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染胭脂雨纷纷》希瑟

1、罹祸

　　“姜元帅。”见来人递上金牌，禁宫卫士长面露笑容，快步走上前来问候这位武王最信赖的元帅姜翊：“末将孙绍武见过姜元帅。”
　　姜翊诧异地打量此人：“你是禁宫卫士长？那高玄度呢？”高玄度曾在姜翊麾下效力，忠勇无双，因此姜翊将之引荐给武王担任禁宫卫士长。
　　孙绍武微微笑道：“高将军前月不幸病逝。”语气中略含惋惜与歉意。
　　“病逝？”姜翊愈发惊讶，与身后的司马天长，程思贤对望了一下。
　　司马天长忍不住道：“玄度这个人身体一向康健，正值壮年，饭量大，酒量大，一百年也不见生一次病，怎么会病逝？”
　　“是啊，”孙绍武叹道：“还是急病呢。上午还在九王子处赴宴，豪饮千杯，回到家中当晚便离世。”
　　姜翊沉默了一会儿，对孙绍武道：“不管怎样，还是应该祝贺你喜得高迁。大王肯提拔你担此重任，可见非常赏识你的才干。”
　　孙绍武忙道：“哪里。无论武艺德操，我都比不上高将军万分之一。不过，元帅虽不认识我，对我的哥哥孙绍文一定会有印象。他曾在元帅营中担任副将。”
　　“哦。”其实，孙绍文留给姜翊的印象并不好。在与中山国作战之时，他多次临阵畏缩，屡屡引起其他将官的不满。姜翊认定此人过于精明，贪生怕死，最终将其调离，改任文职。但这个孙绍武看上去与其兄大大相异，这份从容淡定的气度让姜翊好感顿生。
　　“玄度病逝，我们这些好朋友竟不知晓，也不曾恤问他的家眷，实在是缺礼。你二人就不要随我进宫了，去他家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只管应下。我见过大王，必去问候。”姜翊对司马天长二人道。
　　司马天长与程思贤赶忙答应，目送姜翊与孙绍武消失在禁门之后，才上马赶往高家。
　　高玄度过世一月有余，早已下葬。司马二人只得在灵位前祭奠好友。高夫人一身重孝，领着两个孩儿站在一旁，双目微红，却十分冷静。待他二人拜祭完毕，引他们入花厅坐好。
　　“嫂嫂节哀。”司马天长：“我这一双小侄儿以后还须你尽心抚养。”
　　高夫人淡淡笑道：“你们不必担心。我会好好活下去。”
　　“家中有什么需要，不必客气，只管告诉我们。便是我们帮不上忙，还有姜元帅呢。”
　　“哦，多谢。高家本是世家，并不缺钱财，我们的生活不会有困难。不过，司马贤弟，程贤弟，我的确有事相求。”
　　“嫂嫂有何难处？”程思贤问。
　　“玄度他死得不明。”
　　司马天长与程思贤都是一震：“有人暗害他？”
　　“是九王子。”高夫人直截了当道。
　　程思贤道：“嫂嫂，九王子是大王爱子，若无切实的证据，此语不可轻易道出。”
　　高夫人笑道：“证据我自然有。”说罢，自袖中取出一只银簪，簪头乌黑：“我生在蜀地，家中世代行医，对毒药最有研究。玄度自九王子处赴宴归来便喊腹痛，接着呕吐不止。因前日九王子欲带方士入宫为大王治病，被玄度阻止，发生了些不快，此宴九王子便宣称是赔礼之宴。我想，玄度生性耿直，也许得罪了九王子，令他怀恨在心，狠下毒手。我用银簪在吐渍中试过，果然有毒。细一查看，原来是红头蛇毒。我虽精于解毒，对于此毒却是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死去。虽不能救他活命，我却不能让他白白死去，定要为他报仇，方能雪我心头之恨。”
　　高夫人以及其平淡的口气讲完，司马天长和程思贤对望了一下。
　　司马天长道：“仅仅是这一点儿不快，九王子就要取玄度的性命？听来难以置信。”
　　高夫人冷笑：“自然不止。他是害怕玄度妨碍了他篡位夺权的阴谋。他日日夜夜带那些不知从何处来的方士出入禁宫，为大王治病——”
　　“大王患病了？”程思贤不禁插口。
　　“大王没有病，他只是不想死。而这些方士夸口说他们可以为他炼制长生不老丹药。”
　　司马天长惊道：“我听说这些所谓的不老丹药均以丹砂炼成，人服用后会致命。”猛地站起身来：“我们须禁宫去劝谏大王。”
　　“呵，”高夫人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大王会听从你的劝谏么？你知道太子因何失宠？就是因为劝谏大王不要轻信方士，乱服丹药。随后就，九王子便在大王面前进谗言，说太子不希望大王永生，才故意为此。大王震怒，立刻下旨命太子闭门读书，不准他再出现在朝堂之上。而九王子的刻意迎合却深得大王欢心。此刻你想去见大王，呵呵，我恐怕他早已听不进你的劝告。”
　　司马天长的背脊忽然一凛：“夫人的意思是——”
　　“大王早已不在人世。”
　　“何以见得？”
　　“自上月起，大王已多日不曾临朝，除近侍外任何人不许踏入他寝宫一步，宰相等请见亦不准，奏折都由内廷长赵熙批复，九王子则大权独揽。明眼人还看不出么？”
　　程思贤仍不敢相信：“这，他若病了，亦属常情。”
　　高夫人继续道：“我又听说，九王子曾派他的亲信，工部尚书卫嗣同去太医院取一味药：青蛩。”
　　“这是什么药？”
　　高夫人淡淡一笑：“尸体防腐的药。”
　　二人震惊之际，她又问：“二位来京是跟随姜元帅么？”
　　“正是。姜元帅现在宫中，他说见过大王必来府中祭奠玄度。”
　　高夫人点头：“是么？恐怕难了。”
　　程思贤迷惑地问：“夫人，你在说什么？”
　　高夫人看看司马天长与程思贤，道：“姜元帅凶多吉少。大王生前最信任内廷长赵熙与姜元帅，特地将两份传位诏书交予他二人保管。一旦大行之日来临，两人同时拿出各自那一份诏书给群臣过目，确认无误，太子方可登基。如今，赵熙已与九王子狼狈为奸，想篡位夺权，他们唯一缺少的就是姜元帅手中那份诏书了。”
　　程思贤引袖擦擦额上冷汗：“唉，好在那时大王还明白，想出这样的办法。不然岂不让奸臣孽子得逞。”
　　高夫人发出一阵冷笑：“思贤弟，你以为光凭一个姜元帅就可阻止九王子夺位的阴谋？”
　　程思贤道：“姜元帅绝不会将传位诏书交给他们。”
　　高夫人道：“他们会杀了姜元帅，夺取传位诏书。从引荐方士开始，他们步步为营，早已坐好精密打算。先以长生之术骗取大王信任，离间大王与太子的关系，再用丹药毒死大王，秘不发丧，矫诏赐死太子，召回姜元帅。倘若姜元帅同意他们的阴谋，那自然好；倘若不同意，进宫之日便是他的死期。”
　　司马二人听得呆若木鸡。
　　高夫人轻声道：“我说的耸人听闻么？二位贤弟，此刻你们可以去禁宫门外侦看，姜元帅的人头怕是已高高悬起。不过，我不建议你们去那里，趁着所剩不多的时间，你们还是快快赶去姜元帅府救他的太夫人和夫人吧。九王子杀死姜元帅之后必会斩草除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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