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承影与含光》逍遥兮容yu

90、81转魄之心

　　胡说：“今天还是不想打招呼。”
　　八道：“也不想写稿子。”
　　胡说：“更不想报日期。”
　　八道：“你们自己猜去吧！”

　　桑中花鸟已应阑，牧野风沙犹自寒。
　　耳边传来金属敲打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头有些沉重重的，喉咙干的似乎要冒出火来。转魄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江湄双手折叠放在床边，头枕着她自己的手臂，趴在自己的手边，好像是睡着了。他动了动身体。除了疼之外，其他也还好。
　　看来没死啊。
　　他抿了抿嘴唇，只觉异常干燥。转魄动了动身子，疼。算了，转魄伸手去推江湄，忍着喉咙的干涩，哑色道：“倒水！”
　　江湄睡的本来就不熟，转魄只一推她就醒了。她抬眸看了眼转魄，又把自己的整个头埋进自己的双臂之中，声音有些不耐烦：“渴着。”
　　转魄龇牙：“本大爷是伤者。”
　　江湄已经重新闭起双眼，声音有些朦胧：“死不了。”
　　转魄一掌拍江湄后脑勺上：“大白天的你睡啥觉，起来给本大爷倒水！”江湄被一掌拍得睡意全无，反手一掌直接拍开转魄的手：“断腿还是断手了你，自己不能倒啊！”
　　转魄自己扶着床直起身来，那没穿衣服的上半身暴露在了空气之中：“怎么说话呢你，本大爷可是救了你们的英雄。”说着，还不断敲击的床板：“是英雄！英雄！”
　　江湄撇了一眼转魄，似乎已经习惯，吐出两个字：“残废。”
　　转魄一口闷气噎在嗓子眼里，只觉脑袋疼得厉害，比大腿还疼。
　　江湄站起来声来，转魄有气无力的指着不远处的茶桌道：“记得把水吹凉一点。”江湄没有回答，直径走到了茶桌面前，看了桌子上的茶壶的茶杯一眼，抬脚绕过茶几离开了屋子。
　　转魄一脸懵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啊喂，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伤者，对待拼死救你们的英雄么？
　　屋外那一声一声似乎带着花火的铁器碰撞声依旧不停，还似乎很有规律。转魄掀开被子，自己的上半身是没穿衣服的，左臂上缠了很多白布，转魄轻轻一动便钻心的疼。下半身只遮了一块白布，另外还有很多细长的白带包裹着自己腿上的伤。
　　“你的伤药都是师姐换的。”
　　转魄看向门外，一蜀红色长袍的男子立在光影之中，转魄回了一声：“我知道。”看这包扎的方式以及松紧度，就知道是她。
　　“师姐很不开心，非常的不开心。”
　　转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嗓子因为干涩而低哑：“我知道。”
　　百里孟容走到茶桌边，倒了一杯水，走到转魄的身边：“师姐在生气。”
　　转魄伸手接过水，猛灌了一口：“我知道。”
　　百里孟容低笑了一声，他弯腰凑近转魄，红唇开合，语气轻轻，在转魄耳边低语了一句。
　　转魄拿着杯子的手晃了晃，他抬头看着百里孟容，看着他嫣红的笑意，随即低头低语道：“她不是。”
　　百里孟容直起身，笑容里意味不明：“是么，也许是我弄错了呢。”随即百里孟容不再多说，只问道：“水还要么？”
　　转魄笑道：“不要了。”
　　百里孟容做了个告退的动作：“那么不打扰师兄养伤了。”
　　转魄笑看着百里孟容离开，等到房屋里再次寂静无人，他才喃喃了一声：“我知道。”
　　那铁与铁的碰撞声依旧在持续，好似不知疲倦一般。日光依旧毫无温度，脚下的土地也没有春回大地的气息。只是这里，没有了那紫色的小花儿。方圆几里都望不到树林，更别提林鸟弄春禽的声音，只能勉勉强强，把在空气中一声声咋响的铁器声当做春日的声音吧。
　　乐君本想去找转魄的，却正好撞见百里孟容，乐君打了声招呼，准备要走。百里孟容却好像会读心似得：“你不用去了。”乐君疑惑的看向百里孟容，乐君是觉得，江湄似乎生气了，想让转魄说两句好听的，去哄哄她的。百里孟容却道：“师姐并非生转魄的气。”百里孟容看着更加疑惑的乐君：“所以找转魄无用。”
　　江湄气的是自己，愤怒的，也是自己。
　　乐君当然不明白，她对着百里孟容道：“我还是去一趟吧。”百里孟容也不再说话，只点点头便离开了。
　　乐君进入转魄屋里的时候，转魄已经躺下了。乐君和转魄并不熟悉，同在一个屋子里多少有些尴尬，她想了想道：“转魄师兄昏迷了三天。”转魄侧头看向乐君，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道：“这么久啊。”
　　乐君见转魄笑了，心中的局促感略少了一些：“这三天，几乎都是江姑……江师姐在照顾转魄师兄的。”转魄“啊”了一声，似是有些无奈：“我知道啊。”
　　乐君听转魄这么说，又接着试探性说道：“江师姐好像生气了。”转魄翻了个白眼，拉过被子捂过头顶，被子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啊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被子低下的人似乎也有了小脾气：“我知道她生气，她生气她生气，她生气了！”
　　转魄宁愿再去与凤萧大战几百回合，也不想再听别人跑过来对他说江湄生气了。她生气？他还生气呢！那种情况下他能怎么办啊，除了这样他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呀。乐君听着转魄有些恼意的闷哼声，不知怎么的就想笑。这位大名鼎鼎的转魄剑，明明就是个不知所措的小男孩嘛！似乎断水剑江漓，也不是传言中那么难以接近吧。
　　那铁的声音依旧在空气中四散，一声一声，初还觉得烦躁，听得久了，便与风声融合在了一起，也不那么聒噪了。江湄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有些歪扭的胡杨树枝上，灰褐色的树皮上有很多不规则的纵裂沟纹，它的枝叶并无绿意盎然之色，有些发黄，像是黄枫的颜色。
　　似乎有什么响动，江湄只觉身体随着树枝往下一沉，江湄转头，便看到转魄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他原来的衣服已经成了破烂，现在不知道从那找来一件深绿色的粗布麻衣穿在身上。衣料并不华贵，但做工却很是精致。他脸色依旧惨白的没有血色，乐君说他失血过多，醒来也会头晕目眩，加之伤口过深，最好躺着静养，不能下床。
　　江湄想叫他回去休息，动了动嘴唇，却又没有说出来。他会听她的才有鬼！转魄自从坐上树枝便没有看江湄，他就坐在她旁边，看着远方。
　　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牛羊下来。
　　浅金色的阳光逐渐转换成深橘色的线条，把那棵胡杨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就连树上的两个人影也长长的……整个天地都似乎染上了几分倦意，连那铁器碰撞的声响都似乎疲倦了些许，声音小了下来，速度也似乎慢了下来。
　　转魄伸出还算能动的一只手，扭了扭身边的树枝：“怎么没看到断水那小子，本大爷受伤了，他都不表示表示？”
　　“他回流虹山了。”江湄伸手按住转魄扯树枝的手臂，微微蹙了眉：“你这手臂脱臼才接上去的。”
　　转魄“啊？”了一声：“你是说，那小子把我背到这个地方，就回去了？”
　　江湄“啪”一声扯下之前转魄玩弄的树枝，咬着牙，忍着把转魄踢下树的冲动：“姑奶奶背你过来的！”
　　转魄看向江湄那没几两肉的身子，又伸手掐了掐江湄胳膊上的肉，不可置信道：“你？”
　　“那紫色花名为归浣女，原本是无毒的。”江湄一侧臂膀甩开转魄的手，顺便把头也扭朝了一边，不看转魄：“不过与竹香混合在一起便会麻痹人的身体……”所以距离江漓最近的乐君直接晕了过去，所以转魄尚能动作，江漓却动弹不得，因为他们正在毒气中心。江湄继续道：“那红衣女子，只解了我的毒。”所以是在毒气稍微散开一些，百里孟容勉强能行走，而江漓勉强能带上昏迷的乐君，只剩已经恢复正常的江湄，能勉强背得动转魄了。
　　下毒之人，对他们很了解，至少对那个江湖上只有传言，几乎没人接触过的江漓，很了解。连他身上的味道，都算得准确。
　　“红衣女子？”转魄微蹙了他的小剑眉，疑问道。
　　“对。”江湄答道：“救了我们的，是一红衣女子和血影修罗，龙承影。”
　　转魄的脸上闪过什么奇怪的情绪，只可惜江湄一直目视着远方光线柔和的太阳，并未注意到转魄的神色。转魄语气有些微微颤抖：“那龙承影，长什么样子？”
　　“很高，身材很是挺立。”江湄回想着那天在逆光中的人：“一身白衣，别的我没看清。”
　　牧野连春风都带着萧瑟。
　　转魄顿了许久，忽然转头对着江湄笑道：“我曾经看到有师弟师妹玩交换秘密的游戏。”他掩去了脸色不自然的神色，恍若随口一提道：“我们要不要试试？”
　　“不要。”江湄回答的很快，似乎晚上一点，自己就会动摇似得，她跳下树枝，头也不回的走远，口中却再次重复道：“不要。”
　　转魄仰起头来，看着脑袋上的树枝，然后闭上了眼睛。他喃喃轻语，只有风听到了，他说的是：“我知道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