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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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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沧雪柔夜访刘瑄以后,沧雪柔便不再出门。那个花白胡子的覃先生又来看过几次,每次都是无可奈何的摇头离去。谁都知道,明白沧雪柔过不了这个秋天了。
朱妍心好,经常会来沧府走动,常常遇到沧雪峻。刘瑄发现朱妍和沧府里的人是越来越熟悉了,这些人里就包括沧愈和沧雪峻。刘瑄不止一次看到沧雪峻和朱妍两人在一起说话,朱妍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令人惊讶的是,沧家的大哥沧雪岩以父亲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假回到沧府,这让沧府的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惊讶。
刘瑄发现沧家的三兄弟长得都挺像,但是又各有不同。沧雪岩和沧雪岭都蓄了胡子,沧雪岩看上去就要比弟弟老成很多,颇有几分像沧愈,只是在官场中呆的久了,总有种深藏不露的感觉;沧雪岭少年时好习武,因为在一次叛乱中受了伤才弃武从文,所以多了几分武人的气质,看上去十分可靠;沧雪峻则是典型的翩翩公子,温婉儒雅,在沧府中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异数。
刘瑄不知道沧雪岩这次回来盘算些什么,但是她知道沧雪岩一定会找自己。于是刘瑄总是往府外跑,能不在沧府呆着就绝对不多留一秒。刘瑄每天都巴望着沧雪岩快点离开才好。她对这个把自己作为政治筹码的哥哥一点好感都没有。
刘瑄的这点小心思怎能瞒过长史大人的眼睛?这一天刘瑄早早溜到西边的角门上准备在朱妍那里待到天黑再回家,结果刚一出门就被沧雪岩逮了个正着。
“这么早就出门,要去哪里?”和沧雪峻的温和口吻不同,沧雪岩语气严肃,脸板得像庙里的金刚。自打沧雪岩回来后刘瑄只在给他接风的家宴上见了沧雪岩一面,实在是不想看到他那张脸。
刘瑄没有料到沧雪岩居然大清早的在角门上堵她,一时间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脑袋里飞速盘算着脱身之计。
“嗯?”沧雪岩眯起眼睛。
“去城南的祠堂进香。”刘瑄赶紧低下头绉了一句。真是有够倒霉,早知道走东边的角门了。
“这么早就去?”沧雪岩的声音带着危险的味道,刘瑄想起了自己初中时特别害怕的那个班主任。
“顺便吃个早点。”刘瑄小声回答。气势啊气势,没气势你怎么压得过这只家伙?刘瑄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沧雪岩,发现给自己打气完全没有用,又把头低了下去,就像一个做错事被逮到的小孩。
“哼,怕是又想在外面逛一天吧?你身为丞相之女,每天早出晚归,成何体统!”
刘瑄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老头子,凭什么管我!
“父亲宠着你,不管你,我今天可要代替他老人家好好管教一下你这个野丫头。你今天哪里都不许去,乖乖在府里呆着。否则今后哪都别想去了!”
刘瑄抬起头瞪着沧雪岩:“你说什么?”这家伙还真当自己是大哥,居然教训起人来了。
沧雪岩皱起了眉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知礼数。还不赶紧回屋去!”
刘瑄本来被沧雪岩逮着心里有些忐忑,听他这样说反而激起了自己骨子里的那股叛逆劲:“雪凝本无父无母,多亏沧相爷宅心仁厚收为义女,雪凝感激涕零。府中诸人待雪凝不薄,雪凝自知欠沧家众多,欲以孝为报。父亲曾称赞小妹知书达礼,小妹入府后也多有学习礼仪,不知大爷为何要说小妹不知礼数?”
“连长兄的话都不听,还说自己知书达礼?”沧雪岩冷笑一声,“还有,你今天早上还没有给父亲请安就想往外跑么?”
“小妹已经向父亲问过早安了。”刘瑄冷冷地道。她知道沧愈每天都起得很早,因此这些天都是早早就给沧愈请了安之后往外跑。刘瑄向沧雪岩一礼,转身要走,不料被沧雪岩一把抓住肩膀。
“你!”刘瑄怒不可遏。这个老男人,快点把你的臭手拿开!
“哼。”沧雪岩冷哼一声,“现在时间尚早,去敬神也不必太急。我有话问你。”
“松手。”刘瑄瞟着沧雪岩抓着自己的手,硬邦邦地道。
“什么?”沧雪岩惊诧的看着刘瑄,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我说放开你的手。”刘瑄重复了一遍,扭头看着沧雪岩,毫不畏惧的盯着沧雪岩的眼睛,“大哥若是有话问小妹,问就是了,我只长了两条腿,跑不了多远。”
沧雪岩死盯着刘瑄,又惊又怒。刘瑄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两人僵持了几秒,沧雪岩松了手:“进来。”
早死晚死都是死,既然被人家逮住了,那就给他一个回答吧。刘瑄没有看沧雪岩一眼,走进门去。
沧雪岩关上门,没说话,一直向前面走,刘瑄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穿过几个巷子进了花园,到了园中的假山上面,沧雪岩才回过身来,仔细的打量着刘瑄。
一路上刘瑄都在心里嘀咕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太过了,毕竟沧雪岩在名分上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大哥、未来沧家的家主,自己过分强硬的举止,确实是有失礼数。想到这里刘瑄不禁有些泄气,此时又见沧雪岩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自己,心里越发忐忑起来。
看到刘瑄强作镇定的表情,沧雪岩嘴角向上弯了弯。原以为这个女孩是个狠倔的丫头,没想到也还是沉不住气。不过刚才对视的时候可以看得出这个孩子绝对不是生性胆怯,若是加以调教,定是一个理想的王妃人选。想到这里,沧雪岩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不必这样紧张。”沧雪岩淡淡地道。
糟糕,被他看出来了,真是丢脸呢。刘瑄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抬起头来望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大哥。
“大爷有什么问题?”
“你应该城我为大哥。你对当今的局势有何看法?”
当今局势?刘瑄回忆起沧愈等人对局势的评价,又想起自己在闲逛时在街头巷尾听到的闲言碎语,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道:“眼下帝都诸人日子虽还算太平,但是这太平也持续不了多久了。国家分裂已经是必然的趋势,在暮阴山以东已经出现了。暮阴山以西有人叛乱,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何以见得?”
刘瑄有些恼怒的盯着沧雪岩,突然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考察自己的见识,决定给这个落后的古代人好好露一手:“虽说云城是越国首都一向太平,但市井中一直流传着各地叛乱的消息,消息的来源尚不得知,速度却不比官府来得慢。我这几天在云城街道上也看到了好些流民,有些是从暮阴山以东来的,更多的是附近的国家来的。若是没有饥荒战乱,哪里会来这么多流民?”
沧雪岩点点头,示意刘瑄继续说下去。
“民间的情况不说,只怕远在帝都的陛下自己能管到的地方,也不过是周围的那几百里吧。”
“哦?为什么这么说?”
“帝国太大了,很多地方就算陛下想管,只怕也是鞭长莫及。况且各地的诸侯手里掌握着军政大权,每年只要向朝廷纳贡便可,平日里都是各自为政,就算是朝廷有监察制度,在这些王侯面前恐怕也是形同虚设吧。”刘瑄冷哼一声,咱好歹也知道些帝王与诸侯的关系,继续道,“小妹听说几年前西荒高原的殇国发生叛乱,陛下要求诸侯带兵平叛,响应者寥寥无几,陛下的窘境可见一斑。而且,对御座虎视耽耽的诸侯王恐怕不止一个吧?我听说就是云城这里的越王殿下,就一直在遥遥张望帝都的御座呢。”
“不错。”沧雪岩毫不避讳的赞同刘瑄的说法,刘瑄感到很惊讶。要知道刚才她说的可都是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传到帝都里,沧家就足矣灭门了。
“不过这些也都是平常人知道的,你能有这些见解也不足为怪。”沧雪岩补充道。
刘瑄顿时生出一种恼羞成怒的挫败感。原来自己这些高明见解,在他这里不过是一些路人皆知的事情而已。刘瑄气呼呼的盯着沧雪岩看了一会,把脸扭到了一边。
“不过有这些见解足够了。”沧雪岩又问,“你可以嫁入帝王之家。”
刘瑄把头转回来,盯着沧雪岩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拿我做你的筹码,想都别想。”
“此事关系到沧家安危,由不得你做主。”沧雪岩毫不留情的说,“进了沧家的门,改了沧家的姓,那就由不得你自己安排了。你知道么,沧家现在的位置已经是岌岌可危了,若是我们能够和皇室联为姻亲,沧家就不必担心以后。父亲下不了决心是因为他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但是父亲迟早能明白过来。就算是父亲不点头,我也不能看着沧家就这样败下去。”
“姻亲的话没必要一定是本家的女子吧?况且我不过是父亲的义女。”刘瑄反驳道。
似乎是刘瑄的话很好笑一般,沧雪岩居然笑了起来:“是不是义女并不重要,只要是本家的女子,便是有足够的分量了。”
刘瑄瞪着眼前的这只狐狸一样的男子说不出话来。原来不管自己怎么争辩,都逃不过他的算计。难道这就是成为富家小姐的代价?
“我不同意!”刘瑄又强调了一遍。
“若是沧家有什么困难需要你这样来救所有人,你也不同意么?”沧雪岩带着一丝笑容问。
刘瑄无言以对。她很想把“无所谓”这三个字狠狠地砸在沧雪岩的脑袋上,但是话到了嘴边就是没法说出口。真想扯烂他那张嘴!刘瑄狠狠的瞪了沧雪岩一眼,头也不回的下了假山。
整整一天刘瑄的脸都是黑的,见到沧雪岩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不跟他打招呼,也不看他。沧雪岭对刘瑄的行为感到疑惑不解,刘瑄从来都对人很和蔼,就算很烦自己劝她接受沧雪岩的想法时也至少维持了表面上的礼节,沧雪岩到底做了什么把刘瑄气成这样了?
“只怕还是大哥要给她提亲的事吧。”沧雪峻对沧雪岭摇头,“大哥说了,雪凝只要是沧家的大小姐,就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那雪柔呢?”沧雪岭问。
沧雪峻苦笑了一下,神色黯然:“雪柔那身子骨,能撑过今秋就是上天保佑了,还奢望什么呢?”
沧雪岭摇摇头,叹气道;“沧家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呢?”
“靠女人自保。”沧雪峻难得地露出一丝不屑,“我想沧家还没到这种时候。”
夜深了,刘瑄不知道自己已经翻身翻了多少次了。沧雪岩白天说过的话像是锥子一样刺着自己的胸口。想到将要被安排的人生,刘瑄就气恼不已。这不就是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利益么?刘瑄可不愿意就这样。在没有穿越过来之前,刘瑄就不止一次的哀叹道其实自己今后的生活该如何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无非就是上学上班成家立业赡养父母抚养下一代,能选择的仅仅是上哪所学校做哪项工作而已,自己的生活其实是在一出生后就注定的。来到这个世界后刘瑄渐渐觉得自己的生活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就算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也能有自己的选择。没想到这一盆冷水太凉太快,浇得人从心底向外冒寒气。
在翻了第三十个身之后,刘瑄认命地叹了口气,起身穿好衣服,尽量不惊动屋内的绛珠,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
月色如水一般倾泻在院中,刘瑄抬头看看大得吓人的月亮,顾不得地上凉,一屁股坐在门廊下面的台阶上。就这样服从沧雪岩的安排么?自己以后一定心有不甘。刘瑄想要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而不是嫁入豪门,以勾心斗角和担惊受怕换取锦衣玉食的生活。就算朱妍说了那越王如何潇洒倜傥,但是突然就要嫁给一个自己见都没见过的人,这不是刘瑄想要的。逃走么?自己一个弱女子,现在外面的几个国家都不太平,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即便是真的逃出去了,身无一技之长的自己又以何谋生?沧府已经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家了,背弃自己的亲人,刘瑄觉得那样做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会很难过。该怎么办?刘瑄把手放在膝盖上,长长的叹了口气,站起来向花园里走去。
花园里静悄悄的,想是所有人都睡了吧。刘瑄顺着石子小径绕着朱槿花从转了一圈又一圈,心中的抑郁却是越来越多。烦死了,刘瑄低声咕哝道。就在这时,地上的月影似乎闪了一下。刘瑄连忙抬头转向身后,却没看见任何东西。刘瑄奇怪的看了看四周,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刘瑄这样想着,继续走了几步。
朱槿花丛突然晃了一下,刘瑄连忙转身。这一次听得真切,花园里确实有人。刘瑄左右瞧瞧,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盯着刚才发出动静的花丛,大声喝问。
“谁在那?快出来!不出来我喊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花丛又动了一下,刘瑄连忙把手中的石块向那边扔了过去。岂料石块刚刚落地,刘瑄的后脑上就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了一下。刘瑄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向后倒过去。刘瑄隐约中看到一个脸上带着黑色面具的人型正盯着自己,那一双眼睛在夜色中荧荧发亮,是血一般鲜艳的红色。
见鬼!刘瑄脑袋里冒出一个词,接着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