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风又起》琉轩

57、第五十六章

　　中午的时候，刘瑄做东去了暮阳很有名的一家酒楼为青麈和云渺接风。青麈笑笑没说什么，云渺则是小鸟依人的跟在青麈身边，摆明了一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的架势。
　　其实谈场恋爱也不错。刘瑄看着青麈和云渺幸福的样子，不由得就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眉头微皱，刘瑄把那个心中那个叫嚣着要谈恋爱的小声音压下去，端起酒杯给两人敬酒。
　　"青麈，讲讲你离开暮阳后干了些什么吧。"刘瑄催促道。
　　青麈看了看云渺，嘴角微微弯了一下："我回到蜀云山，把云渺从山上带下来，仅此而已。"
　　这也太轻描淡写了吧？刘瑄心里嘀咕道。
　　"才不是呢，师兄好厉害的！"云渺急忙说。
　　"那云渺你说来听听吧。"刘瑄对云渺微微一笑。
　　云渺点点头，刚要张口，被青麈拦住了："这不是什么光彩事，还是不要说了。"
　　"哎，这可不行。"刘瑄说，"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青麈你自己说，另一个就是让云渺来说。"
　　"没有第三个选项么？"琉璃托着下巴问。
　　"没有。"刘瑄斩钉截铁的说，看了看青麈，有看了看云渺。
　　两人对视了一眼，青麈对云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天我在后山上的思过谷里哭……"
　　云渺摸摸眼泪望了一眼头上细细的天空。在这里，每天只能从这一线岩壁的缝隙中看天空，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岩壁。有暗河从岩石下面流过，隐隐能听到水声，再就是不远处那条石板小路。除了这些和每天早晚脸板得如同铁板一样来送饭的同门，这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花草，没有鸟虫，没有人声。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不是没有人说话的孤寂，不是夜里寒风穿过岩壁时的鬼哭狼嚎，是对师兄的无限思念。
　　师兄已经被逐出师门了，没可能再回到山上来。就算是师傅有心想让他回到蜀云堂，其他师兄是不会答应的。在自己被关在这里之后，云渺就明白了其实师傅在很多时候并不能真正左右门派中众人的想法。比如师兄帮了风吟的时候，师傅虽然不舍，但还是依照门规把师兄逐出了蜀云堂。
　　云渺蜷缩在角落里，抱紧了双膝。现在，轮到自己了。
　　青麈的离去不仅成为整个江湖议论的话题，对蜀云堂的众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下一任掌门候选人的位置，多了一个空缺，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人人都知道青麈是蜀云堂青字辈里最出色的，他的前途一片光明，他极有可能会成为蜀云堂的下一任掌门，甚至就连他的师傅也把振兴蜀云堂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人人都羡慕他的一帆风顺，人人都嫉妒他将会拥有的一切。
　　青麈性子淡泊，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十分在意，也很少有人能被他看在眼里。云渺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从小就紧紧跟在青麈身后的小丫头随着年龄的增长显出颠倒众生的容貌，一个小小的幼芽长到了含苞待放的年纪，多少师兄都希望能被她看一眼，与她说上一句话，但是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
　　她只叫他师兄，其他人则要加上名字，之后才是师兄。
　　所以在他触怒了师尊的时候，也给了那些一直等待着除他而后快的人机会。
　　但是众人没想到的是，接替了青麈的人是云渺。
　　云渺理解青麈离去的缘由。在送他的时候，青麈希望云渺能继续在蜀云堂好好生活，毕竟她的年龄还是太小。
　　克制不了对他的思念，云渺主动申请接替了青麈的位置。师傅看重云渺，于是同意了云渺的要求，把一大摊子事都甩给了这个刚刚下过几次山的小丫头。
　　云渺手忙脚乱的一边学习着处理各种事物，一边思念着师兄。我要做的像他那样好！青麈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云渺坚持下去的动力。
　　那些被冷落的弟子们不满意了。想要让云渺犯一个严重的错误，比让青麈犯错误简单多了。
　　青麈在不久前刚刚来看过自己。云渺当时欣喜若狂。她知道青麈不能久留，否则免不了要和其他师兄起冲突，但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云渺还是忍不住抱着他嚎啕大哭。
　　明明打算不哭的。
　　他的怀抱安逸温暖，一如儿时那场练功时被雨淋到、黑夜里被雷声景夏到的时候，只有在他的臂弯中才能感到安心，才能恢复面对一切的勇气。只要还能看到他，自己就能坚持下去。
　　师兄的眼中满是疼惜。
　　师兄刚走自己就犯了错误，而这个错误本不可能出现的。
　　师傅震怒了，收回了交给自己的一切事务。
　　师兄们要把自己赶出去。
　　师姐们冷眼旁观，唯一能帮自己的青芜师姐还在它处。
　　云渺觉得万念俱灰。原来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一场闹剧；原来自己已经得罪大家到了这种地步；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那种能力，还以为自己能比得上师兄，还辜负师傅的信任……
　　如果逐出师门，能见到师兄，那也是好的。
　　师傅把云渺关进了思过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师傅没有说关自己多久，除了送饭的那个师兄，再没有人来看望过自己。而那个师兄不管自己怎样求他都没有用，每天都是放下装了饭菜和水罐的篮子就走，多一秒钟都不停留。
　　思过谷的唯一出口被结界包围住，没有特殊的法器是没法走出结界的，就连声音也不行。
　　云渺深深的叹了口气。师兄，如果你知道我这样，你会来带我离开吗？
　　云渺抱着双膝慢慢睡去了。这些天一直梦到师兄，否则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崩溃掉。不知道今晚又会梦到师兄什么呢？
　　"云渺，云渺。"
　　是师兄的声音。再叫几声我的名字吧，云渺紧紧闭上眼睛，这是在梦中。
　　"别睡了，快醒醒。"
　　不，这不是梦。云渺睁开眼睛抬起头，一身葛布袍子的青麈就在自己眼前，他还是喜欢把头发梳成一把高高的扎在头顶，但是脸上却有了一些风尘的痕迹。外面的喊声越来越近，云渺意识到思过谷的结界已经被打破了。
　　这不是梦!!!
　　云渺伸手抱住了青麈的脖子。太好了，他来带我走了，他真的来了！他抚摸着自己头顶的手是如此的温柔，他的心跳的是如此有力，云渺不由自主的流泪了。
　　"傻丫头，别哭了。"青麈柔声说，"我带你出去。"
　　青麈左手搂着云渺娇小的身体，右手握紧了跟随自己已久的长剑，平静的看着涌进狭小谷口的蜀云堂弟子。冰冷的怒火在他的眼中燃烧着。
　　第一个冲进谷口的弟子看见青麈的眼神哆嗦了一下，举着剑冲了过来。青麈轻轻一挥就把他的剑挡在了一边。第二个、第三个昔日的同门冲了过来，青麈冷冷的一笑，只是一招就震飞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带着云渺向外奔去。
　　似乎整个蜀云堂的弟子都来了。这一晚蜀云山灯火通明，青麈完全发挥出了自己的能力，打飞了所有阻挡自己去路的人的武器，除了云渺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直接冲到了山门前。师父来了，痛斥两人，要云渺赶紧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青麈却不允，大声斥责蜀云堂不该与其他门派一样觊觎风神之物。师父气极，无言以对，要亲手清理门户。云渺大惊，青麈却不愿与师父动手，向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击退了所有曾经的同门，与云渺一道逃下山去了。
　　那一晚的恶战青麈虽是速战速决，却也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摆脱蜀云堂追杀的时候几乎如同血人一般。后来青麈躺在云渺找来的马车上听着她叫自己"师兄"的时候，轻声说："以后叫我的名字吧。"
　　云渺怔怔的望着他，青麈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轻轻握住了她放在一边的小手。
　　"无论生死，不离不弃。"青麈把云渺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说出了那句让云渺又一次落泪的誓言。

　　故事讲完了，刘瑄和琉璃听得几乎呆掉。看故事和听故事的时候感觉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听当事人自己讲故事，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太精彩了！"刘瑄说。
　　"好感人啊！"琉璃拉着云渺的手摇了摇。云渺和青麈对望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祝你们两幸福。"刘瑄斟了酒送到两人面前，"等到办喜事的时候，可邀请我喝酒啊。"
　　"办喜事还早呢！"云渺羞红了脸。
　　青麈端起酒杯对刘瑄道："那是自然。"
　　"师兄！"云渺双颊绯红如同被煮熟的虾子，却是满脸的幸福甜蜜，看着自己的心上人。青麈微笑着看她，眼中满是几乎溢出的宠溺。
　　真是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小两口啊。刘瑄面带微笑看着二人，对在一边看着两人傻笑的琉璃点头示意，下楼结账去了。

　　"你们俩有什么打算？"刘瑄问青麈和云渺。离开了蜀云堂，两人总得找些事做吧。
　　"现在烽烟四起，要想找个营生也不是很容易。我打算带着云渺去各处的名山胜迹去走走看看。"青麈说，"对了，风吟可有消息？"
　　"风吟明日就到了。"刘瑄回答，"他已经找到了白夜的下落。"
　　"白夜果真是被孤星门抓走了？"青麈问。
　　刘瑄摇摇头："风吟没有说明，我觉得应该是。"刘瑄把自己梦到白夜的事向青麈和云渺说明了。
　　"雪凝姐姐，若是需要我们帮忙，尽管开口就是了。"云渺拉着刘瑄的手摇了摇。
　　"如果白夜已经真的被孤星门抓住，到时就要两位帮忙了。"刘瑄说。
　　"青麈在所不辞。"青麈说。
　　"我也是！"云渺说。
　　"那我先多谢二位了。"刘瑄对两人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