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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京都太平长安歌 ...

  •   不得不说,当陆清久正经起来的时候,他通身的逼人贵气还是挺能唬人的。至少将军府的门房连拦都没拦,直接诚惶诚恐的将他们请了进去,还替他们倒了温茶。
      老将军接到了下人的通传,也没让他们等多久,就从内室走了出来,朗笑抱拳道:“不知是哪阵东风,吹得寒室,能让王爷和段小公子大驾光临啊!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哈哈。”
      老将军官职高,年纪大,又是武将,地位尊崇,这一声蓬荜生辉自然只是给陆清久一个面子。

      陆清久也识趣,起身相迎,照着军营里的模式,抱拳躬身微微笑道:“清久今日身体微恙,故而未曾上朝。听闻老将军义子一表人才,龙章凤姿,特此携段二前来拜会。”一边站着的段瑞安有些尴尬的跟着笑笑,点了点头,补充道:“少将军年纪轻轻风采出众,今日一见,实在生出几分倾慕结交之心,没忍得住,同王爷夸赞了几句。”

      程锋大笑了两声冲两人点了点头“哈哈,犬子不过小有才干,想不到也能得王爷青眼,他此刻正在内间研究兵书,我去叫他,你们年轻,也好带他出去见见人,别被我老家奶娘养成个书呆子。”

      陆清久推辞道:“不用特意叫了,我们随您进去看看就好,少将军将来必为国之栋梁,既然在忙,我们不便太过打扰。”

      “也行,难得王爷有心。”

      程锋走在前面带路,陆清久跟在后头,段瑞安毫无存在感的站在他一边,埋头跟着走。
      拐了两个弯,进了一处后院。

      老将军也不全是个没有情调的粗人,至少这院落里一池碧荷随风微曳,就已显得八分情趣,边上又有一个矮矮的小山丘,上头一座八角亭,傍水而筑,斗拱飞檐。没有匾额,倒是在亭边立了块石碑,上书“晚锋”二字,说来也有趣,那“晚”字一笔狂草,金钩银划,笔画干净利落如刀削斧凿,本该更有力的锋字却是簪花小楷,落笔精致,透出一种婉约的柔美意味来。
      陆清久只微微瞄了一眼,就被亭中人引走了目光 。
      水晶帘动微风起,露出亭里人半个侧影。修长挺拔,如松如竹。

      程锋上前,一把撩起帘子,走了过去。陆清久抖抖衣袖,跟上前去。段瑞安揉揉鼻子,也紧跟上去。

      程长歌刚看完一章书,一边一沓宣纸上细细密密挤满了他做的笔记。见程锋来了,忙转身要拜:“义父。”
      程锋忙扶住他:“诶,都这么多天了,还这么客气。说了让你把我当亲爹看,早知道当初捡到你,就该把你带在身边。”

      程长歌颔首抱拳道:“便是亲生也讲长幼有序,尊敬您是应该的。”

      “你这孩子”程锋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孝顺,这会儿来打扰你念书啊,是王爷和段小少爷特意来看你。”说着,让开身,露出跟在后头的陆清久和段瑞安。

      陆清久已打量一会儿面前人,此刻一抱拳,似笑非笑地看着程长歌。

      如果他没记错,昨夜在御花园里,就是这个人。

      气质冷冽如雪落霜冻,眸子却亮得如同璨星朗月。让人看过一眼就无法忘却的长相。

      陆清久挑了挑眉,面上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少将军年少英才,清久不过一闻便倾慕不已,这才冒昧前来打扰,不知少将军何时得空?清久或有幸可与您小酌二三?”

      程长歌看着陆清久满面春风的笑容,皱起了眉:“王爷此言差矣。长歌何德何能?王爷身体抱恙,朝政难理,长歌要是再行打扰,岂不是不识大体?”

      陆清久看着他一副认真的表情,抿了抿嘴,面上的表情突然有些怪异,露出了一边的酒窝,像是想笑,又最终忍住了。
      可他身后的段瑞安却没能忍得住“噗”地笑了起来。

      程长歌有些不解的转脸看向他,依旧一脸严肃:“长歌所言若有可笑之处,望阁下指出。”
      段瑞安揉了揉肚子,还是想笑的表情,却摆了摆手道:“段某不过欣喜于少将军直谏之勇,觉得我大梁有此等贤臣,必然能够壮大绵延,想到国之将来,太过激动,才一时不察笑出了声。望少将军见谅。”

      程长歌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段瑞安在胡扯,却也奈何不了他,只是皱紧了眉,直言道:“在其位则司其职,本就该是人之责任与担当,王爷既领职于我朝,那便该兢兢业业,为国为民。若真是有恙在身,那自也不必勉强。可王爷既然还有力气来拜会长歌,不如去关注生民百姓之大业。”他还欲再说,却被一边的老将军笑着打断了话头:“王爷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唯恐皇上龙体金贵,怕过了病气才不得不停朝一日”说着,拍了一记程长歌的后脑勺,“来看你个练武的糙人难道还要妨碍这些?”

      程长歌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倒是陆清久笑眯眯地圆场道:“少将军忧国忧民,所言甚是,清久自当铭记在心。不知何日少将军有空,清久也好设席以谢这一言之师。”

      程长歌摇了摇头:“不用,想来王爷也该是日理千机,不必叨扰了。”

      陆清久看着他,眼里像有潋滟晴光在闪,没有半分被人生硬拒绝后的不快。他勾唇一笑,声清如风:“那便改日再提。”

      拜别将军府,段瑞安一把拉住正要抬脚上马车的陆清久,一脸憋笑的表情道:“这少将军看着聪明,没想到这么愣,当朝也就他一个敢这么当着面说你这个承平王爷懒怠散漫,不务正业了吧。”
      陆清久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这不还有你段二少呢吗?”
      段瑞安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干笑着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片刻后又转了话头“说起来,你现在打算去哪儿?不如送我先回家呗?”

      “回什么家?去莺花坊。”
      段瑞安瞪大了眼看着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嗖”得一下窜上马车,像是怕陆清久反悔似的,拉上了车帘,飞快的对着驾车师傅道:“莺花坊啊,师傅,快点儿走。”

      比起这一头两人兴致勃勃的看美人儿,将军府里的气氛就没那么融洽了。

      陆清久虽然为人随性温和,但是毕竟身份尊贵,程长歌这一开口,既可以说是秉性耿直,亦可以说是不识大统。程锋不得不担心,他眉微蹙,心事重重地拍了拍程长歌的肩:“你跟我来一趟。”
      程长歌没有多问,乖乖跟在程锋身后进了书房。

      将军的书房自然比不上那些文人墨客风雅,没挂什么水墨书画,也没摆什么熏香瓷瓶,唯一有些像装饰的就是墙上供着的一把长刀。

      程锋走过去抚了抚刀身,沉声道:“你可知,这把刀的来历?”
      程长歌怔了怔,开始认真的细细打量面前的刀,刀鞘样式古朴,没什么精细雕花,刀柄也是普通不过的花梨木。程长歌看不出什么特别的,默默摇了摇头。

      程锋闷闷笑了声:“这刀是我第一次上战场打仗回来买的佩刀。”
      程长歌颇为不解:“为何摆在这里?长刀出鞘,自该驰骋疆场,放在书房,岂不浪费?”

      程锋看着他一身锐气,微微摇头笑道:“果真同我当年一模一样。”
      程长歌没听出这话里是贬是褒,就站在那儿,低垂着头没说话。
      程锋慢慢抚上那刀的刀鞘,声音较往日少了分和蔼,多了几分征战沙场多年积累下来的威严和沧桑,真正开始以一个将军,而不是父亲的语气开口道:“刀,在外自然要寒芒必现,震敌御边。可进了这京都还不入鞘,就是意图弑君,谋逆不轨。”

      程长歌闷在那儿,不应声。

      程锋看了他一眼:“你若想当把好刀,自然也要学会入鞘,否则,这京都‘风沙’这么大,磨久了,不止会钝,还会折。”

      “义父”程长歌急急叫到,像是想说什么。
      程锋截住他的话头:“入了京城,就要谨言慎行,不可太过莽直。话出口前,先过脑,想清楚到底该不该说,说了又会怎样。”
      程长歌深吸一口气,想了想,最终还是道:“男儿生而不畏死。有些话或许没有人敢说,那便由孩儿来说。自古谏臣存死志,我不怕刀折,却怕被摆在这架上,了无用武之地。”

      程锋叹了口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别忘了,你可不是什么谏臣,你是将军。死谏那套是文官爱搞的。你若是因为一言不慎而死,我再去哪儿找一个能继我位的将军?我大梁边疆又由谁来护?
      男儿视死如归,那是在疆场之上,敌人当前,为护国而死,那死也是光荣。可你若没有死在敌人刀下,而是死在朝堂之上,我朝奸人手中,那就是蠢!死不足惜!”

      程长歌像是被他最后两句话惊到,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看着他。
      程锋继续道:“你有将帅之才,却没有为人臣子的自觉。”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也跟着锋利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冲撞王爷的事儿若是真计较起来,那不算杀头也得流放?最轻也要判个削职反省?”
      程长歌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冲动,闷声道:“王爷也说会改了……应该不会同我计较……”

      程锋见他不开窍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王爷为什么不上朝?”
      程长歌讷讷:“难道不是因为前夜太过放浪,所以今天怠惰散漫不想去?”

      程锋见他木呆呆的模样实在无奈,只能耐下性子引导:“你知道我朝有几个王爷?”
      “仅此一个。”程长歌如实回答。
      “那你又知道当今圣上有几个兄弟?”
      程长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低了下去:“听闻共有十二个……”

      程锋继续加大药量道:“只有他一个好好的活到现在,享着常人不能及的富贵荣华。你真以为他是什么不学无术的天真纨绔?
      坐到‘那个’位置的人哪个不是从自己兄弟的血肉上踏过来的?难免疑心病重。再者说,当今皇上就算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也不得不防有人存了谋逆之心。王爷若起了狼子野心,圣上该如何自处?
      便是王爷老实,他也生了同当今皇上六分相似的一张脸,太容易被奸人利用去。有些嫌,是不得不避。他看着日子散漫自在,实则不得不逍遥,他这是给皇上一个台阶下,也是给自己的‘金笼子’再上一道锁。换皇上安心,自己太平。”

      程长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程锋看着他,捋了捋胡子:“这京中很多事不比你想得那么简单,才学武功都不是最重要的,你这性子太过莽直,绝讨不着好来,若是可以,还是和王爷交个好。他可是能教你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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