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风又起》琉轩

67、第六十六章

　　"我跟你去。"刘瑄道。
　　风吟回头看看刘瑄，轻轻摇了摇头："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刘瑄不解。
　　"……"风吟怜惜的抚摸着刘瑄的脸，有些踌躇。眼前的人儿令风吟有些苦恼，如何告诉她自己的打算？只怕说出来刘瑄不跟答应。这个丫头的倔强和任性自己不是没有领教过，只要是她打定了主意的事情，极少有不会去做的。
　　"告诉我好不好？"刘瑄睁大了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风吟。有时候撒娇是相当管用的。
　　许久，风吟终于下定了决心，摇了摇头："瑄儿，这一次你不能跟我一起走。"
　　"理由？"
　　"我是风神。"
　　刘瑄愣了一下。从那个地道里拿到逆天石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风吟在那之后并没有说过类似的话。风神三宝在他身上是不错，但是风吟并没有张扬，他是风神的话也是青麈赫丽儿他们传出去的。况且追风人眼中的神，在刘瑄看来称不上是神，至多只是某些能力比较强的凡人罢了。
　　难道不是这样么？
　　"八大门派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已经杀了不少追风人了。"风吟沉声道，"而我几乎什么都没做。"
　　风吟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不错，八大门派针对他制订了弑神的计划，原以为那些人都会冲着自己来，没想到受自己牵连的追风人却越来越多，这都是自己无所作为的错。虽然跟在瑄儿的身边保护她是很幸福，可是难保那些眼红风神宝物的人不会来找瑄儿的麻烦，并且瑄儿和八大门派的对峙也不是一两次了。这一次云城的风神祠可以算是彻底毁了，他不想她卷进去。
　　"你要去找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拼命？"刘瑄警觉的问。就算风吟手中拿着破疾剑，也不见得他能够单枪匹马的挑战任何一个门派，要说是青麈倒还有些可能。风吟对于逆天石的运用还不够娴熟，用的次数多了这具身体迟早会承受不住法术反噬而崩溃。刘瑄目光灼灼的询问着风吟，风吟避开刘瑄，没有回答。
　　他默认了。刘瑄咬住嘴唇，眼眶开始发起烧来。
　　"你居然打算去送死！"刘瑄叫起来，一拳砸在风吟的胸口，风吟微皱着眉头倒退了一步。诸人听到从不远处山坡上传来的叫声都忍不住望过去，看到黑发的少女抡起一只拳头落在那个瘦长的白发青年身上，一拳又一拳的打着她无动于衷的心上人。
　　"你有没有为我想过？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刘瑄大声质问着风吟，那双绿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人恼火，"你这是不负责任！"
　　"瑄儿，你听我说。"风吟伸手抓住了刘瑄将要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
　　"我不想听！"刘瑄挣开风吟的手，狠狠地瞪着他。与他相处的这段时光里，刘瑄从来都不觉得风吟会丢下自己。他可以丢开风神的身份来救自己、陪自己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他也是这样说过的，可现在他却要丢下自己去寻死，这实在没有道理。他可以陪自己去任何地方，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陪他去？
　　风吟再次抓住刘瑄的手腕，刘瑄被他拉进了怀中："瑄儿，听我说……"
　　"放开我！我不要听你说话，你给我走开！"刘瑄还在挣扎，却被风吟的双臂紧紧地箍住。
　　白夜握紧了双拳想冲过去拉开两人，却被琉璃拉住了。
　　"你过去只能添乱。"琉璃的蓝眸和她的语气一样冷。
　　白夜凝视了琉璃一会，挣开她的手，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瑄儿，我不想你出事，你跟着我去我不放心。"风吟说。
　　"有什么不放心的？"刘瑄不服气的叫道，"无烟境我都去得，这一次为什么就不行？"
　　"瑄儿，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只有解决了这些，才能平安的和你在一起。我不想看到你有什么危险。"风吟轻声说，"你三哥也不会把你交给一个没有能力自保的人。"
　　刘瑄心头一跳，脸腾地红了起来，原本挣扎着的双手也安分的放了下来。风吟的眼中没有半点欺瞒，他说的是真的。
　　"我……"刘瑄嘟囔着避开了绿眸的注视，把脸贴在心上人的胸前，"和你在一起"这五个字不停地撞着胸口，一下一下的，"而且这说什么也太危险了。你有完全的把握？我跟着你也可以帮上忙的。"
　　"有你在我会分心，而且八大门派的人一定会来对付你。放心吧，为了你我也不会丢了性命。"风吟柔声说，"否则我心里会不安。"
　　心中隐隐有着不安，但是刘瑄没有再说话，伸手抱住了他："能不去么？你知道我不在乎的，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我不能一直都躲避他们的追杀。"风吟轻声说，"其实只要除掉几个重要人物就可以了。在你眼里我有那么傻么？"
　　刘瑄抱紧了风吟，没有回答。风吟在糊弄自己，她不是看不出来。八大门派高手云集，策划弑神计划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就除掉？可是他的意志不可以转移，就算自己再怎么说服他也是没用的。说到底，这个世界的人还是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胸口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但心还是慢慢冷了下去。
　　"你什么时候走？"刘瑄抬头问。
　　风吟凝视着刘瑄，轻声回答："过一会就走。"
　　"非得这么急么？明天再走也不迟啊！"刘瑄急道。
　　"走慢了，我怕我会舍不得离开你。"风吟轻轻的吻了一下刘瑄的额头。
　　"我不要你走。"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就算是普通的分离，也不会比现在更让人难受。
　　"瑄儿。"风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陪伴在她身边，可是忧患不除，自己和心爱的人就不会有安宁的时候。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小幸福，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
　　"青水门昨天晚上折损了不少人，泰霖教也是。"青麈不知何时站到了琉璃身边，"风吟现在是越来越强了，八大门派奈何不得他了。"
　　"所以他才对姐姐说那些话？"琉璃偏头看了青麈一眼，"他有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和云渺会去帮他。"青麈淡淡的道，"那样胜算会不会大些？"
　　琉璃打量了青麈一会，眯起眼睛："你们早就商量好的？"
　　青麈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琉璃叹了一口气，念动咒语，消去了顺风耳的法术。
　　"我只怕风吟这一去就不会回来。"琉璃小声道。
　　"怎么会。"青麈正色道，"费了那么大劲才得到美人的芳心，难道就这样拱手送人了吗？"
　　"难说。"琉璃有些担忧的看着不远处还在说话的两人。风吟对刘瑄的心意一路上她都看在眼里，可是跟八大门派对决后还要想平平安安的回来，只怕会很困难。
　　"你好好保护着雪凝就是了。"青麈小声叮嘱，"八大门派已经盯上沧家了，万事皆以小心为上。"
　　"我理会得。"琉璃轻叹一声，正色道，"你们三个，都得好好的活着回来见我们。"
　　白夜看着刘瑄肿着两只眼睛回来很诧异，向琉璃打听后才知道风吟已经走了，忍不住大发了一顿脾气，把花园里的假山打碎了一半。刘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除了琉璃谁都不见。白夜因为风吟而生气，刘瑄心里跟明镜似的。白夜对自己说过会陪在自己身边，哪怕是一个护卫的身份……刘瑄不愿意再想，趴在床上闭上眼睛。睡一觉，睡一觉就会好些了。可是心里装了事，想要睡着就没那么容易了。
　　"姐姐？"
　　半睡半醒之间听到琉璃的声音，刘瑄揉揉眼睛抬起头来。琉璃端着一个烛台站在自己面前，原来天已经黑了啊。
　　"小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刘瑄坐起来问。
　　"快到子时了。"琉璃轻声说。
　　原来还没到十二点。刘瑄眨了几下眼睛，也许是累了，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都不知道。
　　"小璃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去洗脸。"刘瑄坐起来，却被琉璃按着坐了回去。
　　"姐姐，夜里寒冷，你把这碗奶茶喝了再睡吧。"琉璃端给刘瑄一杯奶茶。刘瑄迷迷糊糊地看了看热气腾腾的奶茶，就这琉璃的手喝了个精光。
　　浓重的睡意袭来，琉璃手中的蜡烛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只见她手中似乎拿着一样红色的东西向自己走过来，刘瑄张嘴想问琉璃拿的是什么，却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抱歉，这个法术你不会同意的，我不得不这样做。"琉璃放下烛台把刘瑄的身体摆正，轻轻抓起她的手，拿出一把银色的小刀来，"这叫延命之约，是我从妖族学来的。这个法术的奥妙之处在于能把被施术者所受的伤害转移到施术者身上去。"小刀在了刘瑄右手的无名指上切了一个小口，昏睡中的刘瑄眉头微皱了一下却没有醒。琉璃端过那只盛了奶茶的碗，接了几滴刘瑄的血在碗里，"能不被你当做异类弃之不顾，我很感动。其实在无烟境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但是有风吟在边上，他也不会同意的。"琉璃伸出左手无名指同样，刺破皮肤滴了几滴血在碗里，"你又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己，总是弄的人提心吊胆。"琉璃拿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各种药剂依次倒入碗中，晃了晃不断变化的液体，念了几句咒文，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放下空碗，琉璃坐在床边轻抚刘瑄被割伤的手指，那条细细的伤口迅速地不见了："这样做至少你会少受些伤，我想帮你承担你的伤痛。我真的很想……"
　　琉璃没有继续说下去，轻轻抚了抚刘瑄的面颊，帮她盖好被子，熄了蜡烛出去了。

　　"你说什么？"白夜披散着半长的黑发帮着琉璃侍弄园中的花草。刘瑄院子里的花草都是琉璃和采樱两个人打理的，沧府的园丁并不进这间院子，"延命之约那种东西你居然也不告诉我？你一个精魅，能帮瑄儿承担多少？皮肉伤倒也罢了，若是有诅咒什么的你怎么办？她早上跟你发脾气就是因为这个？"
　　"我若是告诉瑄儿真相，她定是死活都不肯跟我结约。"琉璃把手上的土拍去，"放心吧，我活的比你长，见过的人比你多，我会把瑄儿弄到危险的地方去么？"
　　白夜摇摇头，一头顺滑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溜到了肩上："瑄儿又睡了？"
　　"嗯，昨天睡得挺晚的。"琉璃向刘瑄望了一眼，"只怕现在还在做梦吧。"
　　屋内的刘瑄紧闭着双眼，睡得很沉。她确实在做梦，她梦到了自己的母亲拿着自己的相片坐在客厅中发呆；吴琳琳抱着孙皓放声大哭；在警察局的档案中，自己的名字边上重重的盖上了"失踪"二字的印章。
　　刘瑄猛地睁开眼睛。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梦到过家人了？出现在梦境中的面孔让她的心疼痛起来，原本已经渐渐熄灭的想要回家的欲望再度燃烧起来。上次去了妖族没有结果，那么这次呢？如果去找翔族又会不会有结果呢？风吟曾经说过青国靠北的地方有一个能联系上翔族云浮城的地方，要不要去那里试试看？刘瑄从床上坐起来，想到风吟心中又是一痛。自己真的能放得下他么？还有刚刚与自己订了延命之约的琉璃，关照自己那么久的三哥、朱妍、白夜……自己在这个世界留下了太多带不走的东西，可是想要回家的愿望一燃烧起来就无法熄灭。刘瑄弯起腿把脸埋在膝上，在去与不去之间犹豫着。
　　琉璃端着一盆水走进屋内。算算刘瑄也该起床了，不料一进屋就看见穿戴整齐的刘瑄正在收拾行李。琉璃把水放在架子上，走到刘瑄面前："姐姐，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去找翔族。"刘瑄看着琉璃回答，"我想去打听一下如何去灵界。"
　　琉璃怔怔的望着刘瑄，半晌才反应过来："姐姐，你该不会是想要回去吧？"
　　刘瑄避开琉璃的视线："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如果真的没有回去的方法，我会死了这条心的。"
　　琉璃咬着嘴唇凝视了刘瑄半晌，叹了口气："我陪你去。"说着走上前来帮刘瑄收拾衣物。
　　"琉璃。"刘瑄望着这个一直由着自己性子的好姐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也去。"门口突然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下一秒白夜出现在刘瑄面前，"我恰巧知道怎么去找云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