   接下来几天,任由仪瑾在上学下学路上如何期盼,林二公子再也没有出现,几乎要让她怀疑这是不是夏日里的一场梦。一转眼到了礼拜日,教会学校在这一天倒是显的格外宽容,只叮嘱学生下午时候到礼堂跟着唱诗班唱几句就是,因而上午是自由的。如蒙大赦,仪瑾在床上赖到阳光逐渐炽热才睡眼惺忪地起身,怔怔地坐在半开的窗前。
      窗外那家绸缎庄生意格外火热,街坊邻居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仪瑾的窗户不高,正好能堪堪看到几匹店内的绸缎。门边的那匹绸缎牢牢抓住了她的目光。一匹水蓝色的绸缎,绣着流云团锦,隐隐还缀着几朵不知名的娇花。看它摆放的区域与成色,应当是供给已婚妇人的。
      仪瑾轻轻地将木窗推的开了些,支着脑袋陷入遐想。想象着那一身如水的绸缎穿在身上应是怎样的合体,行走间,颈子上精细的袖口怎样微微抵着咽喉,绸缎下部保守的开口又是怎样令人神思。
      她微眯着眼,打量起铺子里歪头挑选的一对夫妇。应当是打铁街里的某户邻居吧,仪瑾一向不太擅长记这许多零零碎碎。他们成亲的年头不是太久,二人都尚有些青涩气息。忽然那丈夫侧头说了什么,引得妇人一阵娇嗔,羞红了脸。
      仪瑾出神地看着,不知怎的,那丈夫的脸竟慢慢化成了林二公子的模样,略一抬头对着她绽出笑容。仪瑾欸了一声,猛地捂住脸,急急从窗边跑开了。
      带着尚泛着热气的脸庞匆匆跑下木质的阶梯,不出意外地在厅堂见到父亲。今日小学自然是休息,不放那群稚气未脱的孩童撒野一阵,小小的学堂定是要让他们翻个稀烂。因而平日里在学堂满嘴之乎者也的秋成也能偷得闲暇,如无数个清晨那般蜗居在厅堂的一隅读报。
      “看看这些个中央大员如何……也不过满肚肥肠……尸位素餐……国之哀矣也!”
      仪瑾早习惯他这唉声叹气的模样,心知即便如此父亲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并不加安慰劝阻。只左顾右盼,寻找母亲的身影。闻到一阵珍珠膏的香味,仪瑾心下一喜,知是母亲来了。
      “瑾儿,今日和白婉无甚约定么?”母亲的口气淡淡的
      “没有的,想着下午总还要再见上一回,便省去这出街的诸多功夫了。”仪瑾急急答着,生怕母亲怨她偷懒。
      “那便好,姆妈今日休息,橄榄青桃这些甜口物食缺的紧,明天怕有客来,你去一趟盛宜铺子。”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复又对秋成道:“不若你与瑾儿同去,成日里紧着这把椅子,倒有何出息。”
      仪瑾敏锐地感受到母亲语气的骤然冷淡,又琢磨着应是错觉。偏头看父亲,只觉得他捏着报纸的手似乎越发用力,惹的纸上的漆字越发歪歪斜斜。
      仪瑾怔在原地,只觉得什么东西在隐隐涌动,马上要破出来作乱似的,心里的不安感愈发扩大。为了驱散这种感觉,她使劲地跺跺脚,试图拉回厅堂里的气氛。
      这个举动果然吸引了秋成的注意。他一面慢悠悠地站起,一面在嘴里小声嘀咕着,背着手走出厅堂。仪瑾与母亲飞快地道声别,急急追上去。
      日头偏中,街道上的暑气渐渐升腾起来,仪瑾走了一会便香汗淋漓。望着套着长袍沉默赶路的父亲,她甩甩辫子,复又跟上去,寻思着应是要到盛宜铺子了,又将母亲叮嘱的物食在心中默念几遍,唯恐漏掉什么。
      她心里正快速做着默记,眼睛却没闲着,不时打量街上的路人。南方小城虽是安逸,但生活的压力也不曾减轻。那提着公文包穿着不合体中山装的男人面色青白,牢牢锁起的川字眉直让仪瑾觉得乌云罩顶。将红绿两色布匹裁剪到一处作衣袍的老妪慢吞吞挪着步,要与什么抗争到天荒地老似的。骑楼底下裹着宽大衣服的女娃——仪瑾猜是姊姊的衣服——对着脚下碾碎一地的糖葫芦哭得涕泪横流,又尖又利的嘶叫让仪瑾不住加快脚步,同时恨恨想到:“这年岁的孩童惹人厌呢,唔,我以后的童儿可要好好教着……”
      眼见着秋成的身影在前头骑楼边拐了弯,仪瑾忙跟了上去。转过街角,忽然见到朔方酒楼门前挺了一辆威风凛凛的别克。小城里物资仍较落后,有自行车代步已然罕见,如此招眼的舶来品还是头一次见。边上已然聚了三三两两街坊窃窃私语着,仪瑾垫着脚在人群外张望。
      油光黑亮的车里只坐了一个打扮齐整的司机,过分发福的身体将洗得浆白笔挺的西服撑得鼓鼓的,双手牢牢紧着车盘,仿佛这辆别克也让他金贵了不少似的。仪瑾撇撇嘴,不愿再看,却教酒楼里走出来的一男一女吸引住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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