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无名》三千

1、孟婆汤1-2

　　1
　　这是隐藏在大燕国帝都偏僻小巷中一家不起眼的药铺，地方破旧又缺乏规划管理，以至于不多几年后巷子里搬的搬迁的迁，如今也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户人家。药铺没有名字，人们偶尔提到时也总是用“种着红花梧桐的那家”来形容。
　　也对，药铺的门口确实种着一棵梧桐树。那是一棵几乎将整个青瓦小屋纳入怀里的老树，长着很奇怪的叶，开着很奇怪的花——红花。
　　“真是要命，这抽屉是怎么了？”商却言一面自言自语的低声嘀咕一面使着吃奶的劲道死拽眼前的药柜。一阵乒乒砰砰过后……还是打不开。无奈之下只好大叫：“荆无！荆无！！死哪儿去了，还不来帮忙！”
　　“来了，来了。大人，哪个？”里屋跑出来一个清清秀秀的小男孩儿，约摸十四、五的样子。
　　“这个这个，”商却言不耐地指着前面灰旧的药柜，“快给我打开，我的旋覆代赭汤就缺这味了。”
　　“啊？大人，”荆无指着柜子，“这里头装的不会是旋覆花吧？！”
　　“对啊，怎么啦。”
　　“大人，你不会已经忘了吧？这柜子是你亲手锁上的！！没有钥匙能开才奇怪！”
　　“什么？我锁的？！我干嘛锁它？锁哪儿了？”她怎么看不出是锁了。
　　他，他想撞墙了。“锁在下面。去年八月初八的时候，你突然说这个柜子的方位之差无与伦比，害你丢了龙脑香不说还打赌输给西街那只骚狐狸一枝隐身草。然后，你就把这个柜子锁了，要不是我拦着，你差点把整面墙都拆了。”说完，荆无用十分不屑的目光撇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商却言愣愣地站在原地，朝着柜子猛眨巴眼睛，这才想起来这柜子好像也许大概可能就是她锁的。而且，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钥匙的所在了！
　　“荆无~~”
　　好恶，鸡皮疙瘩掉下来了！
　　“干嘛？”
　　“荆无，你最好了是不是。人家不记得钥匙放哪儿了嘛~~”
　　“少来，你自己放的东西我有哪次找到过？”
　　“那可不行，我告诉你，你找也得找不找也得找！……要不，”商却言眼骨碌一转，微微矮腰凑到荆无面前，“我们来盘点吧。就这么定了。去，把大门关上，今天打烊了。”说着还真撸起袖子来。
　　这是威胁！绝对是威胁！但是……哼，他荆无是什么人，这点小把戏他还没看在眼里。
　　“大人！你不是急着做你的旋覆代赭汤吗？！怎么又想到要盘点啦。”荆无凉凉地说道。
　　“可是，没有钥匙就拿不到旋覆花啊？我一盘点钥匙不就出来了吗？”
　　你傻啦！那要多久才找得到，而且照他以往的经验，被商却言丢掉的东西还没有哪一次是找得回来的。荆无给了她一个大白眼，“你不是从骚狐狸那儿顺手牵羊了一枝解语花，前天才拿回来的，这会子就忘啦！”真是的，他怎么那么倒霉，跟了这么白痴健忘的主子！
　　是呀！她怎么忘啦，那枝能解世间一切难解之物的解语花。
　　嗯，她想想……她记得这花是放在了……阁楼上。

　　药辅的主人商却言脾气怪异且反覆无常，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个小巷里出了名的拒绝往来户。也是由于主子的不良癖好，原先住在药辅两旁的邻居因为时不时出现的“怪东西”而纷纷搬离，而留下的那些……比如113号的姜子合是个阴阳眼，当年第一次见到她时，荆无就被她笑了一通：“荆无开花的呶，红色的，跟那棵梧桐一样。”——荆无是药辅门前的梧桐幻化的精灵，来自昆仑，很多年前商却言上昆仑采药一眼看中了他，就将他打包带回来种在自家门前。从此药辅就多了个跑堂伙计，可怜的树精荆无。

　　2
　　“咳咳……解语花解语花解语花……解语花？我塞哪儿了？”也不知这阁楼有多久没打扫了，明显年代久远的架子上堆满了各式药匣书籍，略一翻动，就是一阵的“轻舞飞扬”。
　　“咦？这是什么？”商却言找到一个破旧锦盒，里面是一些不规则块状、大小不等，表面红褐色的东西。待拿到天窗下细细一看，高兴得差点跳出来，“是血竭啊，还是原装的哩！”（血竭主产于印尼、马来西亚、印度等地，多进口）连忙招呼荆无。“拿出去卖了。哈哈，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的！……”接着，化为着闪闪元宝眼的女主人似乎是受到了血竭的鼓舞，什么飞滑石啦，丝通草啦，墨旱莲啦……总之就是堆了荆无一身。
　　真让他不爽！“大人！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要不要你的旋覆花了！”
　　商却言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啊！糟，又忘了……”
　　过了一会儿。
　　“我知道了！我把解语花放在这个里面了！”商却言咧着嘴，咪咪笑着举起一个藤制的箱子，“好，咱们可以下去了。”
　　荆无实在怀疑她的可信程度，不过自己这边的情况实在不太妙，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虽不重却很占地方，他实在拿不了啦！所以既然她说找到了那就当找到了吧，大不了再回来就是了。

　　藤箱被打开，果然是解语花，就是下面垫了很多书就是了。
　　商却言拿起解语花朝着被锁上的柜子轻轻敲打了两下，咔嚓一声，柜下面的铜锁应声而开掉在泥石地上。
　　“切！”她不甚粗鲁地一把拉开柜子，果然是旋覆花。
　　“大人，”荆无在一边好奇地眨眼瞧着，“什么事那么急丫。”先前大内缺了龙骨，也不知听了谁说的竟寻到这里来也没见她有多上心，这才一味普通的旋覆花怎么就着急成这样？若换了平常，就他那种程度的叨叨算什么，早不知道又玩到哪里去了，今天竟然是一听一个进，实在很不对劲！
　　“骚狐狸病了嘛。也不知道又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总之胃气虚弱就对了……”商却言找齐了药就急着出门懒得和荆无罗嗦。
　　她会那么好心？！天上出十个太阳还差不多！“哼！人家抓了你小尾巴了吧！”
　　“错！大错！”商却言一只脚都踩在外面了，只收住半个身子侧回头朝荆无诡异一笑，“我帮她治病，她……得帮我找断肠草。”
　　啊？断肠草？！要那种东西做什么，吃了会死人的，当年神农氏尽尝百草最后就是因为误食了断肠草才一命呜呼。而且他记得这只在一味汤剂中用得到，好像是……
　　孟婆的困忘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