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风又起》琉轩

36、第三十五章

　　帝都天都，做了胤朝的心脏，在成为都城之前也是一座相当有名的城市。记得以前自己去过北京，感触最深的就是两个字：大气。这两个字用在天都上也是分毫不差的。帝都自然不同于其他城市，连人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比起坐在马车上隔着竹帘看着街边的建筑和行人，刘瑄更喜欢在街道上边走边看，不过这是不现实的。肖邢带刘瑄入天都是个秘密，否则也不会把自己安排在这么一个小车子里了。
　　一路看过来，刘瑄多少理解了一些肖邢一定要到天都来的原因。天都果然和云城大大的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整整齐齐的，虽然气派，却少了云城的那一点点灵动。车队在一条较为僻静的街道上成了两路。刘瑄被送到了城内的另一处隐蔽的居所之中，并没有和肖邢的侍妾一起被送入王宫里。刘瑄觉得好笑，猜想肖邢必定是对帝都里那些世家的势力还是有些忌惮，就凭沧家现在的势力，肖邢就算是娶了自己，在帝都里也是分不到一星半点儿好处的，反而其害无穷。
　　在别院里住了两天，刘瑄也没见到肖邢和他派来的说客，只有一队影卫和几个侍女守着自己，实在是无趣之极。肖邢不让刘瑄出院门，刘瑄只得在院子里大骂肖邢，暗道自己倒霉。所幸肖邢还算仁慈，刘瑄收到了沧雪峻的信。信上说是沧雪岩和沧雪岭已经和好了，而刘瑄被肖邢带走似乎也使得沧家一下子又变得显赫起来。刘瑄突然觉得，沧家的这两个哥哥一唱一和其实就是为了把自己送进肖邢的府里。沧雪峻正在想办法和肖邢交涉放自己出来，但是希望不大。上当了！刘瑄气恼地想，难道身处在这样落后的社会里，也没有办法避免被人算计么？想起来高中时候和同班同学的争执，刘瑄觉得自己当初还被那种小儿科的伎俩惹得很烦恼，真是傻得可以。
　　在气恼的同时，刘瑄毫不客气的砸掉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这倒不是刘瑄还对肖邢很不满，只是单纯的发泄不能出门的情绪罢了。
　　第三天刘瑄还在睡懒觉的时候，肖邢派的说客来了。
　　"白公子，沧小姐还在睡觉，您不能进去。"被派来服侍刘瑄的四个丫鬟极力阻止外面的人要进来。刘瑄迷迷糊糊的听着几个女孩的说话声，翻了个身又想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休息休息也不会有人管。
　　"让开。"少年清澈的声音传进屋内，刘瑄疑惑的皱起了眉头。这声音很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姓白……白？！
　　难不成来的是那个白夜？
　　刘瑄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赶紧拉下了床边的帘子。自己脸也没洗头也没梳，要是被那个比女人还美的白夜看到自己这幅德行，那还怎么得了？
　　"沧雪凝小姐，在下白夜，小姐还记得我吗？"少年朗声问。刘瑄瞧瞧拉开帘子向外看了看，没看到白夜的影子，突然想起自己床前还有一道屏风挡着，微微松了口气。
　　"记得记得。"刘瑄连忙回答，开始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来。
　　"日上三竿，雪凝小姐为何还未起床？"白夜似乎是憋着笑问刘瑄，刘瑄脸上腾的红了起来。若是告诉白夜自己头天晚上摔了一地的瓷器、画了一晚上足以毁掉肖邢形象的漫画，白夜会不会鄙视自己？
　　"我，我不起床干你什么事！"刘瑄气恼的回答，"赶紧给我出去！"
　　白夜到外面去了。两个丫鬟走进来帮着刘瑄梳洗，忙碌了一阵刘瑄终于整理完毕，这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白夜穿了一件与自己眼睛颜色相衬的淡紫色长衫，齐肩的黑发简单的束在脑后，正站在院子里仰头望天。这半年未见白夜长高了不少，一阵微风扬起他的长发，配上他那张完美的侧脸，这一站那叫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刘瑄呆呆地看着白夜，"美人"二字险些从嘴里掉出来。
　　万恶的老天爷！你干嘛让一个男人生的这么好看？这要嫉妒死多少女人啊！刘瑄怔了半晌，终于使自己的下巴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白夜注意到刘瑄已经起来，用那双淡紫色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刘瑄一番，道："半年不见，沧雪凝小姐倒是富态了不少。"
　　刘瑄觉得自己的额角上出现了"井"字形的青筋。这个白夜，每次遇到他都没好事。前两次是被他绑架，第二次还害的自己像疯子一样跑到了朱妍家；上一次见面则是害的自己被肖邢软禁了起来。虽说这家伙后来又把饿得奄奄一息的自己从肖邢那里送回了沧家，但若不是因为他，自己也就不会被肖邢碰见。刘瑄瞪了他半晌，越看越觉得奇怪。这个美少年怎么跑到肖邢那里去了？
　　"你来这干什么？"刘瑄问。
　　"说服你嫁给陛下。"白夜顺手拈了一片从院中树上落下的残叶，"顺便看着你。"
　　"你？"刘瑄愣愣的望着白夜，"你怎么跑到肖邢那里去了？"
　　"不可直呼陛下的名讳。"白夜冷着脸道，"我于陛下登基有功，陛下也答应要帮我摆脱孤星门，有何不妥？"
　　刘瑄摇摇头。看样子白夜和肖邢做了一笔交易，但是这笔交易总有地方让刘瑄觉得不合适，比如摆脱孤星门……沧雪柔都没能逃过一劫，肖邢会有那么大能耐么？那种邪门的门派，怎么可能轻易摆脱？
　　"陛下有旨，从今天起我专门负责你的饮食起居还有出行，还要负责教会沧雪凝小姐宫中的各种礼仪。"白夜说，扭头向刘瑄示意站在不远处的两位老妇，"不论如何，他都娶定你了。"
　　"等等！"刘瑄连忙跑过去拉住白夜的袖子小声问，"你真的不是来帮我的？"
　　白夜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刘瑄的手："陛下一诺千金，我自然也不能食言。"
　　有没有搞错？白夜是真的来劝自己嫁给肖邢的？这绝对不行！
　　"那他就不怕我看上你，不愿意嫁给他？"刘瑄问。
　　白夜惊讶的望着刘瑄："沧雪凝小姐，你这是说笑么？"
　　"有什么说笑不说笑的。"刘瑄理所当然的说，"你长得比肖邢好看多了，看上你奇怪什么。"
　　白夜目瞪口呆的看了刘瑄几秒才道："沧小姐请不要乱讲，白夜现在还不想死。"
　　刘瑄有点鄙视的看了白夜一眼。这家伙一点都不好玩！自己真是倒霉，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美人，这个美人不仅跟自己有过节，而且还是跑来劝自己嫁给别人的，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招惹到哪位神仙了，开玩笑也不至于开成这样吧？
　　"你来做管家我认同了。"刘瑄说，指向那两个老妇，"这两位嬷嬷，劳烦白公子送回去，宫廷礼仪什么的我不想学。"
　　"白夜无能为力。"白夜面无表情的回答，"我只是执行陛下的命令。"
　　刘瑄叹了口气。肖邢啊肖邢，我刘瑄何德何能让陛下您垂青至此？连教礼仪的老师都送来了。那么自己就赶紧学会打发他们回去好了，刘瑄无奈的想。
　　"两位嬷嬷请先去休息，午饭后再开始教沧小姐。"白夜对两个老妇说。老妇向白夜一礼，退下了。
　　"差不多该吃午饭了，沧雪凝小姐。"白夜看看刘瑄，"用餐的礼仪晚饭的时候学好了。"白夜说罢便要走。
　　"喂！"刘瑄皱着眉头看着白夜。这小子怎么跟那个肖邢一样，这么让人火大呢？
　　"沧小姐还有何吩咐？"白夜头也没回的问。
　　"你还没跟我说清楚你到底为肖邢做了什么呢！"刘瑄说，"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绝食给你看。"
　　白夜顿了一下："你真想知道？"
　　"想。"
　　"先吃饭，吃完饭我再告诉你。"白夜说完大步向前走去。
　　还卖关子！刘瑄嘀咕了一句，跟在白夜后面去了餐厅。
　　吃完饭，刘瑄用茶水漱了口，望向白夜。白夜假装没注意到刘瑄，继续喝茶。
　　"白夜！"刘瑄催促起来。
　　白夜屏退了服侍的丫鬟，念了一句咒文。刘瑄感到空气震了一下，外面的声音便听不到了。
　　"沧小姐，你可知道先王是怎么死的么？"白夜问。
　　"我听说是暴毙而亡。"刘瑄想了想回答，"先王肖旭是肖邢的堂兄，说是清晨准备上朝时突然猝死，太医都没查出来是怎么一回事。这是肖邢做的手脚吧？"
　　"肖旭猝死确实是陛下的计划。"白夜放下茶杯，"不过，杀死肖旭的人，是我。"
　　白夜对刘瑄轻轻一笑。那笑容若是放在平常刘瑄必定会花痴到流口水，可现刘瑄在却觉得一丝寒意像蛇一样从背后顺着脊柱爬了上来。
　　这个有倾国笑容的白夜，他杀过人，被杀的居然是上一任皇帝！
　　"你在开玩笑吧？"刘瑄勉强弯了弯嘴角。
　　"我没有开玩笑。"白夜的脸突然冷了下来，"我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孤星门的杀手么？"
　　刘瑄一惊，忙从凳子上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脸上刷的没了血色。刘瑄曾经很萌"杀手"这个职业，但是也明白这类人很危险。刘瑄一直以为白夜不过是孤星门的术士之一，从没想到过白夜其实就是一个杀手！
　　"你你你只说过自己是孤星门长老的弟子。"刘瑄咽了口唾沫，"没说过自己是杀手。"
　　白夜哼了一声，"我是被孤星门四大长老之一的南斗长老杜长老带大的。那个老家伙修习灵术和魂术，妄想收服幽冥的力量，还强行把我的一片魂魄剥离出来，迫使我为他做事。"白夜满脸的憎恶，"老东西想利用我妖瞳的能力为他打通与幽冥的通道，以掌握幽冥的力量……可恶，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白夜烦躁的挥挥手站了起来，"我遇见你后有两次昏厥，你以为都是巧合么？"
　　刘瑄战战兢兢地摇摇头。白夜脸上的表情很吓人，像是猛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刘瑄没想到白夜这个拥有妖瞳的美貌少年居然有这样离奇的故事，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魂魄被强行从□□剥离，哪怕是一小块，也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你现在知道了么？"白夜用那双淡紫色的眼睛看了刘瑄一眼。
　　"这就是你昏厥的原因。"刘瑄点了点头，"那你怎么又跑到这里了？"
　　"我替陛下动手除掉碍眼的肖旭，供陛下差遣；陛下找来国师和术士为我补全魂魄，脱离孤星门。"白夜说，"这是一场交易。"
　　果然是这样。刘瑄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白夜，问："那陛下找到修补魂魄的法子了么？"
　　"暂时还没有。"白夜似乎有些不满，"但是昏厥的状况却不会再出现了。"
　　"魂魄不全，会有什么后果？"刘瑄小心翼翼的问。
　　白夜看看刘瑄，没有回答："你还有什么问题？"
　　刘瑄没得到答案，这时候也不敢继续问下去，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你把我从越王府中带出来的那天，你是怎么出来的？肖邢把你关到牢里去了啊！"
　　"怎么出来的？"白夜冷笑了一声，斜睨了一眼刘瑄，"我是个杀手，你说我怎么出来的？"
　　刘瑄一惊，觉得喉头似乎堵了些什么东西，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在牢里呆了几天，那个牢头一直问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后来陛下也自己来问了我一次。"白夜有些不屑的说，"我如实回答了。陛下离开后那几个狱卒居然打算给我用刑，于是我就杀了他们。出去的时候路过你的院子，看到你那副可怜样，就顺手把你带了出来。我从来都没有要救你的意思，所以这一次，你也不要指望我会帮你逃出去。"
　　"我知道了。"刘瑄回答，觉得嗓子有些发干。想逃也要有胆子啊，至少现在，刘瑄是不敢逃的。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刘瑄都在学习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繁琐的多的宫廷礼节。但是因为中午白夜与自己密谈的那番话始终让刘瑄心不在焉。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刘瑄突然觉得白夜很可怜，又想起了被八大门派追杀的风吟和死状恐怖的沧雪柔，想到被肖邢威胁来到天都的自己，顿时心情凄惨起来。
　　三哥，快想办法救救小妹吧，天都真的不适合小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