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风又起》琉轩

77、第七十六章

　　刘瑄目瞪口呆的扫视着横了一地尸体的客栈。满地都是散落的羽毛和木甲碎片，树干上溅了鲜血，拉出长长的一条线来。死去的翔族士兵们似乎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脸上带着狰狞而扭曲的表情。
　　"这是……"琉璃的手冰冷得如同腊月里的寒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让刘瑄的胃里翻腾起来。刘瑄捂着嘴蹲了下去，突然间余光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白夜。
　　白夜站在一个翔族士兵的尸体前，拔出了一根银色的□□。已经干涸的褐色血迹把他身上原本白色的衣袍染得斑驳不堪，看不出原色。白夜注意到有人，猛地把头转了过来。十字瞳的红眸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然而里面装着满满的杀气。虽然隔得不是很远，但刘瑄在看清他的那一瞬间，心里一寒，吐了出来。
　　"姐姐！"琉璃惊呼一声，连忙扶住刘瑄，轻拍刘瑄的脊背。
　　白夜静静地看着手忙脚乱的两人，慢慢转过身来。
　　刘瑄接过琉璃递上的手帕擦了擦嘴。过去的时间并不长，刘瑄却忘记了白夜真正的身份。他是杀手，却几乎没有在刘瑄面前杀过人。记忆中的白夜虽然也有狼狈的时候，却从来没有用过像现在这样疯狂的眼神看自己。少年绝美的面颊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妖艳而诡异的红眸让人不寒而栗。刘瑄第一次觉得有些理解了杀手这两个字。
　　琉璃扶着刘瑄站起来。白夜慢慢地走到两人面前，刘瑄踌躇着，觉得这个有着倾国容颜的少年看上去十分陌生。
　　"瑄儿，风吟呢？"白夜开口问，声音清澈而平静，平静得不像人。
　　"他还在林子里，也许还在和他父亲的部下缠斗。"刘瑄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抖，"你没受伤吧？"
　　"没有。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我想应该是城主翼天然的人。"
　　白夜提着□□，居高临下的望着两人。刘瑄突然发现，白夜比自己初见他的时候长高了不少，居然都能这样俯视自己了。
　　白夜转向琉璃："你们俩怎么跑回来的？"
　　琉璃深呼吸了一下，把两人在树林里的见闻细细说了一遍。
　　白夜听完，望向刘瑄："我现在需要送你回端梁，这里不安全了。"
　　"不可以！"刘瑄立刻抗议，"风吟还在这里，我要跟他一起走。"
　　白夜摇头，拉起刘瑄的手臂："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天尹城已经爆发了内乱。如果此时不走，只怕想走也走不掉了。"
　　"我不走。"刘瑄固执道，"就算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刘瑄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但是已经晚了。白夜的脸刷的变成了青色，静静地看了刘瑄几秒，松开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刘瑄连忙道歉。白夜眼中的痛楚让刘瑄很难过也很内疚，但是她明白，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容不得第三个人插手。
　　白夜僵在那里，仰头看天。
　　"事不宜迟，我们快点走吧。"琉璃果断的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一把拉起了刘瑄，"白夜说的对，就算青络笙将军有那么多人支持，可是现任城主依旧是翼天然，兵权在他手里，现在走应该还来得及。"
　　"已经晚了。"白夜死死地盯着天空，"已经开始戒严了。"
　　刘瑄连忙抬头。果然，大批翔族士兵像鸟一样从头顶上飞过，其中一支小队向着客栈冲了过来。
　　白夜一把抓住刘瑄的手腕，奔跑起来："我们走！"
　　"去哪里？"
　　"去找商无妄。他在翔族的威望很高，而且多年不问世事，这一场争端应该不会影响到他。"
　　三人靠着树林做掩护，顺着通往上城的大路狂奔。
　　白夜跑得很快，刘瑄几乎要被他带着跌倒。发现他们的翔族士兵呼呼啦啦地钻进了树林追过来，白夜把刘瑄向琉璃那边一推。
　　"你们先走。"
　　"那你呢？"刘瑄急忙问。
　　"我来挡住他们。"白夜猛然举起手中□□，挡下了一根射到眼前的羽箭。
　　"白夜！"
　　"我们在商老先生家会合。"白夜说完向转身就要冲上去。
　　"不要死！"刘瑄颤抖着喊道。
　　白夜停了一下，转头看了刘瑄一眼："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琉璃拉着刘瑄向树林深处钻进去，刘瑄回头看了一眼白夜，他已经亮出了银枪，像一只猎豹一样冲出了自己的视线。
　　白夜挡住了一部分士兵，有几人向两个女孩跟了过来。刘瑄被琉璃拉着奔跑，羽翼扇动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
　　"商老先生在家吗？"琉璃急急的敲着门，刘瑄有点担心那扇门会就此坏掉。
　　门开了，睡眼惺忪的商无妄有些诧异的看着门外的两个女孩子。
　　"两位姑娘找我这老骨头有什么事吗？"
　　"冒昧打扰商老先生实在是对不住。"刘瑄急忙道，"可是现在有一队兵士在追我们，恳请商老先生救我们一命！"
　　商无妄并未露出吃惊的表情，他高深莫测地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
　　"进来吧。"
　　门关上了，刘瑄一路上狂跳不止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下，接着又揪了起来。风吟还在树林里，白夜也在抵挡着追兵，不知道他们两现在怎么样了……
　　风吟和青络笙背靠着同一棵树大口喘息着。自从明白了如何运用逆天石之后，风吟发现自己在剑术方面除了速度增强外几乎没有别的提高。也难怪，法术和武术本来就不可能同时修炼到极致。可是在施法不成功的情况下，会武术却是保命之道。
　　"少公子，你走吧。"青络笙喘息着说，"是我错了，我们害了你。"
　　风吟闭着眼大口吸气。刘瑄和琉璃走后，风吟就拔出了破疾剑与青络笙对阵。翔族中少有只用长剑的高手，青络笙的剑术却是炉火纯青，硬是在五十招之内逼得风吟不得不使出了法术。其他的翔族本来也只是观望，一见风吟的法术对青络笙不利，立刻全部扑了上来。然而就在这时，翼天然的军队找到了他们，风吟不得不和青络笙他们一起反抗翼天然预谋已久的镇压。
　　"青将军，我并无怪罪你们的意思。人各有志，希望青将军不要再勉强我这个追风人。"
　　青络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少公子，我不勉强你，这样的情况我们也没料到。二十年来我们一直准备着这一刻，可是现在……这一定是神的意愿。"
　　说话间，破空之声飞入耳中。风吟迅速的避开，一只白翎羽箭险险地插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风吟咬着牙念动咒文。青络笙突然看到一对耀眼的白色羽翼从他的背后喷薄而出，随后风吟飞上了天空，一对碧绿的耳坠在银发间若隐若现。
　　商无妄满意地搅动着药炉上透明的液体。天尹城脆弱的平衡，在这一刻打破了。
　　刘瑄从未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逃亡，总是担心的向外瞟着。琉璃抱着微微发抖的刘瑄，同样也是一脸煞白。楼下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刘瑄和琉璃俱是一惊，险些从凳子上掉下来。
　　来的人似乎是追着两人的士兵。刘瑄紧张地听着商无妄和士兵用翔族语言交谈着，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却像是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终于，们吱吱呀呀的关上了。提到了嗓子眼里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不多时，商无妄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液体来到两人面前："女娃娃吓得不轻吧？"
　　刘瑄并未多想，点了点头。
　　"你们来的正巧，老朽刚刚煮了一壶热茶，压压惊。"说罢分别把两个杯子递给两个女孩。刘瑄接过来小小的抿了一口。清澈的茶水里加了蜂蜜，绿色的茶叶浮在杯子正中，一条细细的暖流顺着喉咙流进胃里，那份受到惊吓的恐惧感顿时消失了不少。吹吹冒着白气的热茶，刘瑄大大的喝了一口。真是叫人心安，刘瑄觉得自己的眼皮开始变沉。外面的纷争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无非是两个无聊的人为了各自的利益撕破了脸皮，拉上许多人向对方大打出手，谁也不让谁。没想到这样无聊的事情不仅仅在人族随处可见，就连翔族也不能幸免。
　　头一沉，刘瑄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洒了一地，她的衣衫上也溅了不少。琉璃还捧着茶杯，愣愣地看着前方，一双失神的湛蓝眼睛睁得大大地。商无妄拿出琉璃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满意地看着两个女孩。
　　"果然用在精魅身上就是不同。"商无妄兴奋地打量着琉璃，已经昏睡的刘瑄被他挪到了一旁，"这么多年的夙愿，今天终于可以实现了！"
　　说罢，商无妄拉起琉璃的手臂，向楼下走去。琉璃顺从的跟着他，两眼茫然的看着虚空，明显是被夺去了神志。
　　用法术驱散开纠缠不休的士兵，风吟感受到了那一丝阴冷的气息。这样的气息他只见过一次，那是白夜与他对阵的时候放出来的阴魂。风吟剑眉一紧，向那气息的来源俯冲下去。白夜挥舞着□□，黑色的影子前仆后继地一一拽下围在他身边的翔族士兵，每一个士兵被拽下后都会溅出一身血来。白夜的一身白袍尽数染成了红色，风吟放眼望过去，却不见刘瑄和琉璃的踪影。
　　"白夜！"
　　白夜猛地转头，一条黑影毫不犹豫地扑向风吟，风吟急忙横剑在前，黑影打在了破疾剑剑身上，震得风吟虎口生疼。
　　白夜忙收了黑影，抓住风吟伸出的手臂向上一跃，借势腾上空中。黑影如同花瓣一样突然散开，风吟急忙松手上升，十二条黑影以白夜为轴心急速旋转了一圈，天空中围着两人的翔族士兵不是被击中就是被扫出去，一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风吟落下来，扶住了险些要倒在尸骸上的白夜。
　　"瑄儿呢？"
　　"我让她们去商老头家了。"白夜喘着气，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客栈那边已经没法过去了，通往地面的道路被封锁了。"
　　"商老先生会收留她们两吗？"风吟抱起白夜，展翼向上城飞去。
　　"不知道。"白夜诚实地回答，薄唇紧抿，"似乎整个天尹的翔族军队都出动了。"
　　就像白夜说的一样，整个天尹上空都是各色飞翔的翅膀，金革之声不绝于耳。平衡被打破了，接下来就是血流成河。风吟紧锁着眉头，不愿意去想天尹接下来的后果。
　　只要她没有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