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妖》月影兰析

19、完结篇 希望

　　坚持了很久,只想,给自己一个希望!
　　那最后的幸福,我们都不要放弃,好么?

　　手中的幻心蓝光已越来越盛，他看着小音在幻心蓝芒中，眉宇间的魔气逐渐变浅，轻笑。
　　——“小音，还记得两年前我们是怎么克服你的妖性的么？”
　　——“这一次，我们也可以办得到的，一定可以办得到——”
　　他完全不顾真力不继幻心的反噬，吃力地拼尽所剩的真力，但唇角的鲜血却已越流越多。
　　“我不用你帮我，你走你走——我宁愿化身为妖——你走——”
　　蓝光中，小音忽然痛苦地挣扎反抗起来，他胸口一痛，一大口鲜血又呕了出来。
　　“小音，坚持住—— 一定要坚持住——”
　　惊觉自己的元神已在渐渐涣散，他稳住最后一口真力，全力击向幻心。
　　顿时，蓝芒如烈焰般燃烧起来，困在蓝光中的小音渐渐安静了下来，他放松一笑，但紧接着又呕出了一口鲜血。
　　体内刀绞般的痛苦几乎模糊他的神智，但他知道自己此刻一定不能倒下，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大哥——”
　　宇文朔冲了进来，看着气息已是很微弱的大哥，依然坚持着输送真力，心痛地道：“大哥，你不可以再用幻心了，你的元神已在涣散——大哥——”
　　宇文轩摇了摇头，“我不可以放弃，就快，就快成功了——”
　　“冤孽——真是冤孽——为了这只妖，你竟真得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随后跟进来的宇文远，看着儿子的苦苦坚持，沉重地叹了口气，一掌抵住他的背心，助他一臂之力。
　　“爹，谢谢你——”
　　一丝暖意充斥着心头，宇文轩露出了一抹虚弱的微笑。
　　感觉到儿子身上的冰冷，宇文远叹了口气，“轩儿，放弃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油尽灯枯而亡。”
　　“我不会放弃！绝不会放弃！”宇文轩咬着牙，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我相信我可以做的到——”
　　话语刚落，幻心猛得绽放出一道极强的蓝光，接着轰然一阵巨响，原本蓝光中安静的白小音忽又剧烈地挣扎起来。
　　“放我出去——我不要留在这里——”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蓝光外，宇文轩闭着眼，不断地吟诵着经文。
　　“不要念——不要再念了——”痛苦地捂着几乎炸开的脑袋，白小音低声地哀求着，“求你，不要再念了——”
　　宇文轩依然没有睁开眼，仿佛听不见她的哀求，坚持吟诵着佛经，但唇边却又有血丝渗出。
　　宇文朔心中一痛，他知道大哥已快要撑到极限了，忙跪下身来，一掌抵住宇文轩的胸口，为他护着心脉。
　　“大哥，你一定要坚持住！”
　　银蓝之光不断地燃烧着，白小音再度安静了下来，原本混乱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一丝清明。
　　“宇文大哥，你不要再苦撑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心力交瘁而亡的——”
　　终于抓住了瞬间的清明，她心痛地看着几乎耗尽心力的他，“我不希望你死——真的不希望——”
　　“小音——”宇文轩惊喜地睁开眼，充满了期盼，却又带着惊疑不定，“是你么？小音——”
　　“是我。我回来了——”白小音哽咽着声，眼前一片模糊。
　　眼前这个男人几乎为她付出了全部的生命，上苍垂怜，她宁愿自己承受所有的痛苦，也不愿再看见他这样心力交瘁。
　　“不要哭，不要哭——小音，我们都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不是么？还记的，两年前我帮你克制发作的妖性么？我们一起苦撑了七天七夜，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我相信，这一次，我们也一定可以成功。”微喘了口气，他强忍着又涌上喉间的血，“现在，静下心来，什么也不要想，眼观鼻，鼻观心。只要，只要你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就没事了——”
　　点了点头，白小音盘膝坐了下来，眉宇间一片宁静平和。
　　宇文轩稍稍松了一口气，便再也忍不住含在口中的血。
　　“轩儿，你娘还在等着你去看他！”宇文远加强了掌中的真力，几乎将身体里的真力全传送进宇文轩的体内，“你娘死后，你一直没有去祭拜过，你若当真有孝心，就坚持过这一关！”
　　“我会。我一定会去看娘的。”疲累充斥着宇文轩整个身心，但他依然露出一抹让父亲安心的笑容。
　　——父亲，终于肯原凉他了！
　　“这才是我们宇文世家好男儿！”宇文远眼框一热，几乎忍不住眼中的泪。
　　“啊——”蓝光中的白小音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三人心中一沉，就见原本恢复平静的白小音，眼中又闪过了一丝红光。
　　“小音——”
　　宇文轩一惊，正欲起身，忽然幻心又猛得燃烧起来，又一声轰然巨响，强大的气流硬生生将三人震出了丈外。
　　“我不要当妖——我不要当妖——我要当人——我是人——不是妖——走啊——你走——我不是妖——我不是——”白小音凄厉地哭喊着，痛苦地跟自己的心魔做着抗争。
　　“小音——”宇文轩想撑起身子，却没有力气站起来。
　　“大哥——我们帮不了她了——”宇文朔扶着那具冰冷的身子，痛心地道：“现在只有靠她自己！”
　　“小音——”宇文轩神色苍白如雪，心如刀割般，忽然张口又吐了口鲜血。
　　“轩儿，你已经尽力了！心魔由心所生，要克服它，旁人是帮不了的。”宇文远叹气，忙一掌抵住儿子的胸口，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以求护住他的心脉。
　　宇文轩心痛地看着蓝光中不断挣扎的身影，神智却渐渐模糊起来。
　　“小音，不要放弃！我求你不要放弃——”
　　黑暗终于将他吞没！
　　他，已经心力交瘁了！
　　真的，很累，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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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了。
　　皑皑白雪覆盖着整个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宇文大哥，看见了么？下雪了呢！”寂静的屋内，一道小小的身影坐在床前，轻轻为床上的人紧紧了盖在身上的锦被，接着转头看向窗外那一片落雪纷飞，微微笑着，“这雪很漂亮呢！我们还从没一起欣赏过雪景，对不对？”
　　久久没有听见回答，她又回过头，看着床上一直昏睡不醒的人，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
　　“为什么你还不醒来？为什么你要一直这样睡下去？我知道，你很累了！为了救我，你心力耗尽！可是，你睡得太久了！一个月多了，宇文大哥，你已经睡了一个多月了！你看，现在连冬天都来了，可是你却还没醒！你听见我说的话了么？宇文大哥，你醒来看看我，我真的很想你，真的很想——”
　　无声的泪水终于滴落，一滴滴，落在锦被上，她执起他苍白冰冷的手，紧紧地握住，“醒来看看我，我已经摆脱心魔的控制了！我一直记着你话，一直想着你，一直坚持到最后，终于成功地摆脱了心魔！你醒来看见我，一定会很开心的，是不是？是你让我不要放弃自己，所以，你也绝不能放弃你自己！”
　　“小音——”紧闭的房门忽然被缓缓推开，宇文朔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药。
　　白小音忙拭去脸上的泪痕，强颜着欢笑站起，接过他手中的药。
　　“我来。”
　　小心地扶起床上一直昏睡不醒的人，她慢慢地将碗凑进他的唇边，一点一点地喂进去，但每一次，所溢出来的药，远比喂进去的多。
　　她心急地想喂进去更多些，但手一颤，竟失手打翻了手中的碗。
　　“宇文大哥，对不起！对不起！”她心痛地用绢帕擦拭着他身上的药汁，眼中的泪水几乎又要忍不住落下来。
　　弯腰将地上的残片拾起，宇文朔叹了口气，“小音，不要这样。你这样，若是让大哥看见，他一定会很难过！”
　　“我只是想让他醒过来！我只想让他醒过来看看我！别的，我什么也不求！真的什么也不求！”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一把抱住宇文轩冰冷的身子嚎啕大哭，“宇文大哥，醒来——不要再睡了——醒来啊——”
　　“小音——”宇文朔心酸地看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宿命的安排么？竟让这对有情人历经如此多的磨难！
　　大哥心力耗尽只为了帮心爱的女子摆脱心魔，但他却等不到那一刻。
　　那天昏倒之后，他便从此昏睡下去，谁也唤不醒他！就连小音的哭泣，也似乎唤不回他！
　　——大哥，你一直都不曾放弃过的，对么？那这一次，你也要坚持下去！那不仅是小音的希望！也是我和爹的希望！而且，还是娘的希望！她正盼着你去看她，一直在盼着！
　　沉重地叹了口气，他轻拍了拍小音的肩膀，“别难过！爹已经四处找寻名医了，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嗯。”白小音轻轻点了点头，将宇文轩扶着躺下，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坚强的笑容，“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守着他，就算他永远都不会醒来，我也会一直守下去，永远都不离开！”
　　宇文朔沉默，却为小音脸上的笑容所动容。
　　这便是爱情的力量么？
　　忽然，轰然一声巨响，整个房门被强力所破坏，摊塌了下来。
　　“什么人？”
　　宇文朔心头一紧，待尘烟散尽，便看见了那一道冷冷的身影。
　　“冷残星！”宇文朔握紧了双拳，眼中一片冷冽，“你来干什么？”
　　“我来带她走！”冷残星并没有看他，一双妖异的眼只是紧紧地盯着依然守在床前的白小音。
　　“他已经是个活死人！你守着他有什么用？跟我回妖界！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五百年了，自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自己爱上了这只小妖！
　　可是，她一直将他拒之心门外！
　　他是众妖之王，原本他可以强行带她回妖界，但他却一直想得到她的心，一颗真正的心！所以，她放任了她五百年，以为她尝尽了人间的苦，便会回头！可是，最终等来的，只是一场空！
　　他早该强行带她回妖界，不是么？他不该贪心地，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就算只得到她的心，他也满足了！
　　“我不会跟你回妖界！”白小音紧紧地握着宇文轩的手。
　　冷残星一双眼眸刹时变冷，“你就这么爱他？”
　　“是。”白小音抬头，勇敢地迎视妖王冰冷的眼神，“我只爱他！就算他永远也醒不了，就算他死了，我也只爱他一个！”
　　怒火蓦然在眼底燃起，冷残星忽然仰天大笑，良久，他停下了笑声，声音里却带着极寒的杀意，“白小音啊白小音，既然你不能随我，就别怪我无情了！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也不会让别人得到。我宁愿毁了你！也不愿你一心想着他！”
　　天绝斩带着黑色的烈焰横空出世，妖王的眼中的布满的，是毁天灭地的光芒。
　　宇文朔一个错步拦在他的面前，“冷残星你别想动她！”
　　“宇文朔你以为你拦得住我？”妖王冷冷地笑。
　　“就算拦不住你！我拼了性命，也会与你同归于尽！”手中心剑已出，宇文朔的脸色虽苍白，神色却是镇定的。幻心分影他虽未练成，但他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这个魔头动小音一下。
　　妖王大笑。
　　蓦然，强风四起，屋内的桌椅家具全都被强风卷上半空，然后又重重地摔下跌得粉碎。
　　强风中，宇文朔几乎睁不开眼，忽然一道黑影闪动，迫近的杀气令他心头一沉，他忙举剑阻挡，然而那股力量太过强大，他被震飞了出去，重重撞上了墙壁，吐出了一口鲜血，跌在地上。
　　“自不量力！”妖王的眼睛显得更加冷血，他不再理会重伤的宇文朔，径自走到床边，看着依然镇定如常的白小音。
　　“现在轮到你了！”
　　“动手吧！”白小音微笑，清澈的眼眸中毫无惧色。
　　“你不怕死？”
　　“能跟他死在一起，我心甘情愿！”
　　“你！”连心中最后一点不舍都被怒火燃烧殆尽，妖王冷冷地举起了右手中的烈焰刀，“我会让你死！却不会让他死！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们死在一起！我要你们生生世世永受离别之苦——”
　　话落，他左掌一翻，一颗绿色的珠子蓦然出现在手中，在白小音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准确无误地射入宇文轩的额际。
　　“他体内有了我的还魂续命珠，现在他死不了！但你却一定要死！”
　　由爱生出的恨就像把刀割着他的心，她一定得死，否则自己将会永远痛苦下去！
　　“小音，快跑——”宇文朔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力不从心，只能焦急地大叫。
　　刀锋，朝白小音的胸膛一分分逼近，但白小音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开心的微笑。
　　“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我愿意！”
　　她眼中的神色是那样的坚定，眉宇间的深情就像把刀刺进冷残星的心底，手中的刀锋，不禁顿了顿。
　　她究竟怎样一名女子？为了爱那个男人，她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
　　就在他刀锋停下的那一刻，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在众人耳际响起。
　　“我却不愿用你的命，来换我的命！”
　　语声方落，一双苍白修长的手已牢牢的握住了锋利的刀锋，血，顺着刀锋缓缓淌下，但那双手，却异常地坚定而有力，不让刀锋再逼近一步。
　　“宇文大哥！”白小音震惊地看着不知何时清醒的人，心却被刀锋上的鲜血紧紧揪痛着。“你快放手！快放手！”
　　“宇文轩，我当真是小看了你，这么快，你就醒了！”冷残星盯着那只握着刀锋的手，眼中杀意更深。
　　无视于手掌上血流如注，宇文轩微微一笑。
　　“多亏了阁下以宝珠相赠，否则，宇文轩早就魂归九天了！”
　　“你醒了也没用！你以为，你救得了她？”妖王的脸上写满了鄙夷和轻视，“你早已大伤元气，就算有了我的续命还魂珠，你也不可能有能力与我一战！”
　　“我是没有能力与你一战！”宇文轩苦笑，“可是，我却可以借此拖住你——”
　　“什么？”冷残星心中一寒。
　　“朔——”不等妖王回神，宇文轩忽然大叫了一声，不顾双掌的皮肉再度深陷进刀锋中，用尽了气力狠狠将刀锋一推。
　　没提防他竟还有这么大的气力，妖王一个踉跄退了两步，才刚稳住身影，头上却罩下了一个红色的巨网。
　　“天罗地网！”妖王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惊骇的神色，看见重伤的宇文朔不知何时早已站了起来，冷笑着看着他。
　　他不该一时大意，竟让宇文朔有机会放出天罗地网！
　　但后悔，已来不及了！
　　红光，渐渐将妖王包围了起来，巨网在一分分地收拢着。
　　天罗地网！
　　无论是神是魔，是人是妖，都逃不出天罗地网！
　　一切终于归为平静。
　　“没事了！”
　　看了眼依然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白小音，宇文轩苍白的脸上流露着一丝眷恋，然而下一刻，他双眼一闭，人已无力地向前跌倒。
　　“宇文大哥——”终于回过神来，白小音心痛地抱住他，缓缓滑坐在地上，“你不要死——不要死——”
　　“我不会死！”虚弱地躺在她的怀抱里，宇文轩吃力地睁开眼，他看着她满面的泪痕，心疼地微笑，“我说过，这辈子，绝不让你哭泣，可是，我却一直让你心痛——”
　　“那就你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补偿我——我不准你狡赖——”她笑着，眼中却落着泪，“不，一辈子的时间不够，你必须要用生生世世的时间来偿还——”
　　“好。我就用生生世世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