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风又起》琉轩

74、第七十三章

　　"风吟，苏漓跟你说了些什么呀？"刘瑄好奇的问。
　　"苏漓要我去见我父亲的老部下。"风吟回答。
　　"她想要你重新把他们召集起来？"刘瑄诧道。
　　风吟看了看前方："恐怕是这样。我已经拒绝了，我们现在要去见商老先生，其他的事先不要管了。"
　　刘瑄点点头。
　　四人正走在去往上城的石子路上。原本从下城到上城只能用飞，但是自从商老先生离开王宫后，天尹城主就按照他的提议修了这么一条路。路虽然不宽，却为那些身体不太好、已经无法飞行的翔族居民们提供了莫大的帮助。
　　从下城到上城的路很远，而且刘瑄觉得自己快要走不动的时候，钟大通终于把四人带到一棵十分粗壮的树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商老先生家了。"钟大通指了指大树，"顺着大路就能走回来。各位晚饭一定要回客栈吃啊！"
　　四人告别了钟大通，转过身来。这是一棵十人合抱才能围起来的大树，这么大的树刘瑄从未见过，可着样的树在天尹比比皆是。树干上有一块去了树皮的地方做门，风吟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请问商无妄商老先生在家吗？"
　　屋内没有动静，四人相互看看，风吟又敲了一遍。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瘦瘦的老人站在门前，一把白花花的胡子几乎要拖到脚面上，稀疏的头发随意挽了个发髻，身后一对青灰色的翅膀掉了很多毛，微微有点秃，衣服上还有一块斑驳的油迹。老头儿瞪大了灰色的眼睛，惊讶的打量着一群显然不是同族的不速之客。
　　"老朽就是商无妄，娃娃们有事找我？"老头儿说的是翔族语言。
　　"商老先生。"风吟向商无妄深深一礼，用人族语言道，"晚辈风吟，特来向商老先生请教灵界之事，冒昧打扰，望先生勿怪。"
　　"灵界？"商无妄瞳孔一缩，换了人族语言，"你们有谁想去灵界？"
　　刘瑄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举起了手："是我。"
　　商无妄细细的看了刘瑄一阵，点了点头："难得有这么多娃娃来看我这老古董，进来吧。"说罢把四人让进门。
　　与客栈不同，商无妄的屋子是建在树干里的。树干上有三个很大的树洞，被用作了窗户，一道楼梯沿着墙壁旋上二楼。屋里乱七八糟，锅碗瓢盆和笔墨纸张扔了一地，连个放脚的地方都没有。刘瑄猜测这是厨房，因为她发现一个火炉窝在角落里，那附近的墙壁都被熏黑了。老头儿把堆到脚边的东西用脚向边上挪了挪，引着四人上了二楼。
　　二楼更加混乱，各种各样的书籍、竹简、石板、木片摆满了整间屋子。商无妄晃晃悠悠的从一堆纸卷下面翻出几个凳子摆在四人面前，搓着手请四人坐下。
　　"今年不是个好年景啊。"商无妄在四人面前坐下来道，"两个月前有一个妖族女娃儿跟我打听怎么去灵界，说是要找不死药的药引子。去灵界的人太多，会引起三界混乱的。"
　　"商老先生，那位妖族女子可是叫听雨？"刘瑄问。想来想去，刘瑄觉得听雨最有可能就是那个来打听如何去灵界的人。
　　"女娃娃认识她？"商无妄好奇地问。
　　刘瑄点点头。
　　"没错，那女娃是叫听雨。"商无妄回答。
　　奇怪，听雨怎么会来到翔族？她和烈焰出什么问题了吗？
　　见刘瑄不语，商无妄问："女娃娃叫什么名字？想去灵界干什么呢？"
　　"失礼了。"刘瑄连忙站起来赔罪，"小女沧雪凝，想去灵界找回家的法子。"
　　"回家？"商无妄拽了拽胡子，"这倒是奇了。难道说女娃娃不是这边的人？"
　　刘瑄看向商无妄。他说的"这边"和自己理解的一样吗？
　　"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想要回去。听说灵界或许有法子让我回去。"刘瑄道。
　　商无妄点点头："女娃娃果然不是我们这边的人，难怪从面相上看不出过去。"
　　刘瑄一惊，风吟忙问："老先生可是相术师？"
　　商无妄得意得一笑，白胡子颤颤悠悠的晃了起来："略通一二。我只看面相便可知人之命。天机不可泄露，可知不可言。"
　　难不成神棍都是这毛病？刘瑄不由得想，什么可知不可言，不说出来怎么让人相信？可是眼下有求与人，况且在这个世界里自己从小接受的无神论是完全不可靠的，这老头儿知道什么或许也说不定……
　　"商老先生可能看出我这三位朋友的面相？"刘瑄问。
　　商无妄瞥了刘瑄一眼，指向风吟："这位小哥母贱父贵，可惜命中无福，只能做个追风人四处奔波。虽是弃民之身，却有成神之能。"商无妄转向白夜，"这位小哥同样命中无福，但有绝世之才，加之血眼妖瞳之助，日后必成大器。只是困于一个情字，若想日后有所作为，必须跳出这个牢笼才行。"商无妄开心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四人，指向琉璃，"女娃娃身为精魅，原本福薄如纸，不过幸遇贵人，倒比以前多福。贵人多事，女娃娃都得帮忙担着，只怕会折寿。哎呀呀，你们这来了四个，三个就是薄福之人，不吉利啊。"商无妄大摇其头，两只眼睛却目光闪烁，看着四人一脸惊诧的样子十分开心。
　　"商老先生从我的面相上真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吗？"刘瑄问。
　　商无妄又细细的看了刘瑄一阵子，摇摇头："老朽不敢妄言。女娃娃命中多财，吃穿自是不愁，处处有人照顾。不过……"
　　"不过？"
　　商无妄沉吟半晌，道："女娃娃，你不久之后将遇大劫。大劫之后会怎样，老朽实在不知。"
　　大劫，大劫，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劫难？刘瑄心中有点混乱。老爷子说的不错，其余三人的命理都对路，只有自己的他说不上来。
　　"商老先生泄露天机，不怕遭天谴吗？"琉璃打趣道。
　　商无妄摇摇头："若是你们能够不去灵界，这点天机说了也无妨。女娃娃，你是怎么来这边的？"
　　刘瑄本想回答"晃晃就到了"，可是这关系到自己回得去家的问题，便把自己穿越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老朽年轻的时候在灵界住过一段时间。"商无妄无限感慨地回忆道，"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明白了我们这个世界、灵界和幽冥的联系。灵界把我们这边称为'实界'。两界并无相交的可能，但是被幽冥联系在一起，两界本出于同源。灵界和实界不能够随意来往，来往两界之间的人必定要有些神通才行。"商无妄摇摇头，"娃娃，能不去则不去，依老朽看，灵界也未必有让你回去的方法。灵界的事理与我们完全相反，女娃娃若只是想会为原来的地方看看，还是不去为妙。你因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实乃命中注定。天命不可违，娃娃，信老夫一句话，你在这里自会长命百岁，平安一生，倘若换了地方，只怕再也无福可享。"
　　刘瑄咬住了嘴唇。虽然对琉璃保证过自己会留在这边，但是亲耳听到自己不能回去看看，实在是令人伤心至极。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自己真的就那么"幸运"，拿到的仅仅是一张单程票？
　　"商老先生。"风吟看到刘瑄神情黯然，站了起来，"不论沧小姐命理如何，我单单是想请教如何去灵界，不知先生可否指点一二？"风吟正色道，用的却是翔族语言。
　　商无妄叹了一口气："小哥，你是帮女娃娃问的吗？"
　　"不，我只为我自己。"风吟回答，顿了一下道，"我并不想让她离开。"
　　商无妄点点头："倘若是这样，老朽不妨告诉小哥。"商无妄从身边抽出一张纸来，伸手在上面写写画画了些什么，然后交给风吟，"小哥照着去做便是。"
　　刘瑄伸头一看，纸上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多谢商老先生。"风吟道了谢，小心翼翼的把纸折起来收好。
　　刘瑄正欲询问风吟说了些什么，老先生却先发话了："小哥，你可曾修过灵术或者魂术？"商无妄换了人族语言，问的却是白夜。
　　白夜点了一下头："我学过灵术，魂术略有涉及。"
　　"你的血眼妖瞳可以让这两种法术发挥更大的作用。"商无妄道，"只是小哥勿将两种法术混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先生指点。"白夜起身谢过商无妄，脸上却看不出感激或者别的表情。
　　"商老先生。"风吟似是想起了一件事，"您可知道弃民能否长出羽翼来？"
　　刘瑄和琉璃闻言都看了过去。刘瑄觉得自已多少可以理解风吟的心情。风吟骨子里流着不止一半的翔族血液，就连人类都无比向往在天空中翱翔，他想飞的愿望应该比任何人都强烈吧。
　　"当然可以。"商无妄的回答让人欣喜，"弃民无法飞行是因为人族的骨重翔族骨轻，若用法术在翼骨上催生，倒也可以长出翅膀来。不过这翅膀用不了多久，一般也就是两三个时辰，之后就会脱羽枯萎，最后会从翼骨上脱落。据说催生翅膀的时候非常痛，小哥想学这个咒文吗？"
　　"商先生肯教我？"风吟问，丝毫不惧商无妄所说的疼痛。
　　"那是自然。"商无妄摇头晃脑地道，"小哥儿只要以后多来看看老朽就好。"
　　商无妄开始给风吟讲解咒文。刘瑄听不懂翔族语言，便开始四处打量商无妄的房间。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的纸吸引了刘瑄的注意，刘瑄想过去看看纸上写了什么，刚刚站起身，就听到风吟在向商无妄告别。
　　"打扰多时，还望商老先生勿怪。"
　　"无妨无妨。"商无妄眯着两条细缝一样的眼睛，"娃娃们若是要在这里多呆几日，就多来陪我这老头子说说话。老头子我可不会亏待你们。"
　　"告辞。"商无妄把四人送出门，关门前深深看了琉璃一眼。
　　"风吟讨到了能飞的秘诀，白夜得到了老头儿的忠告。"琉璃有些不满的嘟着嘴，"姐姐也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就我什么都没有。"
　　"你还会在意这些？"风吟微感诧异。
　　"来了一趟翔族，总得有所收获吧？"琉璃瞥了刘瑄一眼，"姐姐你说呢。"
　　"那我们去集市上看看吧。"刘瑄笑嘻嘻地拉起琉璃的手。
　　白夜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风吟本想试试那个咒文，看到刘瑄和琉璃手拉手渐渐走远，忙跟上去。
　　"你问到去灵界的方法了吧？"白夜突然小声问风吟。
　　风吟看了他一眼："嗯，我不会让瑄儿知道的。"
　　"她若问起来，你怎么回答？"白夜看着前面嬉闹的两人，一双红眸波澜不兴。
　　"总会有办法的。"风吟苦笑，"琉璃说她不会回去的。你为什么要带瑄儿来端梁？"
　　白夜沉默了一阵："瑄儿自己要来。我不带她来，她也会找别人。"
　　"你舍得她走？"风吟的话中带刺，一双剑眉微皱，绿眸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婉。
　　白夜冷哼一声，扬起完美的下颌斜睨比自己高出很多的风吟："我和你不一样，我会跟她一起走。"
　　两人都没再说话，都狠狠地盯着对方。
　　"姐姐，他们两又开始了。"琉璃拉了拉刘瑄的衣袖，用眼神示意，眼梢嘴角尽是一副看好戏的戏谑神情。
　　"唉。"刘瑄无奈的看着两人同时哼了一声、同时撇开头，伸手扶额，"若不是知道他们两是怎么一回事，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嗯，非常好。"刘瑄的嘴角弯起了一丝诡异的弧度。
　　"非常好？"琉璃不解，"为什么会这么说？"
　　刘瑄高深莫测的看了琉璃一眼："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