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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雯华书坊(二) ...

  •   司马姀快步回到书坊内,脸上表情略微不自然地正经着,把热乎的酥糕递到三娘子的手边,淡道:“正好看到路边在卖,拿着。”

      房三娘眼神一软,微微含笑接过,那酥糕袋上的温暖从指尖流泻到心尖。

      拓跋珺还在书坊里,就站在方才司马锦的位置,将二人表情微妙的变化尽收眼底。当初被话本子吸引,想知道先生的庐山真面目,于是让人调查了这个雯华书坊。

      天下房氏无出清河,经营生意的房三娘,人称房姨,正是清河房氏。清河房氏本是士族大家,但是当年清河崔氏引起的一场国史之狱,主持编纂国史的崔浩这一支脉被夷灭了九族。还连累到和崔氏联姻的其它士族,牵连甚广,其中包括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皆浩之姻亲尽夷其族。

      当时可谓动荡整个北朝,清河崔氏差一点就被诛杀光了,那些尚能存留下来汉人士族门阀在北朝的实力受到沉重打击,所以房三娘的这一支房氏也就没落到需要自力更生。

      她与身边的这女子是姑嫂关系,女子不知真实姓名,听三娘子常唤她“阿姀”。三娘子的丈夫也没个姓名,只查到是某个士族在南朝没落远亲,从祖辈时就投奔来了北朝。

      祖孙前两代人都体弱多病,像三娘子这般风貌韵雅的女子,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那病秧子的丈夫,后来在她怀孕之际丈夫就病死了。

      房三娘给亡夫生了个女儿,那孩子也是体弱多病,从来没出现过人前。知情人都可怜这对孤儿寡母,时常给予些帮助,那大姑子阿姀更是为照顾亡弟留下的遗孀跟孩子,挽发不再嫁人。

      “滚开,滚开!”忽然有帮邋遢的汉人男子凶神恶煞地出现,拿着木棍驱赶着书坊外的客人。

      “你们什么人,光天化日的来闹事。”有个书生恼声质问。

      另个书生也指责道:“你们别乱来,衙门就在附近!”

      “谁要报官?”一个中年汉子从拐口里过来,高鼻大眼、前额突出,脸部轮廓分明。是个会说汉语的氐族人,嚣张得瞪着他们,戳指道:“尽管去试试,我倒要看谁急着送死,敢得罪纥奚罗大人。”

      几个彬彬书生顿时没了声,纥奚部是拓拔氏皇族以下的八大王公贵族之一,而贵族在平城就是比朝廷比官还要嚣张跋扈的存在。

      氐族男子见他们还不肯走,盱衡厉色道:“还不快滚,是想留下来挨揍吗!”

      挨了打也只会白白挨,书生们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遂快速离开是非地。

      当是谁这么嚣张呢,原来是纥奚部放出来的恶犬。铺内,拓跋珺听到动静后昂首走到柜台前,看了眼外面的人。

      房三娘垂着头打开柜台下的屉子,默数着还在使用的前朝铜币。

      司马姀不悦地低骂道:“这帮人就是土匪强盗,哪有隔三差五就来收保护费的。”

      “算了,破财挡灾。”房三娘看得开,她只希望日子平平安安,赚多赚少够吃用度就好,于是握起一把铜钱准备上交。

      司马姀也只能心里不痛快。拓跋珺目色一凛,唇角微张正要劝住房三娘。

      “三娘子。”氐族男子笑着进铺,先对视了眼房家姑嫂两,又留意到贵气凌人的少年,从长相来看是鲜卑族的。氐族男子便有自知之明,先不主动得罪拓跋珺。

      房三娘客气回应他:“浦大人。”

      “呵。”拓跋珺忽发出轻蔑地冷笑,凭一条奴隶狗也敢自居大人?

      浦甲面色略黑,继续无视她的存在,只顾与房三娘说话:“哎呀,这整条街上的汉人书铺,唯独三娘子你这生意最好,我怕有眼红的人想来你这闹事,所以特意来巡查一下。但是兄弟们也不能白跑一趟,刚巧在门外帮你赶走几个不识好歹的人。”

      “三娘明白,有劳浦大人了。”房三娘客客气气地将手心里的铜币奉上。

      蒲甲看到数目合适,大笑道:“三娘子爽快人,哈哈哈哈!以后你这任何事,我蒲甲罩着!”

      说罢,伸手就要去接那些铜币……忽然有鞭子啪地一声,狠狠抽到了他的后背。

      “唉哟!”他惊得大叫,原地弹跳,隔着厚实的衣物都能清晰体会到火辣辣的疼痛。

      外头的跟帮喽啰们见状立马持棍冲进铺里。

      蒲甲怒不敢发,咬牙道:“你!你这小子是哪个部族的,可知我等在替纥奚罗大人办事!”

      拓跋珺不理会他,看着一旁的房三娘和司马姀提醒了句:“你们躲远点。”话音刚落,她膂力一扭,再度挥起手里的马鞭,今个就要好好教训这头恶犬。

      蒲甲哪肯再吃亏,当即赤手空拳与她开打,旁边的喽啰们也不干看着,持棍扫荡着周围的书架。司马姀不觉间拉着房三娘的手躲到了墙角处,并将柔弱的嫂子护在身后。

      草原的儿女都强悍尚武,就连少帝都能以指弹碎羊膊骨,拓跋珺且会弱到哪去,十招不到就把蒲甲鞭趴下了。喽啰们速将拓跋珺里外三圈的死死包围,想从气势上吓唬吓唬这个少年。

      拓跋珺以寡敌众不为惧,还一脚踩在浦甲的脸上,沉声说:“京都何时移了主,不姓拓跋反姓纥奚?”

      “胡说什么,我家主人是在为朝廷办事。”浦甲面色铁青,这罪名可担不起,挣扎着要起来。

      拓跋珺挥鞭啪得一声抽打在他大腿处:“陛下是命纥奚罗负责京中治安,可没让他要跟百姓收什么保护费。”

      “啊啊……”浦甲痛得颤抖大叫。一群手下干看着,犹豫要不要帮忙,但很清楚少年功夫了得又是有身份的人,他们没那个狗胆。浦甲颜面扫尽,咬牙忍痛,切齿地问:“你到底何人!”

      拓跋珺收起脚,再一鞭子抽在他脸上:“纥奚罗在我面前都不敢这般语气,你一条丧家犬,不知死活。”

      说罢,厉色逐一扫着眼前的一群人,警告道:“从今往后,这雯华书坊就归我贺兰族照拂。”

      八大王公贵族中,贺兰部的权势地位上仅次于丘穆陵氏、步六孤氏,纥奚部对他们而言狗屁都不是。

      浦甲自知眼前的少年是自己十个脑袋都得罪不起的人,嘴脸立马转变:“我等也是奉命办事,请郎君大人有大量。”

      拓跋珺也是明理人,教训过了也就够了,于是收起马鞭插进腰带内,吩咐道:“把铺子收拾回去,损坏的东西照单全赔。”

      喽啰们一动不动看着浦甲,浦甲一个脸色示意,他们才照办去收拾狼藉。

      拓跋珺以防小人下回来报复,居高临下的姿态睨着地上的爬虫,冷声又说:“以后谁再敢来这生事,我就把帐算在你头上,到时你家主人可不会为了一条丧犬与我整个贺兰部为敌。”

      浦甲半边脸都被抽得一条带血红痕,已经清楚到这少年的手段厉害,就算心里一百个不甘心但表面上也不敢再去得罪,勉强作笑迎合道:“郎君放心,小人必会帮忙照应的,绝不让人来寻三娘子的麻烦。”

      拓跋珺从左耳取下大银环,扔到蒲甲的身上,语气一丝温和地说:“这只银环给你拿去买药,收拾完赶紧滚。”

      许是在冯太后的影响下,她也懂得恩威并施,如此蒲甲便没理由在纥奚罗面前煽风点火。

      “谢郎君大量。”蒲甲再拍马屁,一副虚伪的感恩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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