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风又起》琉轩

18、第十七章

　　暮阳城，横贯南北的的暮阴山上唯一一个缺口上的明珠，跨越暮阴山的必经之地。暮阳城很早就存在了，最初只是商旅和路人们休息并且交换货物的场所，后来渐渐变成了大胤朝最为繁华的商业之都。暮阳城很重要，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商业之都，更重要的是只要拿下了暮阳城，整个暮阴山就会成为巩固自己领地的天然屏障。暮阳城特殊的地理位置使这座城市几经战乱与繁荣，每一个城主对暮阳城的经营与防卫，都丝毫不亚于帝都。
　　刘瑄真正的见识了什么叫做"比肩继踵"。她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古代的城市竟然可以容纳这么多人，竟然会有这么多各色皮肤眼珠、各种服饰的人同时出现在一个集市上。云城不是没有市集，但是规模如此之大的公共交易场所，刘瑄在云城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刘瑄曾一度认为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没想到看到暮阳城的模样之后，才知道自己的见识有多么浅薄。
　　"这里真是商人的天堂！"刘瑄从马车里向外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路边琳琅满目的商铺，忍不住赞叹。
　　"天堂？说的不错！"朱妍赞同道，"这里也是对商人的政策最为宽松的地方。朱家在云城是数一数二的商家巨户，来到这暮阳也不过是个中上而已。我还很小的时候曾经跟着大哥来过一次暮阳，当时见到夜市的情景令我现在都还记得。"朱妍向外看着，突然间兴奋的指向一间烧饼铺子，"我记得我那时跟大哥走散了，就一直在那家铺子门前等着不敢乱走。老板没有赶我，还给我饼吃，一直到大哥找到我。没想到那间铺子还在啊！"
　　"真的？我瞧瞧！"云渺也兴奋起来，爬到朱妍这边的窗口向外望去，"是那家周记饼店吗？"
　　"没错，就是那一家。"
　　刘瑄凑上前去看了看，那家饼店门面并不大，在商铺林立的街道上也不算显眼。但是朱妍能认出它来，记忆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师妹，我们该下车了。"青麈轻轻地拉了拉云渺，对朱妍和刘瑄道："打扰二位小姐多日，青麈实在是惭愧。能和两位小姐交上朋友，是青麈之福。以后两位若是需要我和云渺帮忙，请尽管开口。"
　　"青麈不必如此。你们以后要是到云城来，就来城南朱家找我。"朱妍笑眯眯地道。
　　"我们回师门复命的时候，一定绕道云城去看妍姐姐。"云渺说。
　　"路上小心，一路顺风！"刘瑄对两人说。
　　"多谢雪凝姐姐，我们到时候也去看你！"云渺抱了抱刘瑄的胳膊，和青麈一起跳下车去。
　　两人对德叔行了礼，又向车内的两人挥挥手，顺着岔路的另一头走了。
　　刘瑄默默地望着青麈的背影，两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人群里。
　　"德叔，我们去广源客栈，你知道路么？"朱妍问。
　　"不知道可以问么，妍丫头你放心坐在车里就是了。"德叔回答。
　　朱妍和刘瑄坐回车里，刘瑄还在想着青麈和孙皓。两人长得很像，脾气也有相似的地方，害自己每次看见青麈都觉得是孙皓也穿过来了。可是孙皓没来，青麈是青麈，孙皓是孙皓……刘瑄一惊，发现朱妍正伸手在自己面前晃着，弯弯的眼儿带着好奇与戏谑。
　　"回神啦，人家都走了，你还发什么愣啊。"朱妍笑着打量刘瑄的脸，"怎么，喜欢上青麈了？"
　　"哪有！"刘瑄又好气又好笑的反驳，"只是青麈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和我的那位朋友很像。虽然这些天我知道他不是我的那个朋友，但是我还是不想承认他不是……"刘瑄说，对朱妍倾吐着自己穿越以来压抑在内心的思乡之情，"他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认识他有十几年了。我不高兴的时候他哄我开心，我难过的时候他安慰我，我家里出事了一直是他照顾我……他经常抄我的作业，后来喜欢上打篮球，非要我给他做陪练……我替他给他喜欢的女孩递过情书，哄那个女孩跟他见面，后来还和另一个好朋友一起敲诈了他一顿……我们约定好要一起去同一个城市，做一辈子的铁哥们……"
　　朱妍静静的听着。刘瑄说的事情她并不能全都听明白，但是话语中的苦涩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朱妍拿出手帕在刘瑄的脸上轻轻擦了擦，刘瑄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流泪了。刘瑄不好意思的拿过手帕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喉咙还微微有些发涩。
　　"你想他了。"朱妍摸摸刘瑄的脸蛋，轻声说，"你会回去的。"
　　"回不去了。"刘瑄摇头，凄然道，"我查过那么多文稿，我知道我自己是回不去的。"
　　"你的家乡很远吗？"朱妍问。
　　刘瑄点点头。
　　"妍丫头，你找的客栈到了！"德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啊，已经到了！"刘瑄连忙掀开车帘抬头看了看。马车停在了一家不算很大的客栈外面，客栈的正门上悬挂着一个黑底烫金的匾额，上面大大的写着"广源客栈"的字样。
　　刘瑄连忙跳下车来，朱妍也扶着德叔的手跟着下了车。眼尖的小二早就看出马车里的人是有钱的主，忙前忙后的招呼着两个女孩。
　　进了客栈大堂，刘瑄立刻就明白了风吟为什么要二人在这里等他。这间客栈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坐在大堂里面的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追风人。追风人和普通的旅人不同，他们大都穿得有些破旧，但是要比普通的旅人精神得多。也正因为如此，这间客栈的大堂要比刘瑄这一路上见过的客栈都要热闹。两个一看就是大家小姐的女孩走进店来那些追风人只是略略的打量了两人一下，便接着做刚在正在做的事，似乎偶尔有两个富家小姐来这里凑热闹看新鲜是很平常的事。
　　小二引着两人在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前坐下，殷勤的添茶送水，推荐了几个特色菜。
　　"我们不急着吃饭，有没有干净点的房间，我们要住店。"朱妍说。
　　"有有。"小二忙不掷的点头，"我去给两位小姐准备一间上等客房如何？"
　　朱妍点头，小二连忙向里面喊了一声，便有人去收拾了。朱妍摸出几文铜钱放在桌上，对小二道："别急，我跟你打听个人。"
　　"小姐您说。"小二俯下身来。
　　"有一个叫风吟的追风人，大概二十来岁，你认识么？"朱妍问。
　　"你是说那个弹得一手好琴的风吟风先生？认识！他每次来暮阳都是在我们这儿歇脚的，一年能见好几次呢。"
　　"那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他？"刘瑄问。
　　"嗯，一个月前他来过一次，好像还在掌柜那里存了什么东西。这几天倒是没有见过他。"小二回答。
　　朱妍和刘瑄对视一眼，风吟居然来得这么早！
　　"若是找风先生的话两位小姐不必心急，风先生在追风人里也算是个出名的人物，每日坐在这里喝喝茶，也能听到不少消息呢。追风人在客栈落脚的时候没别的爱好，就是海侃。您还真别说，听听他们聊天还真的能知道不少事呢，比如上个月……"
　　朱妍打断夸夸其谈的小二，推了推桌上的铜子，"把你们的招牌菜给我们上几个，料要选好点，再来一壶好茶，把这个茶水换了。"
　　"好嘞，二位小姐稍候！"小二喜滋滋的拿了钱下去了。
　　刘瑄看着那个饶舌的小二走开，松了一口气："他还真能说。"
　　"怕是听得多了耳濡目染吧。"朱妍看了看四周的人，还是微微有些紧张。
　　"怎么了？"刘瑄倒是觉得很自在。
　　"没事。"朱妍笑笑，"我们不妨听听周围的人都在说什么。"
　　小二很快换了壶茶上来。不多时菜也好了，刘瑄和朱妍一边安静的吃菜一边听着周围人的聊天内容。但是知道饭菜吃完都没听到多少有用的东西。两人商量了一下，到客房里休息了一下，叫上德叔一起去逛街了。
　　在客栈住了几天，刘瑄和朱妍对于追风人有了很多的认识。现在的追风人还是有很多人是因为信奉风神而成为追风人的；追风人大都很乐意接济比自己还要穷困的人，只是大多数追风人一般都没有多少钱；追风人里有五分之一的人是异族或者拥有异族血统；有很多女人也成为了追风人；追风人有时是靠买卖消息或者情报生活的，因为追风人特殊的联系方式，他们得到信息的速度常常要比飞鸽传书还要快……
　　刘瑄和朱妍在向追风人打听风吟的时候他们都很乐意把自己知道的事免费告诉两人，有的人还会讲一两个奇异的故事给刘瑄和朱妍听，看着两个女孩惊异的表情哈哈大笑。
　　虽然没打听到多少关于风吟最近的消息，不过两人还是蛮有收获的。刘瑄从几个认识风吟的人那里得知风吟似乎是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一个人四处游历了，后来就成为了追风人。风吟和刘瑄猜想的一样，有翔族的血统，因此那双眼睛才会是那样令人惊艳的翡翠绿。只有翔族和妖族的眼睛才会有那种纯正的绿色。说起风吟的时候刘瑄不自觉的想起来那个两次绑架过自己的妖瞳少年，不知道那个少年的妖瞳是否也是因为他不完全是人族呢？
　　这天夜里刘瑄和朱妍在客房里整理从追风人那里收集到的消息："眼下追风人们最关心的就是消失已久的风神之宝重新出现，似乎这些宝物和风神的出现有很大关系。"朱妍说。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风神的。上次风吟说风神很久没有出现，这次出现会有大事发生，难道说是风神复出？"刘瑄猜测。
　　"很有可能。我以前听说过一种说法，就是风神三宝只有风神本人才能同时拿到。既然风神宝物失散在各处，那么很有可能就是风神已经消失很久了。因为风神经常会在各处走动，因此追风人们多多少少总能得到一些风神的消息。但是你也听那些追风人说了，风神已经有将近二百年没有出现过了。他们猜测上一任风神早就不在这世上了。我想风神很可能藏了起来或者是已经不在了。"
　　"已经不在了？"刘瑄惊讶的看着朱妍，"你是说他死了么？"
　　"不一定是死了。其实这些所谓的神都是可以被继承的。至少风神就是。"朱妍想了想，说，"小时候我祖父跟我说过四位神明的事，说若是神明厌倦了，就会找一个人继承自己神的身份……"
　　"对了，云渺也有说到过！"刘瑄想起来有天云渺跟她说水神的事，"她说神虽然可以拥有不死之身，但是神在本质上和我们没什么两样。这么说，风吟要是找到宝物，就有可能成为新的风神？"
　　"怎么会呢？"朱妍摆摆手，"那些追风人说宝物已经找到了两样，还有一样没有下落。如果不是风神本人，就算三件宝物落在同一个人手里，也会和一般的物件没什么不同。追风人们也不知道风神到底是怎样出现的，只是知道谁是风神后就会一直追随下去。时候不早了，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胡乱猜测了，赶紧睡觉吧。"
　　刘瑄和朱妍躺下来，刘瑄还在反复的想着自己那个大胆的猜测：如果风吟找齐了三样宝物，他会不会成为新的风神呢？刘瑄考虑着这个想法的可能性，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了。

　　"我还是觉得我昨天的想法很有道理。"刘瑄在被朱妍拖起来之后坐在大堂里一边吃早饭一边打呵欠，"我考虑了整整一晚，越想越觉得我的猜测是对的。"
　　"那也不过是猜测罢了，追风人们自己都不信，你还会相信？"朱妍反驳，"风吟又是个特别好心的人，还会法术，我担心他去寻找宝物会被人骗了。"
　　"唉？怎么可能？你这样的猜测才是没有道理的！"刘瑄难以置信的看着朱妍，"风吟做了那么多年的追风人，不至于那么简单就被人骗，你说说你这样猜测的理由啊！"
　　朱妍看着一脸认真的刘瑄，道："我其实也就是乱猜。这样也总比我们在这里傻等着要好吧？"
　　"说的也对。"刘瑄搅着自己面前的小米粥，"都七天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天了。"
　　"是啊，不知道风吟能不能按时来。"朱妍接过话茬。居无定所的追风人们的行踪很难被掌握，风吟能不能从西荒按时回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人走进了客栈。刘瑄喝完一口粥后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人，发现那件破旧的斗篷和瘦长的身影看上起极其眼熟，刘瑄拍拍朱妍示意。
　　那人大步流星的径直走到柜台前，道："常掌柜，我上次存在你这里的东西可在客栈，我现在要用。"
　　刘瑄和朱妍惊喜的交换着眼神，不会错了，这个风尘仆仆的追风人，就是她们要找的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