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等着》邀森

4、第4章

　　说起顾莱和徐谨青春年少的爱情故事，只怕认识他们的人都得狠狠叹上一口气，大呼世事无常。

　　这一点，尤其体现在徐谨身上。

　　因为顾莱早在三年前那场震惊全球的坠机事故中丧生，尸骨无存，而当时得到消息的顾学年一夜就白了发，这位单身父亲失去他唯一的女儿，仅仅三个月，便跟着去了。

　　这是一场意外，所有人都这么说，可徐谨还是没法原谅自己。因为顾莱坐上那架飞机的理由就是他，他们那几天正在吵架，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理由，顾莱的某些话把他气得直接飞到国外处理公事，以便冷静一下心情。

　　可结果是连顾莱自己都没料到的，她上飞机之前还气哼哼给徐谨打电话。两人说着说着又吵了起来，最后顾莱气急败坏地冲着他吼：徐谨，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挂了电话，之后再也打不通。

　　等徐谨再次接到哥哥的电话后仓促回国，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副模样来面对这一切，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等来这样一个结局。

　　徐睿说不怪他，可徐谨忘不了顾学年那张绝望的脸。

　　徐致也说错不在他，可为何这个这么多年，顾莱却一次都不曾出现在他的梦里。

　　说来说去，他最对不起的两人，到死都没原谅他。

　　那个时候徐谨甚至想，只要她能出现在他梦里，再对着他笑一笑，哪怕是要带走他也没关系。

　　就像现在这样。

　　徐谨一路跌跌撞撞的跟着那个人进了墓园，冰凉的雨水在阴森的墓园中显得更加阴冷，可他却不甚在意，像一个流浪者，在追随自己唯一的光。

　　随着身体越来越沉重，徐谨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凝结住，渐渐地，心脏沉痛的跳动在耳边回响，让他再也听不见声音，只有眼睛定定的望向那一处。

　　那个人在一座墓前站了很久，挺直的背脊背负无尽悲伤，却依旧顶天立地。

　　徐谨很心疼顾莱的这种姿态，因为他不想对方承受过多，也不喜欢她的强颜欢笑。可是每次对方都坚定的认为，那是她自己的决定，他无权干涉。

　　把欢喜和忧愁一力承当，这就是顾莱。

　　所以她说着等着，徐谨就一直等。

　　等到现在他都快要放弃了。

　　老天却及时给他送来一个惊喜。

　　眼前愈加的模糊，徐谨知道他快撑不住了，可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放弃，他不能闭眼，闭眼的话顾莱就再也不会回来这里。

　　“顾莱……”

　　伸出的手触到一片冰凉，原来那个人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沉默地望着他。

　　“顾莱？”徐谨小声喊道。

　　对方没有回应。

　　“是你吗？”徐谨呆呆地望这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抬手抚上那张脸，冰凉细嫩的触感和一成不变的表情都昭示一种可能。

　　“您认错人了。”对方冷冰冰的。

　　“不，没错。”等着手掌下的肌肤渐渐暖起来，记忆里那个姑娘的模样跟着活过来，浑然就是眼前的模样。

　　他怎么会认错呢，他的姑娘啊，看着大大咧咧，却是个不喜欢别人碰触的性子。可是他不一样，他不是别人，他是她的恋人，现在的情况也无不是在证明这一点。

　　“顾莱……”徐谨喊了声她的名字，慢慢凑近了她，在无限欣喜的心情中，坠入了黑暗。

　　*

　　徐谨再次醒来时已在自家床上，睁眼即入目的灯晃得他睁不开眼睛，等到适应眼前的一切，心中又尽是大梦一场后的无尽空虚。

　　人间不值得。

　　耳边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

　　徐谨扯了扯嗓子，“我做了一个梦。”

　　那个声音尽职地回应他：“什么梦？”

　　“顾莱回来了。”

　　“嗯……是个美梦。”

　　“对啊，美到我都要相信那是现实了。”

　　那个熟悉的声音笑了笑：“醒过来就好了。”

　　徐谨跟着笑起来，只是那嘴角怎么也勾不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哟，终于舍得看我一眼了。”徐睿打趣他，把手里的书放回原处。

　　“……”徐谨闭了闭眼，将那句没看你咽回去。

　　徐睿走过来，居高临下盯着他，眉头挑得老高：“怎么样啊？回魂了没有啊？”

　　徐睿心头不爽，是被徐谨之前那句见鬼给吓得不轻，连蜜月都不度了直接飞回来，生怕这浑小子不留意被哪路孤魂野鬼给勾跑咯。现在好，人是没勾跑，但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是看得他够够的，让人看了就来气，偏偏还不能揍他。

　　徐谨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发懵的脑袋，“徐睿。”

　　“嗯？”

　　“我真的看到她了。”

　　哎哟，这还犟上了。

　　徐睿挑着眉，一脸正经地冲着他说：“这也是一种可能。”

　　“一种？”

　　“另一种是你可能被烧坏脑子了。”

　　徐谨牙一酸，瞬间就不想跟他说话了，只是想想还是问他：“你们在哪儿找到我的？”

　　“你车里啊。”徐睿重新坐回去，“你说你怎么搞得，身体都那样了还一个人往外跑，要不是你哥不放心让人去找你，你大概真要把自己烧死。”

　　徐谨低头沉思。

　　他很确定自己是在墓园里昏过去的，失去意识之前也被人好好接住了。但徐睿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被隐瞒的过程。他把这事儿说给徐睿，但后者根本不信，只当他是烧傻了，“你可悠着点吧，绑架徐婕的祸首还没找到，回头你又倒了，你知不知道你哥都快急疯了，你不说帮忙好歹也别扯后腿啊。”

　　徐谨重申：“但是我真的见到顾莱了。”

　　对方拿爱智障的眼神望着他。

　　徐谨：“……”

　　他放弃说服这人，低头思考那些可能性。就在床上待了这么会儿，徐致推门进来。

　　“哥。”徐谨喊了人，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徐致抬手便质问他，“你怎么回事？”

　　徐谨刚想开口，对方又打断他：“算了你不用说了。”

　　“……”

　　徐致忍着头疼在原地思考半天，才憋出个结果，“这段时间我给你放假，你想查什么找什么随便，护好自己小命就行。”

　　一旁的徐睿听得眉头一皱，心想徐致心可真大。要知道徐谨现主要负责徐家的资金和账务，位置重要能力靠谱，这突如其来的休假，对他这个合作伙伴了来说可能就不那么好了。

　　而且他虽然姓徐，但却和他们不是一家人。

　　徐睿左右想想，没有说话。

　　徐谨本想拒绝，可是想想接下来几天的事情，只好点头同意。

　　“那行。”见他同意，徐致脸色稍缓，随即又说道：“还有这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小心。”

　　这一茬徐谨就懵了，“现在？可是嫂子和……”

　　“我知道。”或许最近事儿太多，导致徐致全身都溢满了火气，随时能炸的那样：“她们的安全有安静，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哥，安静她不……”

　　“她就算再可疑也是现在最合适的人选，你以为我想把你嫂子侄女交给外人吗？徐谨，我现在没空跟你解释那么多，你只要知道，安静可以信任，ok？”

　　徐谨没有表态，脸上的疲态更加明显，没有哪一刻是比现在更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可他也明白即使这样他哥也还希望他好好地，心里不由得一酸，眼角也红起来。

　　徐致罕见的没有说什么，只临走前深深看他一眼便掉头出门。徐谨见他在扣风衣的扣子，俨然是马上出门的模样，最终也忍不住说：“你好歹告诉我你去哪儿啊？”

　　徐致身子一顿，留下一个名称后拉上了门。

　　孤儿院。

　　徐谨和徐睿俱是一惊。

　　*

　　唐纪晚上回到家，开门见顾莱缩在沙发上，头发湿哒哒地瘫在茶几上，旁边还搁了一件黑西装外套。他一愣，立马就知道对方今天做什么去了。

　　心里满是心虚和愧疚。

　　他之前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人家，可现在又要告诉她你家房子被你前男友买走了。光是想想唐纪就觉得，顾莱能分分钟撕了他。

　　关门声惊醒梦中人，那还是半迷糊的人睁开眼睛，茫茫望着门口，“你回来了？”

　　“嗯。”唐纪此时正在想冰箱里还有什么，能让他现在就做成美食拿出来赔罪，脑力前后过一圈，悲惨的发觉好像什么都没有，真看来是天要亡他啊。

　　唐纪抓耳挠腮急得原地打转半天，才想起转移话题，“你出门了？去哪儿了呀？”

　　顾莱顿了一下，脸色颓靡道：“……去看我爸了。”

　　唐纪觉得自己可能挑错了话题，只好硬生生给她接上，“哦——”

　　只是顾莱仿佛没听出他十八婉转路里的千万情绪，只默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笑得十分勉强，“可是，我没敢跟他说话。”

　　唐纪安慰的话卡在喉咙。

　　“我也不知怎么的，就不敢吗，你别看我他平时挺斯文的，教训人可厉害着。”顾莱的声音很轻很缓，怕惊醒什么似得，“可是唐纪，我不怕他骂我，就怕他问我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我也怕他不光不骂我，还拿特别肉麻的眼神瞅我。或者是不理我，或者问我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

　　不跟着他一起离开。

　　滚烫的泪珠顺着她的脸往下掉，顾莱说着说着就慢慢捂住了脸，就像她正在说的一般：“我没脸见他。”

　　唐纪手足无措，急吼吼给她倒了杯水过去，依旧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能坐在一边干着急。

　　“所以啊。”强行灌了口水的顾莱边抽气便说：“我决定拿回了房子再去看他。”

　　“……”

　　妈耶，这是一道送命题。

　　唐纪内心疯狂挠墙。

　　就在他疯狂搜刮记忆准备说辞时，顾莱又说：“接着，徐谨来了。”

　　“……”记忆被按了暂停键，这信息瞬间让唐纪瞪圆了眼睛。

　　他死死盯住顾莱，不想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然后呢？”

　　“然后他昏过去了。”

　　“……”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不过，唐纪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顾莱的反应。他想从对方脸色挖掘什么，却发现她是一丝异样都没有，便问她，“你怎么看？”

　　顾莱一愣，跟着展露出笑容，“我怎么看？我根本看不着好吗？”

　　唐纪先是一愣，接着无奈地笑了。

　　他这是问得什么蠢话。不过也正是因为对方平时表现的无懈可击，完美到让他忘了一个事实。

　　顾莱，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