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京城 ...
-
落日的华光沉淀在天际的边缘，就像在倒扣的青花瓷碗上镀了个渐变金边，照耀的京城红墙金顶琉璃瓦配汉白玉栏阶，显得特别好看。
南书房外，值班太监为等候皇帝召见的几人奉上御膳房新制的茶水点心。安娜以及罗刹使臣各自取用点心。
年团团点点头，本要按从哥哥那里听闻的规矩，递上碎银表示感谢，对方却胆战心惊的假装没看到这笔外快，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御前侍卫们也都目不斜视，笔直守护，没有上任金统领管束时那种眼睛乱飘耳朵伸长的鼠辈模样。要不然，以从安娜以及罗刹使臣，服饰到非双黑的发色瞳色十分叫人瞩目的模样，怕是要被盯着看好久。
盛京将军大咧咧的拿了点心吃，小声的说：“这风气真是变好了。”
要不然还跟去年似的，他按杜师爷指点，进个宫光打点护卫和太监就得花去不少零花钱，才能搞清楚宫内状况和近期禁忌。而御前侍卫们更是仗着上三旗子弟等出身，摸鱼混日子。
新皇规矩重立，很不似先帝晚年那么松散，他们这些宫里当差的就规矩很多，没那么浑水摸鱼偷拿卡要了，更不敢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吆五喝六的怼人。想之前有个姓陈的公公，陆陆续续坑要了盛京将军整整一斛东珠呢，这次再没露过面，八成是被清理了。御前的金统领估计也是。
现在他们四人从进宫门就有人主动引导指示，且分文不取，新上任的太监总管比他们更紧张规矩指引的方式方法，态度还谦和，真是叫人舒心多了。安娜临时充当翻译，尤其跟外国使臣讲了些规矩。
盛京将军吃着不错，偷偷拿手帕包着揣了两块，打算等会给老杜尝尝。
太监总管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似乎期待已久的说：“大人若是觉得好，可以购买皇宫同款糕点茶叶礼盒，现在预订，等会出宫时自然有人送上。”
然后唰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要是颜色不一样，还以为是圣旨呢，对着盛京将军一展开，竟是各款礼盒报报价单，都是明码标价。
盛京将军当时拿点心的手都颤抖了。
还是变相收钱吧？这敢不买么？换汤不换药啊啊啊！
盛京将军原本心酸的计算着事后是不是还得签欠条，结果一看觉得还算实惠，放下心来买了两盒。年团团也有点心动想买，但考虑宁古塔太远，不易携带，便只买了一盒。
刚签完预约单，旁边南书房门开了，出来一个太监招呼他们。“宣盛京将军、罗刹使臣等人觐见。”
四人恭敬入内。
屋中两侧站有理藩院尚书裕亲王、鸿胪寺卿、大将军王、入宫已久的罗刹传教士等人，正位坐着当今皇帝爱新觉罗胤禩。
使臣不禁发颤，他还以为对方不大重视，自己顶多与外交官私下谈判，没想到约在这小书房里，见面的却是皇帝本人及如此多官员，准备有点不足了。
也没有想到，在短短数月内将一个烂摊子朝政收拢摆平，朝臣归心百姓乐业，叫人由衷倾佩信服的铁腕新君，会是这样一位看来十分温和儒雅的中年男人。
“臣隆祁叩见圣上。”盛京将军赶快甩袖行礼，忽然想到杜先生交代的话，又要行三叩九拜之礼给罗刹使臣做示范，却被结结实实拦住了，没拜成。
“隆将军免礼，这几位便是罗刹使臣和你当地的侠士了吧？”
“是。”
年团团蹲安举手礼只学了两三成模样，拜完发觉露馅马上学着安娜及使者的样子，但他俩也不太会拜，先是鞠躬，发觉不对重新按盛京将军依样画葫芦的拜见，看起来颇为滑稽有趣。
“诸位不必多礼。”
几人分别自我介绍后，两边没有过多寒暄，直奔主题。
哥萨克匪徒科罗潘诺夫侵袭达斡尔村庄，反被安娜的匪帮及盛京将军的军队清理，军队追击时顺势反推入罗刹问罪。
罗刹皇帝彼得本忙于西方另一战场焦头烂额，不得不分心应对来自东方的追责，此次特意书写国书让使臣带到，信中推说科罗潘诺夫本就是反叛者前摄政女王索菲娅的手下亡命之徒，他本人对于此次意外冲突引起误解而致歉，并为大清出手替他平乱表示感谢，重申《尼布楚条约》对两国的重要意义，主动停战求和。
大将军王起初没太细听的样子，打量着赢下此仗的安娜及“其山寨二当家”年团团，以及能够推举能人的盛京将军，听到使臣后面的话，忍不住撇了撇嘴。
鸿胪寺卿接过国书递至御驾案前，皇上见大将军王的表情便摇头笑了笑，让理藩院尚书收去国书，拟订回复，并安置使臣暂住之处。
使臣急也没用，只能听安排先跟着理藩院尚书先行告退，太监引导他们从与进屋时反方向的另一侧的门离开。
年团团这才明白，这样的房间设计可以很好的隐藏上一位召见的是谁，所以刚刚他们在等候的地方一直没看到别人出来。
鸿胪寺卿及传教士也随之告退。
“此次，盛京将军治理有方，当地侠士也是侠肝义胆，朕替百姓表示感谢，粮草金银方面自有按例的抚恤。”
“谢主隆恩！”
“盛京不同别处，苦寒而地广，想问问你们，对于未来固守有怎样的建议，朕这边又有什么能够提供给你们的支持。”
“皇上，”盛京将军一双眼亮晶晶的，“缺人！缺钱！”
“我想要入户籍，我们寨子要个御笔亲写的“保家卫国忠义寨”牌牌。对了，我这个姐妹有她自己的请求。”安娜提了自己的需要。
“我想冒昧请一道圣旨，给个朋友免罪。”年团团倚仗安娜关照，及自己本次战功不俗，抓紧求恩典。
在旁的太监感觉三人急迫的表达感觉很不合规矩，但皇上却并未恼怒，反而十分宽厚温和道：“不急，一个个来说。”
然后三个问题里挑了个最省事的，先指了年团团，“姑娘请说。”
年团团赶紧把林牧的情况说了。
“林若谷的嫡子？嗯，林家所犯之罪，是他一家世代流放不可回京的。”皇帝思索了一下，“你虽有功，但林牧本人并无任何可免罪的行为。这样吧，既然姑娘作保，朕便对林牧一人开恩，流放之期减为二十年，可另赐耕牛一头。”
虽然比预期的结果差很多，但年团团知道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法外开恩，便只得叩谢，回头再想别的办法。
安娜所求看似也很简单，几乎不要皇帝出什么本钱，实际上却是类似招安洗白身份，皇帝不免评估利害关系。
盛京将军开展数年的剿匪行动，从最初民间阻力重重，渐渐变成了与安娜共御外敌、同来领赏的诡异局面。
安娜这样的寨子，势力不弱，也很侠义。对于当地人来说，交钱给安娜与缴税给盛京将军没有什么不同。她在做到了当地一霸或者说统治者的治理之术，在盛京管辖不到的地方，充当当地各族的调和剂，不让作乱。
在龙兴之地留存这样一个存在，是很危险的，往小了说，很有可能会与当地府衙分庭抗礼，往大了说，未来分疆裂土弄出个周朝秦国。
但若是用的好……
“你的要求我也答应了，我不仅允你户籍，给你的寨子赐下御笔，我还要给你封牛录官身，你的人马纳入八旗之中，仍归你统帅。”皇帝欣然应允。
“谢谢皇上！”安娜很是欣喜，虽然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她一个出身外族又久混草莽的人十分明白，抬旗这种事，特别实惠，以后福利待遇都不一样。年团团也为她高兴。
接下来就是盛京将军了。皇帝看他满脸期待的样子，就不禁头疼。
“嘿嘿嘿，皇上，到我啦。”虽然有大胡子修饰年龄和资历，但盛京将军一脸傻笑，仍然看起来毫不稳重。
边境的民生及治理问题，本就是处理起来最难的了。好在事先太子来提了几个不错的建议，皇帝此时才有了完备具体的打算。
钱，是能加速地方发展的车。人，是能拉动此车前行的马。
盛京将军所求，或许会连带改善宁古塔的生存条件，间接影响到林牧未来生活的方方面面，年团团不得不也悬着颗心，静待皇帝的答复。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