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风又起》琉轩

37、第三十六章

　　刘瑄很早就醒了。想起皇家礼仪的课程，郁闷地叹了口气。根据自己见识到的礼仪，自己从电视剧那里学来的那一点点接人待物的方法完全都不合格：走路怎么走有规定、吃饭怎么拿筷子有规定、喝水喝酒怎么喝有规定、穿什么衣服有规定、佩戴什么饰物有规定、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有规定……刘瑄暗自庆幸至少睡觉怎么翻身没有规定，否则自己一向不怎么好的睡相要是被人瞧了去，那脸可就丢大了。
　　天还没亮，刘瑄没有惊动服侍自己的丫鬟，轻手轻脚的洗脸漱口完毕，走到了外面。院子里已经有仆人在扫地了，那仆人看到刘瑄出来，立刻向刘瑄行礼。刘瑄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做自己事，向旁边的院子走去。
　　边上就是白夜住的地方了。说实话，刘瑄前一天确实被白夜吓得不轻。刘瑄在边上学习宫中礼仪的时候，白夜就在旁边看。刘瑄老觉得白夜那双白天是淡紫色、晚上是血红色的眼睛一直冷冷的盯着自己，每次回头，又发现白夜根本就没看自己。刘瑄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白夜继续看着，免得出糗。
　　白夜的房门还关着，刘瑄楞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身后突然传来白夜的声音。
　　"你有事找我？"
　　刘瑄吓了一跳，转身发现白夜穿了一身藏青色的长袍靠着柱子坐在门廊边的斜栏上，抱着胳膊问自己。那双眼睛因为太阳还没升起的缘故还是能滴出血一般的红色，两个十字形的瞳孔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他站在这里干什么？
　　刘瑄道："那个，我今天学礼仪的时候，你可以不在边上看么？"
　　白夜挑了挑眉毛，哼了一声表示同意："还有什么事？"
　　"没了。"刘瑄连忙回自己院子。走了几步，刘瑄偷偷回头看了白夜一眼，发现白夜正盯着屋檐出身，让她微微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白夜的眼神很空洞，没有一丝杀气在里面，平静的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像。刘瑄想了想，大着胆子观察起白夜的脸来。白夜的睫毛很长，比风吟的更长些；鼻子没有风吟的那么直挺，但是放在他的脸上正好合适，再高一分或是再低一分都不好看；嘴唇形状很完美，薄厚适中，不像青麈那样老抿着，也不像风吟那样经常带着微笑；侧面能看清白夜隐藏在两鬓长发下面完美的下颌骨。刘瑄看得仔细，不由得有些呆了。这样的美人稀世罕有，怎么就是来劝自己嫁给别人的呢？
　　"看够了么？"白夜突然转眼过来，刘瑄吃了一惊，脸上一红。原来他知道自己在看他啊。
　　"那个……"刘瑄连忙移开目光，却又忍不住偷瞄着白夜。真想看看白夜穿女装会是什么样，虽然白夜那张脸一看就是男子，但若是穿了女装，就算是再妩媚的女子，也一定会被他比下去吧。
　　白夜转过头来看着刘瑄，一线阳光正好越过屋檐扫在白夜脸上，刘瑄惊讶的发现白夜的眼睛从红色渐渐变成了浅紫，十字形的瞳孔也恢复了正常的圆形，一双眼睛被阳光照射的晶莹剔透。
　　美人啊美人！刘瑄觉得自己下一秒一定会喷出鼻血来，赶紧捂着鼻子跑掉了。
　　"莫名其妙。"白夜皱了皱眉头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是脸上有什么东西么？搞不懂……
　　白夜果真没有继续站在边上看，刘瑄松了一口气，课程进展得顺利多了。
　　"白夜，能告诉我你多少岁了吗？"刘瑄在休息的时候跑到在门外喝茶的白夜身边问，"我好奇你的年龄很久了。"
　　"十八。"白夜吐出两个字，"以后别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你还是赶紧答应陛下吧，免得以后自己吃苦头。"
　　刘瑄郁闷的瞪了白夜一眼。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夜发现刘瑄没有反应，扭头看了看噘着嘴的刘瑄，道："爱不爱听随你，你就算做不了皇后，陛下的妃子是做定了的。"
　　"我才不要！"刘瑄嚷了起来，"我不要嫁给他！"
　　"为什么？"白夜不解。
　　"因为他是越王，不，现在是皇帝了。"刘瑄闷闷地道。
　　"这是什么理由！"白夜皱眉。
　　"第一，他喜欢的不是我，他只不过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他初恋情人的影子；第二，他的身份和地位与我相差太大，我和他门不当户不对；第三，皇帝意味着他会有很多女人，我不想嫁给那种有三妻四妾的人，即便他真的心里只有我一个；第四，身居高位就意味着责任重大，我没想要担当重任。而且树大招风，我还没傻到跑去当靶子给别人射的地步；第五，我不喜欢他，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只会嫁给我爱的人。"
　　白夜思索了一会儿，问："这些理由陛下都知道么？"
　　"谁管他知道不知道。"刘瑄撇撇嘴，"其实要想让我喜欢上他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可我懒得说。"
　　白夜用颇为同情的目光看看刘瑄："可怜陛下一片深情，居然喜欢上你这样的女人，还想立你为后，真是可惜。"
　　死白夜！居然叫我小笨蛋？真让人火大！刘瑄瞪着白夜："死苍蝇，说什么哪？"
　　"苍蝇？"白夜不悦的瞪了过来，"你说谁是苍蝇？"
　　"你！你这个红眼苍蝇！"刘瑄气呼呼的说，"你是肖邢手下的笨狗一条！肖邢根本就没有帮你把魂魄补全的法子，你少做梦了！"
　　白夜脸色一变，刘瑄眼前突然一闪，接着便重重的撞在了地上。刘瑄痛的叫了一声，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白夜掐住了喉咙，动弹不得。
　　"这样的话不要再说第二次。"白夜浅紫色的眸子和声音一样没有温度，"下一次你若是再说我是什么红眼苍蝇或是狗，我是不会向今天这样只是吓吓你就罢手的。"
　　白夜放开了刘瑄，径自出去了。
　　边上的婢女扶着惊魂未定的刘瑄起来。混蛋白夜，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刘瑄捂着脖子深呼吸了几口气，越想越觉得恼火。不就是说了你几句么，干嘛要掐人脖子？还威胁我！刘瑄非常想大声的骂白夜两句，但是想起白夜刚才的眼神，只好用石桌上的茶杯出气。
　　接下来的三天里刘瑄没有再跟白夜说一句话，就算看到白夜玉树临风的站在一边或者是叫自己的时候也全当作没听见。白夜见刘瑄不理会自己也十分恼火，两人就这么冷着谁也不理谁。
　　这天白夜去皇宫给肖邢汇报刘瑄的学习状况去了。刘瑄懒懒的趴在湖中小亭子里的栏杆上喂池中的锦鲤。这几天刘瑄跟白夜赌气，一直都在很刻苦的学习礼仪，结果得到了夸奖，下午可以暂时摆脱恶补礼仪的地狱了。
　　这几天虽然和白夜闹别扭，但是白夜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却也已经习惯了。今天没有白夜受自己的冷眼，又出不去府门，刘瑄觉得非常无聊。看着或红或花的鱼儿在水中抢食，刘瑄觉得一个人喂鱼很凄凉。也不知道琉璃怎么样了，还在不在霜还；不知道三哥和朱妍怎么样了，还有风吟是不是还在被人追杀，青麈和云渺回到蜀云堂没有……刘瑄忽然想起自己风吟给自己的耳坠，伸手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坠。她一直都带着这对耳坠，有时连睡觉的时候都会忘了摘。轻声念完传音的咒文，刘瑄忽然不知道该给那个有着好看绿眸的年轻人说些什么。想了想，刘瑄决定还是问候一下就可以了。
　　"风吟，你现在还好吗？我很好。八大门派还在追杀你么？我有点担心琉璃，但是现在在天都没法子去霜还看她，因为我被关起来了……"
　　风吟听得到也罢，听不到也好，刘瑄只是在一味的倾诉着自己的苦闷。就算是没人听，说出来的话自己也还是会轻松很多。
　　"雪凝小姐？"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刘瑄转头一看，是今天夸奖了自己的那个嬷嬷。这位嬷嬷被肖邢尊称为"慕夫人"，是看着肖邢长大的。
　　"慕夫人好。"刘瑄恭敬地向中年妇人行礼让座，这位夫人对自己很慈祥，刘瑄虽说谈不上喜欢她，却觉得这位夫人值得尊敬。
　　"雪凝小姐不必客气。"慕夫人微笑着说。
　　"慕夫人来得正好，我正闲的发慌呢。"刘瑄拉着慕夫人坐下，"虽说是休息了，但是陛下不让我出门，闷在这里觉得很无聊。"
　　"为何不让白夜去跟陛下说说？"慕夫人问，"若是坐着马车出去，也还是可以的。"
　　"我想穿着平民衣服自己上街转转，那样更有意思。"刘瑄说。
　　慕夫人怀念地笑了起来："陛下小的时候也经常微服出去玩。"
　　"哦？"刘瑄有点好奇。忙成这样的肖邢微服出去都玩些什么？想必不仅仅是听曲那么简单吧。
　　"陛下五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西山国做质子，一直到行了冠礼才回到越国。那时候小荷公主尚未出嫁，喜欢穿着男装扮成公子哥的样子去民间玩，惹出不少事来，陛下还小，常被小荷公主经常哄着跟自己去街上玩，闯祸回来后被国主责骂。那时候在西山过做质子的除了陛下还有菱国的太子，小荷公主胆子很大，经常闯下祸就跑，这样过了几次以后，除了陛下没人敢跟着公主出去。最后若不是西山国的太子看中了小荷公主的美貌，以出兵作为威胁，小荷公主怕是也不会死得那么早。"
　　好有个性的公主啊，刘瑄有点佩服这位胆子很大的女孩子，敢上街闹事，敢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另类的公主在大胤朝恐怕是很罕见的吧。慕夫人说小荷是个美女，恐怕肖邢跟在小荷身边久了，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自然而然的就喜欢上小荷公主了吧。
　　"沧小姐和小荷公主颇有几分神似，也难怪陛下对小姐情有独钟。"慕夫人说，"自从小荷公主去世后，老奴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殿下再那样喜欢过那一个女子。殿下是个极骄傲的人，我从未见过殿下对哪个女子这样宽容过。沧小姐何不听我一句劝，答应了殿下吧。"
　　原来慕夫人是来劝自己嫁给肖邢的啊，刘瑄这才明白过来。囧，看来自就算是嫁给肖邢也不过是小荷公主的一个替代品，而肖邢虽然上次说了那些话，但还是不能让刘瑄完全信服他真的会对自己好。帝王之心深似海，肖邢是有野心的人，他想要成为天下的主人，又怎么会真的把一个小小的女子放在心里？就算他是真的喜欢自己，但是为了他的王位，他是不会立自己为后的。真搞不懂，像自己这样普通到上街一抓一把的女孩子到底是哪里好了，能被他看上。
　　"慕夫人有所不知。"刘瑄说，"雪凝虽然明白陛下是人中之龙，奈何自己不过是一个无德无才的庸碌女子，哪里配得上陛下？陛下对雪凝宽大，无非是因为雪凝和小荷公主神似而已。再者雪凝并不喜欢陛下……"刘瑄听到慕夫人抽了一口冷气，自顾自的把话说完，"陛下若是一再强求，雪凝也只好以死相报了。"
　　"唉。"慕夫人叹了口气，"沧小姐和殿下一样，都是个倔强的脾气。"
　　刘瑄突然发现慕夫人说的确实不错，她和肖邢一样，一旦主意打定，便必然不会让步。
　　"不过小姐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毕竟殿下有的是法子让小姐成为他的人。"刘瑄听得一惊，慕夫人说罢站了起来，向刘瑄一礼，转身走了。
　　看样子的赶紧准备逃跑的办法了，刘瑄想。若是没有人能帮得了自己，那么就只有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了。
　　傍晚的时候白夜回来了，把府中所有的仆役叫到了一起吩咐注意事项，最后留下了两个嬷嬷去自己屋里商量。刘瑄假装不关心白夜从肖邢那里得到了什么指示，但还是悄悄的摸到白夜屋外去偷听白夜和两个嬷嬷的谈话。
　　"陛下已经决定了？"慕夫人的声音。
　　"是的。陛下已经拟好诏书了，一个月后，就举行封后大典。"白夜的声音。
　　刘瑄心里一惊。不是吧？肖邢玩真的了！
　　"陛下还是太草率了。"另一个嬷嬷说，"那小丫头虽然也算聪明伶俐，却不见的有别的长处。"
　　"倔强的性子倒是和陛下一模一样。"慕夫人叹气道，"我今天问过了，她还是不愿意。"
　　"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这些天可是要把她看紧了。"白夜说，"若是她出什么闪失，我们这一院子的人就都不用活了。"
　　刘瑄没有听几人后面的话，悄悄顺着原路溜了回去。唉，肖邢你这是逼着人上吊啊！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白夜悄无声息的打开窗子看了看外面，发现刘瑄已经走了，又把窗户不着痕迹的关上。
　　"这样好么？"慕夫人问，"那孩子性子烈，我只怕……"
　　"大不了她再来绝食几天。"白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若是她想找找什么速死的法子是办不到的，逃跑更不可能。陛下专门调了二百名禁军守卫这里，她若是能跑得了，那陛下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白公子说的是。"另一个嬷嬷说，"陛下有旨招老身回去，那个小丫头就拜托二位了。"
　　"请夫人放心。"白夜回答，"这一个月里，在下一定会不遗余力的说服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