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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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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培正式进了实验室,用了宁教授的办公室。本来这是不符合学校规定的,因为宁教授的办公室是按主任的配置来设的,但鉴于我一直没搬过去,闲置着也是浪费,所以大家一致通过。
他一来,实验室就热闹了。特别开组会的时候,他特有的“培式幽默”总能让人哭笑不得。有一回,刘博士在组会上做了个小报告,里面有个图是他拍了拟南芥上的蚜虫,然后愁眉苦脸地说,近来种植室里多了新鲜的虫子,他不知所措了,正在研究怎么对付它们。其实这种蚜虫非常普遍,种过拟南芥的几乎都该认识也该知道杀虫措施。刘博士来了中心当博后这么久,手上没结果,每次组会都拿一些无聊的结果来挑战我们的基本常识。大家正要说什么,就听宁培欣喜地说:“哎呀刘博士恭喜你发现了新的属啊,你应该把它们的life cycle拍下来,我看下一期的Nature封面文章就是这个了。”他说的一脸真诚,刘博士也愣愣地看着他。比较惨的是我,为了不笑出来差点把手里的笔捏断了。
第二天早上上班就见好些人围着布告栏前看。布告栏是我以前设的,用来贴通知和相关的文章,难道有什么好文章引起大家的注意了?我也凑过去看了看。
“快讯?”布告栏上贴了一张像模像样的简讯, “某某某中心的刘博士发现了稀有昆虫!该昆虫以模式植物拟南芥为捕食对象……”后面加了一大串描述。最搞怪的是,文字下面居然还配了图,图上是一只蚜虫的身体,蚜虫的头却换成了——刘博士。我默默地走开,握拳走进自己办公室,锁上门,开始大笑起来。
捏捏笑得发酸的脸,我抓起手机打给那个恶趣味的家伙:“在哪?”
“在院办,商量排课的事。有事?”
又是这样无辜的调调,我的恶趣味也发作了,“快上来!刘博士打人了!”
“怎么了?”
“不知道,反正怒气冲冲的,现在校保安在这,估计要打110,你先上来,大家都得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子,我正得意呢,宁培就幽幽地说:“文辰兄,这都是我玩剩下的。”
我……
快到中午的时候,宁培发邮件说:“老大上MSN吧,说话方便。”
我回复他说:“不行,会有很多人找我的。”
他马上又回了一封:“你可以将登陆状态设成‘显示为脱机状态’。”
我找了找,开始菜单里有MSN的程序,就登录了私人的帐号。登录成功后,马上几个即时对话的窗口弹了出来,都是“在不在?”“在吗?”“在就回复”那一类的,还有一条是“你很久没更新facebook了,近况如何?”。我暗自庆幸显示了脱机。
从列表里看了看,不知道哪个是宁培,只能又给他发邮件:“给我个信息,找不到你。”
过了一阵子,一个叫“StarryNite”的冒过来一条信息:“是我,吃饭时叫我。”
我回了他一个“好”,继续做项目申请书。
怎知道他又发了一条来:“在做什么?”
我回他一个咬牙切齿的表情说:“你呢?这么闲?”
他说:“我在写proposol,要开展实验了。”
我想了下,说:“我做的项目申请书上有一部分是你的,干脆你写那部分?”
“好。”
中午一起吃饭堂的时候,他兴致勃勃跟我说要开课的事,他要上的是大二分子生物学的实验课。
我开玩笑说:“小心被一班女生穷追猛打。”
“据说我爸当年挺受欢迎的。我在家整理遗物的时候,翻到很多卡片。有些都没拆开。你上学期也上了本科生的课吧?怎样?被追打了?”
“我才上了两节,教师节连个礼物都没收到。”
我们俩闲聊的时候,我一眼看到好些人在宁培背后晃来晃去找位置,忙示意他换个话题。
结果宁培换了个更糟糕的话题:“上次令尊催你找老婆的事,你落实得怎样了?”
很不幸的,我爸打了几次电话逼婚时,宁培都正巧在一旁偷着乐。
“吃饭的时候能不能聊点轻松的话题,比如美食?嗯?”我用勺子轻敲盛饭的盘。
“嗯,我知道,你想找个会做饭的老婆,我也是啊。”
宁培是来争当最佳损友的吗?我气结,低声说:“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于是他很上道地说:“今天的平菇炒得真不错啊。”
下午三点多,宁培就把他那部分申请书写完发给我了。我一口气看下来,主动给他MSN发信息说:“厉害!质量好速度快。”
宁培发了个笑脸开始自吹自擂:“我做technician的时候就是帮老板做这些的,只不过换了中文而已。我的中文好像一直还不错。”
要不是怕委屈了他,真想让他去代替小徐。在国外选择做技术员还是科研人员都是个人选择,别人也会理解并尊重,然而在国内,难免会有人大惊小怪然后说三道四,特别宁培还顶了宁教授的光环,很多人都在看着他,其实他的舆论压力也不小。
正想着,他就发信息过来说:“我想冲茶,拿杯过来喝。”
我拿了杯正要起身,他又发过来一条信息:“要不去休息间喝吧,小徐在,不给他喝不好,给他喝茶少。”
我边笑边回复他说:“葛朗台,走吧。”
走出办公室就见他举着茶壶呲牙咧嘴的样子,我打趣他:“这是珍藏版的普洱?”
“不会吧,颜色都不同。这个叫单枞,茶叶店老板附送的。”
这个休息间是跟研究生共用的,我和宁培刚坐下来,程橙就进来了。
“林老师,宁老师,你们好有雅兴啊。这是什么茶?我也想喝!可不可以?”
宁培把茶壶往程橙的方向推出几厘米的距离,程橙就自顾自倒了起来,我看宁培的表情,差点大笑出来。
单枞香气扑鼻,跟我长期喝的普洱实在是两码事。平时喝普洱,主要是用来消食,也算是可有可无的。而单枞却让我对茶的好感一下提升了不少。
程橙喝了茶,哼着歌继续去做实验。宁培问我:“你办公桌不是有一套茶具吗?怎么不泡了?”
其实敬轩走后我就没再用过那两套茶具,除了没时间外,主要是不想把伤疤硬生生揭开。宁培等了一会没下文,也不深究,随口说:“下次带你去那家茶叶店坐坐,那老板可神奇了,手指头就这么随便一指,喏,这罐是藏了十年的大红袍,上万的,那块茶饼是上好的明前春尖,也是过万的。我在他那喝两杯后就两腋生风,跟成了仙似的。”
我大笑,心情也好了很多。
宁培其实是很有能力的人,他爱玩爱调侃,但真正做起事来会很投入,效率也比一般人高很多。我每次笑他是基因遗传的好,他就会愁眉苦脸地说,要是遗传了老爷子的闷骚和老妈的多病,那是什么状态啊,结论是——那就是个多愁多病的身。
然而事实是只要他在哪,哪里就充满笑声,自从他开展实验以来,我已经有好几次被分子室的爆笑声惊到了。宁培就是这么个人,他高兴时能让你开怀大笑,他不高兴时能让你哭笑不得。日子就这样在嬉笑怒骂中一天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