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染胭脂雨纷纷》希瑟

3、风筝

　　“不嘛不嘛，你是我哥哥，为何偏向外人？我就要这个。”玫宝不高兴地吵起来，一把抓起之慎刚做好的紫燕风筝，转身就往外跑。
　　小曼并没有拦她，只是望定之慎：“慎哥哥，你快替我把风筝拿回来。”
　　之慎迟疑道：“这个金鱼的不好么？”
　　“不，”小曼微笑：“我们说好的，你给我做紫燕风筝。我就要紫燕的。”
　　“玫宝还小，我们应该谦让着她。这个金鱼的也很美，好妹妹，你就不要争了。”
　　小曼仍不让步：“你快去替我把风筝拿回来。”
　　之慎无法，只好追上玫宝：“玫宝，这个金鱼的才是你的，把紫燕风筝还给小曼吧。之前你说要金鱼的，怎么可以随便变卦呢？”
　　玫宝忙把紫燕风筝藏在身后，嘟着嘴道：“不，这个紫燕风筝比金鱼风筝好看百倍。哥哥你好偏心，凡是给小曼做的风筝都精致无比，给我就滥竽充数。她是你什么人，你这样急着讨好她？”
　　旁边给鹦鹉添食的侍女在听了笑道：“她是公子的未过门的媳妇儿。人家是两口子，当然比你亲密。”
　　玫宝马上刮脸，吐舌头，冲着小曼跳着喊：“哎呦，哎哟，真没羞，还没过门就这样！”
　　小曼听了疾步走到她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清清脆脆：“你再说！”
　　玫宝捂着脸，惊得一时怔住，脸上火烫火烫地疼蔓延开来，她才破嗓大哭：“妈妈，妈妈，快来呀，小曼打我！”使劲跺了跺脚，把风筝往地上一扔，践踏起来。
　　小曼推倒她，拾起破烂不堪的风筝，怒道：“谁许你弄坏我的风筝的？”
　　之慎这时恍过神来，赶忙拉住小曼：“好啦，好啦，我再替你做一个。她都给你打哭了。”
　　“妈妈，妈妈！”玫宝的哭声很快招来了竺夫人。见女儿坐在地上，脸上有只鲜明的红手印，吃了一惊：“玫宝，这是怎么了？”
　　“小曼打我。”
　　竺夫人抱起玫宝，拍着她的背细声安慰，不好责怪小曼，只对之慎道：“叫你带着她们玩，怎么打起来了？”
　　“妈妈，不要理他。哥哥偏向小曼，帮着她欺负我。”玫宝在竺夫人怀里抽泣着，委屈道。
　　“乖玫宝，一会儿妈妈替你教训他。”
　　小曼听了冷笑，一言不发往外走。之慎拉住她：“你去哪里？”
　　“我懒得同你们歪缠。今日我爹爹回来，我要回家里去。”
　　之慎急了：“不是说好玩一天的么？”
　　“我不高兴了。”
　　竺夫人知道这小女孩得罪不起，忙又赔笑道：“小曼，怎么生气了？玫宝还是小孩子，难免耍脾气，你怎么和她一般见识呢？好好在这里玩，之慎，你再给她们各做一只风筝，要一样的，免得再打起来。”
　　侍女也帮忙解劝：“好了，小曼小姐，你平时是最大方的姑娘，不要同玫宝小姐计较了。”
　　竺夫人道：“我去吩咐厨房给你们做点心，要吃什么呢？”
　　小曼道：“鸽子肉粥。”
　　玫宝道：“荷叶粥。”
　　竺夫人笑起来：“两人两样。好吧好吧。”
　　这一会儿功夫玫宝已经忘了刚才的纠纷，擦擦眼泪，从她怀里爬下来，拉住之慎的手：“哥哥，去给我做风筝。”
　　之慎伸出另一只手给小曼：“来。”
　　小曼转身自己走。
　　待他们消失在月洞门后，侍女小声道：“这小曼小姐真不好惹。公子日后娶了她，有苦头吃呢。”
　　竺夫人苦笑：“何止之慎？我们怕也要像老陪房似的奉承她呢。谁让他们姜家权倾天下呢？谁让我们竺家深受姜元帅厚恩呢？恩人肯把独生女许配给之慎，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呢。”言下之意，并不赞成丈夫攀附姜家。
　　竺侍郎在身后听得清楚，一手挽住夫人的娉婷细腰，赔笑道：“让夫人受委屈了。”
　　竺夫人甩开他，愤愤道：“我又不是元帅府千金，受点儿委屈算什么？我只是心疼之慎和玫宝，一天到晚要陪她玩耍，稍不小心就要看她的冷眼。这女孩子同她的祖母和母亲一样眼高于顶，讨厌至极。”
　　竺侍郎无可奈何地笑笑：“若不是当年姜元帅接济，你的夫君现在恐怕正在村塾里吃苜蓿饭，哪会考中进士，做到如今的侍郎高位？况且，姜元帅带我们一直谦和有礼。小曼这孩子是被宠坏了。”
　　之慎重新为小曼和玫宝做风筝。这次他吸取教训，做了两只紫燕风筝。后园与庭院里花木繁密，不适合放风筝。之慎带着两个女孩子来到府门前的空地上。这是个晴天，风和日暖，春日花香荡漾于空气中，闪金的阳光洒在树梢，激起一片和悦的鸟鸣。女孩子们奔跑玩耍，鹅黄梅青的春衫衣袂飘动，一会儿额上泌出细细一层汗珠。之慎微笑着坐在树下的石碣上，目光一直追着小曼。
　　他一直都晓得他们之间的婚约，一直为此感到庆幸，虽然小曼的脾气娇纵无比。但她是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没有人愿拂她心意。他抬头看天，紫燕风筝越飞越高，他的好心情也扶风而起，直上九重。
　　“哥哥，我的风筝！”玫宝忽然跑来推他，指指树梢。她的风筝给风吹到树枝上挂住了。
　　“我去给你取。”之慎站起来打量着树梢，脱掉外衣，准备爬树。小曼在旁道：“慎哥哥，那树枝那么细，你的身躯颇重，恐它经不起。不如我去。”
　　之慎疑惑地看她：“你行么？”
　　小曼得意地笑道：“好歹我也是将门之女。”
　　她擦擦手掌，走到树边，轻轻几下，就爬到了挂风筝的树枝。树枝微微颤，确实也只经得住她的体重。她伸手刚要摘风筝，忽然定神朝远处看。之慎在下面问：“怎么了？”
　　“那边有兵来。”小曼一指街口。
　　很快，地上的之慎和玫宝听到了渐近的马蹄声，一队骑兵风驰而来。玫宝面露惊恐之色，拉住之慎：“哥哥，我怕。”之慎把她搂到怀里，安慰道：“不怕，他们只是路过。”
　　但骑兵在他们跟前勒马，一个文质彬彬的将军一震马鞭，指着玫宝问：“你是姜小曼？”
　　玫宝慌忙摇头：“不，我不是。”情急之下淌出泪来。
　　之慎搂紧她，还算镇定地问：“你们找小曼做什么？”
　　将军一笑：“姜翊与太子弑君谋反，已被伏诛，其女小曼理应连坐。”
　　之慎大惊，还来不及细问，只听树上发出一声惊叫，小曼掉了下来。将军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接，落到怀中的竟是个小小女童。将她放在地上打量，女孩约有六七岁，穿梅青衫子，眉目精致，面庞白皙，左眉上有颗红豆似的朱砂痣。想是受了惊吓，她站在那里微微发抖。
　　“你是姜小曼？”
　　女孩不答。
　　将军问之慎：“哪个是姜小曼？”
　　之慎迟疑了一会儿，指着小曼道：“她是——”
　　一抹狞恶的笑在将军的脸上绽开，他俯身去抓小曼。之慎打了个寒战，急忙喊：“不，她是我妹妹！”
　　将军在马上坐直身子，疑惑地看他，厉声道：“哪个是姜小曼？”一指玫宝：“她是？”
　　之慎不答。
　　将军一把抓起玫宝，玫宝吓得扯嗓子大哭：“我不是！我不是！妈妈，妈妈，快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