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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太和六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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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星霜荏苒。
转眼太和六年,时隆冬。
此时的拓跋珺年有十二,虽未及笄,已是绝伦姿色。
她正迎着夹雪的寒风,一身锦衣狐裘登上白楼,在她的左手胳膊的护甲上,立着那只白色海东青,体态矫健更胜当年。
少女放眼一望,随着略显碧色的眼眸晔晔流转间,皇城一览无遗。
犹记得父皇在时常抱她上白楼,一边观览一边说着这北方天下是如何被他们鲜卑拓跋所征服,可是父皇不在后,也就剩她独自在此回忆过往的温馨。
思罢,拓跋珺收回目光,看着胳膊上的海东青,除去它铃铛和脚绊子,声音清灵道:“吉塔,去遨翔吧。”
听到主人的命令,吉塔立马展开丰满的羽翼,尖啸一声冲向天际。
“戈赫——戈赫——”它不畏寒风薄雪,一边发出叫声,一边飞掠过皇宫中金碧辉煌、高大雄伟的殿台楼阁,那姿态就像屋脊上的金翅鸟,神圣且美丽。
随着越飞越远的身影,拓跋珺把目光再次眺望这座堂殿胶葛、九衢四达的塞上都城。
未几,一个小黄门匆匆找来,头戴笼冠,身穿对襟宽袖上衣,内穿中衣,腰束带有敝膝,下裳及地。
兰雅将他半路拦下,提醒道:“公主吩咐过不许这时候来打扰。”
苏兴寿凝眸将她仔细端详,今日依然头扎小髻,身披帛,上襦下裙腰束带,下着及地长裙。
他不舍收回目光,看着她禀告说:“陛下命奴来的告诉公主喜讯,林修容刚刚诞下皇长子,宫里今晚飨宴。”
“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兰雅面带三分笑,又道:“我这就去转告公主,有劳苏公公了。”
这小黄门是个汉人,眉清目秀的,只比兰雅大个几岁。
“呃,嗯……”苏兴寿忽然吞吞吐吐之态,再三纠结后,才从领内取出一对漂亮的耳坠,塞到兰雅手里说:“这对耳坠送你。”
兰雅不解,也不知该收还是拒,便道:“你先前已经送了我一柄插梳……”
“就是想送你,没别的意思。”苏兴寿低头羞赧,怕兰雅会拒收,赶忙又说:“我先回去与陛下复命了。”
说罢他匆匆而去。兰雅只好收下耳环,回到彭城公主身边。
“方才是谁来了?”拓拔珺先问。
“苏兴寿。”兰雅说着又把手心里的耳坠摊开给她看:“公主,苏兴寿是不是想贿赂我。”
拓跋珺扬起唇角深意地笑了笑:“这些汉人真是有趣,藏着心思不敢表露,就只会不停地试探人。”
兰雅以为真是要贿赂她,毅然道:“回头我就将他送的这些还回去。”
拓拔珺摇头却说:“他送你一簪一珥,不是想贿赂你,而是在试探你的心意。”
“心意?”兰雅不解地歪头,没把事情想到那些去。
拓跋珺便帮忙挑明:“他也想学那宦官王琚娶郭氏,只是不知你肯不肯对食。”
“啊!”兰雅惊讶无比,原来是这心思!她立马摇头说:“我不喜欢汉人,性情不够爽直,尤其苏兴寿那样的别别扭扭。”宦官就更不可能了。
“那兰雅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拓拔珺顺着她话询问。说来兰雅已经十八岁了,再过几年等自己婚配后,她也是该嫁人了。
兰雅想了想,脸上略红:“嗯……贺兰达纳那样的。”
拓跋珺听出她心思,灿烂笑容调侃她:“原来兰雅一直暗恋我达纳阿干,他呀确实勇猛强壮,那改日我带你回趟贺兰部,看看达纳阿干的想法。”
“谢谢公主。”兰雅不掩欢喜,主子能帮自己牵线再好不过,就算做妾她也愿意。
拓跋珺把这事记下,转而又问:“苏兴寿来就是为这事?”
兰雅想起正事,行礼恭笑道:“他奉陛下之命来报喜的,林修容为我北魏朝诞下了皇长子,陛下高兴今晚要宴设庆祝。”
“林氏生了?”拓跋珺闻言高兴极:“太好了,皇帝哥哥做莫贺了,我也当姑姑了。”
说着,嘴角笑容一丝深意,缓缓看向云霄,心里默念说……父皇你也当阿翁了,愿你在天有灵庇佑这孩子平安成人。
随后拓跋珺下白楼,从思贤门回西宫准备了薄礼让兰雅送去,她则去永安殿与少帝道喜。
永安殿的西堂温室外,内侍刘应微垂首,双手插袖口稳稳定定站在那。听到有脚步声,这才抬眸看过来,紧接着上前几步行礼道:“参见彭城公主。”
拓跋珺驻步紧闭的朱门外,低声问:“皇帝哥哥在作什么?”
“回公主,陛下在更衣。”刘应说着就将朱门推开。
拓跋珺步入内,往里寝卧而去,除了几个侍女和皇帝外,还有一个少年。乃是冯太师的长公子冯诞,与少帝同龄,长相独有汉人的俊美秀气,所以平素特别爱整饰自己的容仪,因而不习经史故无学术,但为人宽雅恭谨甚得帝心。
她灿漫一笑,嗓音清灵干净:“自从思政表叔入宫,妹妹自觉不再是皇帝哥哥心尖上的人了。”冯太师是太皇太后的兄长,按辈分,冯诞算是她们的表叔。
冯诞见她来,脸上立马浮现尴尬,腆颜求救道:“皇上,彭城公主又在笑话我。”
拓跋宏从屏风后走出,头戴金冠,着紫色宽袖左衽长袍、腰束蹀躞式的服带,浑然夙成的帝王风姿。他看着拓跋珺,眼神似笑微弯:“阿珺,你就别为难思政了。”
拓跋珺微嘟粉唇,一幅吃醋的模样往冯诞跟前特别靠近:“尤可见皇兄亲待南平王更胜手足呢。”
冯诞避她不及,后退时踩着裙摆就要摔倒……拓跋宏反应飞快,只手将他单腰搂住。
见他狼狈,再见二人这副暧昧姿态,拓跋珺笑得更觉有趣,调侃又说:“也难怪皇兄会偏心,南平王姿容妍丽、宽雅夙成,就如那汉朝的董贤。”
冯诞一听自己被比作董贤,是羞是恼分不清,耳根子都通红起来,再见旁处的几个侍女掩唇有笑意,他赶紧与少帝拉开距离。
拓跋珺不怕他生气,又一次得逼近他面前,灵动的眼眸璀璨万方,附耳小声说:“南平王这三载来与陛下同舆而载,同案而食,同席坐卧……表叔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可旁人心里会怎么想你我都难控制,万一哪天起了谣言说陛下学汉朝帝王那套男风陋习……表叔清白可就没了。”
“你……你……我……”冯诞支支吾吾解释不出话,被她说得恼红到了脖子,可又发不得脾气,委屈间眼中含着不分明的雾气跑了出去。
拓跋宏目光一沉,挥手让侍女们都退出去。
再无闲杂人后,他才开口,淡道:“你何必故意去气他。”
拓跋珺语气平缓,但璀璨的目光透出一丝冰冷:“谁让他是冯诞。”
但凡有关冯家的一切,哪怕是一头苍蝇她都讨厌至极。
“哥哥尚年少,他们不好塞女人进来,太伊姆便召这冯诞入禁中,说是申以教诫,可又安排给皇兄陪读,摆明是为监视兄的一举一动。兄倒也是,明知冯家没安好心,还对这冯诞好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