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胡安的契约》i桑梓

6、第六章 该来的总会来

　　愉快的日子总是短暂，幼儿园的快乐时光转瞬即逝，明天就要离园了，胡安要面临第一次“毕业”。

　　“明天就是去幼儿园的最后一天了，你想着把水壶拿回来啊。”
　　胡安猫在被窝里，不吭声。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不去幼儿园。

　　那阵子电视台除了放新白娘子传奇还在放八仙过海。里面说心诚则灵。胡安趁爸妈不注意，偷摸跑到大门口，跪在正中间，默念：求菩萨保佑，保佑我明天发烧，不用去幼儿园，求求你了。

　　“胡安？”胡氏在屋里叨叨：“这孩子不是睡了吗？人呢？”
　　胡安赶忙爬起来，走之前还不忘回过头，小声儿嘱咐：菩萨，你别忘了啊。

　　第二天胡安真的发烧了。
　　胡氏拿着毛巾搭在胡安头上，百思不得其解：“最近一直好好的啊，挺久没生病了，这是怎么了。”

　　胡安在心里偷笑，顺便给菩萨拜了一圈。因为不知道菩萨在哪个方向，索性四面全拜谢了。

　　“妈妈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躺着可以吗？”
　　“可以，你忙你的。”胡安巴不得如此。窃喜过头，发现胡氏正疑惑的看着她，忙咳嗽几声，压低了嗓音：“咳咳，我没事，你去吧。”
　　胡安心想，等明天好了我再去幼儿园，给大家一个惊喜。

　　傍晚，胡氏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胡安的水壶和毛巾。胡安看到东西坐了起来，毛巾掉到一旁。
　　“你这孩子，快躺下，你发烧呢正，别起来。要什么？我给你拿。”
　　胡安指着桌上的水壶：“我东西怎么在这儿？”

　　胡氏一副“不用谢”的表情：“嗨，你这不是发烧去不了吗，我就去跑了一趟替你拿回来了。”
　　“那，我明天还能去吗？”胡安突然有些心塞，觉得错过了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如果昨天没有祈祷，事情会更好一些。

　　“明天？不用了啊，你们已经毕业了，不用再去了。等到九月份直接上小学了。开心不开心？我们胡安马上就是小学生了。”胡氏心情很好的样子，说了很多很多才发现沉默的胡安，走过来把毛巾重新叠好，放在胡安脑门上，又摸了摸：“怎么了？发烧很难受对不对，好像不是很烧了呢。”

　　胡安靠着床头，掖着被子，默默抽泣：“嗯，发烧很难受。”
　　“没事儿，都住在附近，总会见到的。”胡氏突然想起了什么：“呀，今天毕业照，嗯，这个错过了确实有点儿可惜了。”
　　“……”胡安觉得自己有些空，眼前有些模糊，这还是不是迟木哥哥说的“悔不当初”的感觉？

　　就在胡安快要睡着的时候，酒气带着寒意一起进了屋，当然，还有胡安父亲袁尺的叫嚷：“袁小八！你出来！”
　　胡氏迎上去，拦下他：“你这是喝了多少酒，你小点儿声儿，孩子发烧了，躺下了已经。”

　　“发烧了？发烧了也给我拉起来！”袁尺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继续喊。
　　胡氏一边给他端茶一边埋怨：“你别耍酒疯。”
　　袁尺把茶杯推开，茶水撒了一地：“你去，给我喊起来，我有正经事。”
　　胡氏迟疑了：“真的正经事？”
　　“真的，快去！”袁尺瘫坐在桌前，眼睛不太能对焦，在饭桌上放了一张纸，等着胡安来。

　　胡安听到了全过程，自知是躲不过去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她主动起身，穿好衣服，走向饭桌，怯怯地：“爸。”
　　“嗯。”袁尺下意识应一声，指着桌上的东西：“来，把这个签了。”

　　“你是不是疯了啊，她哪会签字啊，这么小的孩子她懂什么啊。”胡氏过来把发抖的胡安护到身后。
　　“你别管，你起开。”袁尺把胡氏推开，拉过弱小的胡安。

　　胡氏又追了过来：“你跟我说，我来签。”
　　“你不行，必须是她。”袁尺像拎小鸡仔一样把胡安拎上饭桌：“不会签字，那画押也行。”说完像是在找什么，四下没有满意的，抄起一把尺子开始打胡安，白嫩的小手没几下就开始泛红。
　　胡安在桌子上哇哇的哭，逃又无处逃，躲也躲不掉。

　　胡氏像开了狂暴，抢过那张纸夺过袁尺手里的尺子。看完内容后说：“不就是个上学的契约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签就是了，你打她干嘛，她还那么小。”
　　说完拉过被吓得没了神的不再出声儿的胡安，轻声安抚。

　　袁尺坐在一旁看着她俩，眼里只有那张契约，指着契约：“签！”
　　胡氏去厨房用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握着已经没什么反应的胡安的小手，在契约上按了下去。

　　*
　　“上学有几周了，还适应吗？”
　　“嗯，挺好的。”
　　“开学前的事情，你不要怪爸爸，他也是为了你好。”那天之后，胡氏一直不敢再提。
　　胡安收起正在看的书，望向胡氏：“嗯？什么事？”
　　胡氏目光闪烁，低着头佯装找着什么，不经意地说：“嗯……就是契约的事情。”。
　　“契约是什么？”

　　“没什么，不记得了最好。手没事了吧。”
　　“嗯？”胡安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刚开学时不知为什么总是隐隐的疼，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摔过，八成是自己梦游了吧。
　　“胡安？”
　　胡安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嗯嗯，没事了。”近来越来越频繁的晃神，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忘记了。

　　*
　　“你听说了吗，咱们班要转来一个新同学。”
　　“真的吗？不知是男生还是女生。”
　　“我希望是个男生，长得像流川枫那样。”
　　“切，流川枫有什么好的，仙道才是帅。”
　　“流川枫最帅~”
　　“仙道！”

　　“同学们，静一静。”张老师抱着讲义不知在门口偷听了多久，不大的眼睛睁的溜圆。聚在一堆儿的同学们四散回到自己的座位。

　　张老师走到讲台上，放下讲义，换了衣服亲切的表情朝门外招手：“来，进来呀。”所有同学的目光都顺着老师招手的方向望着，有的生怕看不见歪着身子从椅子上掉了下来，搞得全班哄堂大笑起来。

　　刚刚鼓起勇气迈进教室的新同学被这一笑吓得缩了回去。老师给了大家一个凶狠的白眼，教室像瞬间被冷冻起来。
　　老师走到门口，牵着门外的同学重新进班，还给了好奇的同学们一个警告的眼神。谁也不敢说话，班里静的像没有人在。

　　同桌顺着课桌慢慢推过来一本书，胡安按下书，看着同桌调了下眉。同桌做出一个翻书的动作，胡安翻开，书里夹着一张从本儿里撕下的带着毛边儿的作文纸：“你觉不觉得有些瘆得慌，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胡安看着同桌，同桌夸张地指指自己的胳膊，抱着双臂做了个发抖的样子。胡安险些笑出声，赶紧抿嘴用余光偷看讲台，千万别被老师发现，胡安心想。
　　老师好像就是在看自己的方向，偷瞄之后的胡安更不淡定了，一会儿整理一下铅笔盒，一会儿摆弄着桌上那几本书，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胡安？”
　　“啊！”
　　“你干嘛呢？”
　　“没，没干嘛啊。”
　　张老师一开口，胡安心虚的磕巴起来，同学们又开始一阵的笑。

　　“全班同学都好好的坐着，就看你跟那儿百忙，你忙什么呢？”
　　“没，没有。我就是收拾一下桌面，对。”说完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胡安又摸了一下已经很整齐的书本。

　　“行了，大家都坐好。”老师把新同学推到讲台正中，跟大家介绍：“这是咱们班新来的同学，叫安歌。”说完转向安歌，轻声：“来，你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新来的同学白的像瓷娃娃一样，双条乌黑发亮的麻花辫搭在两边肩膀上，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还有镂空的雕花，黑色的小皮鞋和麻花辫一样锃亮。
　　“大家好，我叫安歌。”说完扭头看着老师。

　　一直被大家夸奖白净的胡安，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她，心想，还是她白些。

　　张老师：“没了？”
　　安歌想了想，走到讲台外边，边说边给大家鞠了一躬：“请大家多多关照。”
　　张老师过来拉着她，跟全班说：“以后大家就是一个班的同学了，要互相照顾。要是让我知道谁欺负新同学，我定不会饶过你们。听懂了没有？”
　　全班齐声：“听懂了。”

　　班上还有两个空位，一个在靠窗那排最后，一个在胡安前面。张老师的目光在这两个座位间犹豫了几秒，胡安有种不祥的预感。

　　“胡安，你站起来。”
　　果然……胡安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周围同学对她挤眉弄眼的，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胡安在心中叹息，每次不祥的预感总会应验，唉。

　　张老师弯下腰，轻轻：“安歌啊，你去坐到那个起立的女生前面好不好。”
　　安歌点点头，径直走了过去。

　　课间，操场上，同学们围着沙坑坐成一堆儿。
　　李小胖开始八卦：“你们觉不觉得这张老师对新同学格外温柔啊？”
　　同桌璐璐附和：“嗯，我觉得也是。”
　　其他同学开启了七嘴八舌：“八成是她闺女吧？”
　　“你别逗了，张老师都快跟我奶奶一边大了，她闺女怎么会这么小。”
　　“那可说不好。”

　　胡安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听着，她喜欢坐在人群外，可能不是喜欢，是习惯。像在王子哥哥家窗台看一窗之隔的小伙伴们拍画、弹球一样。

　　璐璐绕到她身边，坐下，没头没尾的一句：“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
　　“新来的那个同学。”
　　“哦，挺干净的。”
　　“干净？”璐璐理解不了这是个什么意思，慢慢歪起脑袋来，长长的马尾够到了沙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