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胡安的契约》i桑梓

3、第三章 游乐园

　　“小安啊，明天你父母有时间，可以带你出去玩，你想去哪里啊？”
　　胡安扔下正在看的书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夺门而出。
　　“这孩子，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奶奶一边笑一边捡起被扔到门口的书。

　　“王子哥哥，王子哥哥。”
　　“干嘛呀？”王子哥哥穿着白裤衩揉着惺忪睡眼托着长音不满的答应着。
　　胡安丝毫不介意，一把拉开纱门，拉着王子进屋坐下：“哥哥，我爸妈要来了，不对不对，我爸妈要带我出去玩！”
　　王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脑门，摸了摸自己的，继续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呢？”
　　“他们问我想去哪。”胡安拉开不停揉眼睛的王子的胳膊：“我应该想去哪啊？”

　　“你想去哪你干嘛问我啊？”王子打个哈欠，噘着嘴坐在床上，眼看又要倒下。
　　胡安一把拦住：“哥哥，我不知道我该说哪，你帮我想一个吧，求求你了。”
　　王子急于重会周公，摆摆手：“游乐园就不错，适合你们这种小屁孩。”
　　胡安哪里看得出王子的敷衍，任由王子倒下。心想，王子哥哥是世上最聪明的小朋友，听他的准没错。

　　胡安回屋翻出自己的“行囊”挑选合适的衣服，奶奶走了进来：“来，你爸妈托人送来了他们给你买的新衣服，喜欢的话明天就穿着去吧。”
　　胡安满怀欣喜看着奶奶手上的袋子，随着包装拆开，欣喜越来越少。那是一套蓝色的牛仔，怎么说呢，是那种一看就是小男孩的衣服。

　　“小安，不喜欢的话没关系的，你可以穿你喜欢的衣服。”奶奶一边说一边要收起牛仔服，胡安的失望她看在眼里。
　　胡安按下，像宣誓一样坚定地说：“喜欢。我就穿这个。”
　　胡安心想，爸爸妈妈喜欢，我就是喜欢的吧。如果他们开心可以不再把我送出去，那就更好了。

　　胡安收起了心爱的红裙子，藏起准备好的发卡，换上了牛仔上衣，牛仔裤。
　　父母果然是开心的，见到穿着这身的胡安，父母比印象中任何时候都要开心。胡安窃喜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这是第一次跟父母外出，也是第一次坐地铁，我一定要乖巧懂事，不能像其他小孩那样动不动哭闹。胡安在心里给自己做起了建设。她站的笔挺的，跟的紧紧的，生怕被抛下。奇怪的是周围的人总看着她，不时还指指点点。她尽量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死死盯着爸爸妈妈的背影。

　　“小哥哥，小哥哥，你真好看，我可以和你合影吗？”
　　胡安的衣角被一只小手攥住，胡安一边往下扒拉他一边小声说：“我不是小哥哥……”
　　“那你几岁？”小朋友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边上还有一个牵着他的和蔼的阿姨，在看着胡安笑，她的眼睛可真漂亮，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一样，看起来很温柔。

　　胡安的爸妈并没发现孩子被搭讪，不知在聊些什么。胡安生怕衣服被拽坏惹父母生气，可在这和蔼阿姨的注目下又不敢有太大动作，一边动作幅度很小的继续和小小孩进行衣角争夺，一边偷眼观察父母的动静。心中默念，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千万不能。不是我招惹别人的，我也不想理这个家伙……

　　“这是您家孩子吧？”和蔼阿姨噙着笑，顺着胡安目光跟她父母搭起话来。
　　“天哪！”和蔼阿姨居然跟胡氏说话了！胡安吓得心都拧了起来。
　　胡氏看了一下阿姨手指的胡安，好像才想起带了胡安出门，回了一个笑，拍了一下胡安：“嗯，是啊。”
　　胡安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们。胡氏这不经意的一拍在胡安心里等同于一句质问——你又惹事了吧？

　　没等双方家长聊更多，小小孩从大人们腿中间钻了进来，抱着和蔼阿姨的腿：“妈妈，这个小哥哥真漂亮，我可以和他合影吗？”
　　和蔼阿姨竟然不生气，温柔地帮他把蹭乱的头发理顺：“你要问小哥哥才可以啊。”

　　小家伙拉着我的小拇指和无名指，诚恳地问：“小哥哥，可以吗？”
　　“没问题啊，这怎么不可以呢。”胡氏推了胡安一把，胡安不情愿的上前，嗫嚅着：“我不是小哥哥……”

　　和蔼阿姨歪了一下头，问：“你是说你不是小哥哥吗？”
　　胡安开始后悔，我为什么要多嘴。爸妈会不会生气。
　　几秒的安静之后，胡氏尴尬笑笑：“没关系，还小，不重要。”

　　“那她是个小女孩？”和蔼阿姨有些意外，还好声音还是不大。这个阿姨可能只能这么大声音说话吧，和王子妈妈就不一样，胡安心想。
　　“嗯……是。”胡氏虽然声音更小，但胡安感受出了这两个字背后的寒意，她突然有些害怕，父母是不是更喜欢男孩？这是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不是男孩……

　　和蔼阿姨蹲下来拉胡安靠在自己膝盖上：“真是好看，我说小男孩怎么会长得这么秀气呢。又好看又乖巧，她叫什么名字呀？”
　　胡安此刻很惶恐，目光不停在和蔼阿姨和父母间切换。这个和蔼阿姨好像很喜欢我，和爸妈送我去别人家时，说的那种“我们是喜欢你的”感觉不一样。到底有多少种喜欢呢。
　　“袁胡安。”胡氏只是回答和蔼阿姨的问题，却把胡安吓了一跳，连名带姓的称呼，太可怕了。

　　和蔼阿姨走到对面，招呼着：“来，看镜头。小安，笑笑。”
　　胡安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勉强笑了笑。那张合影，表情很奇怪，包含了自责和疑惑吧，自责更多。

　　“胡安，给你买个手枪好不好？你看，好多小朋友都有。”爸爸指着不远处的摊位问胡安，胡安轻轻摇摇头。
　　“那棉花糖你要吗？”胡氏拉着胡安，指着另一边的棉花糖。那个棉花糖可真好看，粉色和白色相间，很大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很甜呢。胡安眼看着小朋友一边舔着一边走，低下头还是摇摇头。

　　“这个孩子怎么回事，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要。”爸爸不知怎么突然有些不开心了：“来游乐园不就是给你买这些东西吗？干逛了半天，你什么都不要，有什么意思。”
　　说完索性站在路边不走了，就那么看着胡安，一高一矮两个人，都沉默着，像对峙一样。

　　如果有一个比赛是比谁能不说话的，胡安一定会得冠军，她太习惯一个人了，反正只有自己，用想的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会说话。
　　到底还是爸爸没绷住：“你到底想要什么？”

　　胡安心想，来游乐园原来是买玩具和吃的啊，我这也是才知道啊。那我该要什么好呢？前楼的小胖经常因为要东西被父母骂，我还是不要了吧……

　　“你说话啊，你这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呢？我在跟你说话啊。我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来陪你逛游乐园，你可倒好。”爸爸见胡安还是不开口，气急，推了她一把。
　　胡安一个没站稳，摔在一旁。

　　“你装什么装，我用那么大力气了吗？”胡安爸爸抡起胳膊，想在补上一下，被人拦住。
　　“哎？这怎么回事啊？”
　　“怎么打孩子啊？”
　　热心路人迅速围观，一分钟都没用，路边吃冰淇淋的，吃羊肉串的，舔棉花糖的，全都围了过来。

　　胡安连连摆手，摇头，连忙帮爸爸辩解：“他没打我，我自己摔倒的，我没站稳。”
　　“散了散了吧，一家子一家子。”胡氏出来解围，抱起胡安，给胡安爸爸也使了个眼色。

　　“胡安啊，你看左边是冰淇淋，右边是羊肉串，你想吃哪个呢？”胡安偷偷抹了被吓出来的眼泪，看了看左边的冰淇淋和右边的羊肉串，偷瞄了一下正看着右边的胡氏，稚嫩的小手指向右侧。

　　“好嘞~咱们吃羊肉串去！”胡氏搂紧了一些：“我们胡安跟我想的一样呢。”说完抱着胡安往羊肉串摊位走去。

　　胡安爸爸跟在后面，隔了老远：“那么大了，自己下来走！”
　　胡安几乎是一瞬间从胡氏怀里跳了下来，跑到了摊位前去排队。胡氏安慰了她丈夫几句，不知嘱咐了什么，她丈夫点了点头。表情看上去没有刚才那么恐怖了。

　　游乐园几乎每个小朋友手里都有一个红色的气球，胡安羡慕极了，但她不敢说，她站在卖羊肉串的队伍里，看着一个一个红色气球从眼前走过。每一个她都目送到看不见，再换下一个。

　　“和蔼阿姨？”胡安喊出声同时捂住了嘴。
　　只见和蔼阿姨径直走过来，跟胡安父母点了个头，直接走到胡安面前，蹲下，轻声说：“我买多了一个气球，来，给你。”说着就把一个红色的气球拴在胡安的食指上，“多谢你今天愿意跟我们岚岚合影。”

　　等到胡安反应过来要抽手，气球已经系上了，胡安顺着绳子看，红色的，飘着，衬的蓝天白云都那么可爱。
　　胡安紧张地望着父母，胡氏点点头。胡安绽放出一个露出很多颗牙的大大的笑容：“谢谢阿姨！”
　　“谢谢你。”岚岚和和蔼阿姨一起挥着手跟胡安告别。
　　胡安目送着他们，像目送每一只气球一样，可他们比别人都要清楚些，别人走到拐角的邮筒就不见了。而他们，胡安一直望到大门口，仿佛还能看到他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