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78自由的爱 ...
-
君怀逸讲着，却突然停了，他轻轻问道：“还记得今年初在京城的那场处刑么？”
百里绎心摇摇头，她没有在现场亲身经历，哪知道是什么事。倒是江影春，她虽面色有些难过，却依旧答道：“听胡说和八道报道过，好像是……处决了一个断袖？”江流夏闻言，拉了拉江影春。
君怀逸看着流夏的动作，了然轻语道：“无妨。”
“那位断袖”君怀逸再不继续说花轻蝶，也不说被抓起的赤飞云究竟得救了没，他忽然跳过了很多东西，道：“是花揽月。”
在高高的处刑台之上，那满面油光的执行官大声嚷嚷着：“花揽月！”他指着另一侧被困得严严实实的赤飞云：“若你承认是这个不知廉耻的男人引诱于你，强迫于你。才让你抗旨拒婚，便可让你无罪释放，重新回到谷布殿，迎娶紫风公主！”执行官看向花揽月，充满了得意，似乎自己正在施舍着一场莫大的恩典。
赤飞云抬头看向花揽月，他紫色的衣服上都是淋漓的鲜血，已经无法再说出话来，他的嘴唇在蠕动，却无法发出声音‘快承认！我皮厚，是不会死的’。比起身上的疼，赤飞云心里更是恐惧的想要发疯，这份恐惧与不安来源于，他了解揽月。
早在公开处刑之前，紫风公主就找过他：“花揽月是我的夫婿，他已经背叛了你，没有人会拒绝荣华富贵，佳人美眷而去选择一段被千夫所指，万人所鄙的感情。
赤飞云连看都懒得看紫风，他眼神没有焦距：“我的确焦虑而忐忑。”
紫风微笑，她的手指因为得意的胜利而微微翘起。她似乎已经看到，在谷布殿中，她们盛大的婚礼。
“若揽月真是你所说的那种人。”赤飞云道：“我反而会轻松一些。”
紫风愣住，停滞了许久，才转身离开，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拔地而起的处刑台上，花揽月看向赤飞云，忽然浅笑，纯真而宁静：“肥污云心系于小蝶，又怎会引诱于我呢？”
赤飞云微愣，他喜欢的是花轻蝶？他回想往事，好像似乎确实是那么回事，只是，好像冥冥之中，却又不是那样。
高台下的人大声痛骂，一波接一波，熙熙攘攘：“只要猪猡还在地上滚躺，花揽月就应该因其对同性的恋情而被绞死！”
花揽月眺望着远方的天空：“为什么要让男人去决定女人的地位；为什么要让长辈去决定子女的理想；为什么——要让你们来决定我的爱情呢？”
高台下还有几人在叫喊，洪亮的声音在静默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刺耳：“花揽月这种恶心的人，必须因他的同性恋而被绞死！”
花揽月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围观处刑的人，放声说道：“这是一个被误解的时代，以至于让‘它’成为了一种连名字都没有人敢说出口的爱。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我站在了这里，像是犯了罪一样的被你们公开处刑。但它是一种美好的，公开的爱慕之情，并没有任何的不自然。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挡爱情的发生，但是整个世界都不能理解，整个世界都在嘲笑，并且对他处刑……”
稀稀疏疏几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慢慢变得细若蚊声，慢慢消失不见。
赤飞云看向花揽月，他慷慨陈词，态度大方而自然，他的眉间没有一丝即将面临死亡的忧郁，他的眼中蕴含着深不可测的智慧，那是一种比勇气，比力气，比技巧更加睿智，更加巧妙的力量。
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往常的压抑。
花揽月看向赤飞云，笑了，带着满足，带着自由：“遇到他，是生命对我的恩典；爱着他，是我此生做过最美好的事情。”
台下有几个人面露不忍，上前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握了拳，又松开，再握紧，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松开。
执行官愤怒的看着眼前冥顽不灵的人，拒绝了他‘好意’的人，驳了他面子的人……更可恶的，是他竟然煽动群众，竟然想要引诱群众去接受这种无耻的，伤风败俗的爱？行刑官吼道：“行刑！”
花揽月看向赤飞云，柔声，带着眷恋：“我不会死的，不管是伟大的人还是渺小的人，除了用自己的手毁灭自己之外，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够毁灭他。刀枪棍棒不行，斧钺钩叉不行，就连生老病死，都不行。”
看到刽子手抬起大刀，看着此时的花揽月，赤飞云竟然觉得有些开心，止不住的开心，开心得泪流满面。那个花揽月，那个顾虑重重的花揽月，终于是，冲脱了束缚。
他终于做回了自己，他，自由了。
微风在天地间拂过，我们可以听到它的声音，感受到它的温度，却无从知晓，它从何而来，又欲前往何方。
君怀逸没有说，没有说众人是如何发现了花揽月的爱情，没有说赤飞云为什么会重伤，他只说了花揽月为什么会死，只说了花揽月为什么会死。
君怀逸说：“我回京城之后，便遇到了那个名为轻蝶的女子。”似乎是因为君怀逸自己也有断袖的名号，所以花轻蝶对君怀逸多了几分移情的依赖。
花轻蝶说：“赤飞云头脑很简单，他的脑子里大概就只有一条直线，不会想许多弯弯绕绕，不会顾虑别的什么。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也只能理解字面的意思，从来都不会想到可能会有别的什么意思。活的像个孩子一样，很简单。”
花轻蝶说：“君大人家也是世家，不知会不会遇上如我们一般的事呢，还是说，只有我们遇到这样的事呢？”
花轻蝶说：“我的母亲出身于寒门，是个十分温柔且要强的女子。母亲刚好和花蝴蝶相反，她做人处事礼节十分周到，整个花府几百口人上上下下都十分喜欢她，她每做一件事，都顾虑的十分周到，恨不得让所有人都满意，别人随意一句话，都能让她辗转难眠三五天，可母亲却死得很早。大夫说是日思夜虑，以至于伤了脾胃，长期下去五脏失调，回天乏术。”
花轻蝶说：“母亲临终时，对我和哥哥说：‘孩子，娘亲不能教会你们快乐的方法，不能告诉你们成功的法子。但是娘亲可以告诉你们，会导致痛苦的方法和失败的法子，那就是，努力让所有人都满意’” 。“总想着做的事要让周围的所有人开心，都满意。娘亲才明白，那是蠢人的作法。娘亲是个失败的例子，孩子们，请一定要活出自己……亲娘的痛苦，到娘亲这里就好……..”
花轻蝶说：“赤飞云活的很简单，却会让身边的人很累；母亲总能让所有人满意，却拖垮了自己。”
花轻蝶：“哥哥呢，绝大多数的时候会比较像母亲吧，不过哥哥心里住着一个赤飞云，偶尔会挣脱枷锁任性的冲出来，但总能被哥哥拉回去锁住。真的很心疼哥哥呢。”
哥哥他，最后还是，挣脱了，身上的，枷锁……
他自由了！
可我，却不自由了。
摘一轮明月为伴，揽一片飞云相偎，借一曲长弦当歌，叹一气红尘倚醉。那堪飞云揽明月？夏阳冬雪怎相偎？
百里绎心看向江无尘，神情有些黯哑：“表哥想说什么呢？”
君怀逸笑道：“爱啊，不一定是美好的，它有可能是个坏东西。”
江影春张了张，似乎想要反驳，君怀逸接着道：“但要说它是个坏东西，但也有可能是个好家伙。”
君怀逸未再多过解释，带着众人离开了花府。一群光听故事的人，怎能找到想要的答案？君怀逸握住那轻轻随风的封条，再次贴回了门上。至于自己为什么带他们来这里。
也许是太压抑了吧，与花轻蝶轻语过几句之后，太过压抑了。
君怀逸仰头看向天空，流虹山奇怪的题目，爱啊，爱么。
戚鸿。
戚鸿……
那一天回到君府之后，百里绎心不小心见到君怀逸在宣纸上，一遍一遍的写着，一遍一遍的写着……
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一遍又一遍。
字迹潦草而狂乱。
闭户推愁，缘崖避俗；提壶共饮，醉卧花间；飞云遮流言，明月洗铅华。
愿与君退却华裳，忍冻吟诗；盼携手自在粗袖，典衣沽酒
明月黯，飞云坠，梦惊回。
潇潇梧桐落疏影，月斜云破，相吊影成双。
其实君怀逸几人没有发现，也许发现了，却没有说出来？那幅《刘伶纵酒图》的旁边，还有一张小纸。那张上字体歪歪扭扭，字体有些瘦硬，仿佛是花揽月最喜欢的瘦金体，但瘦却无肉，转折处也看不到明显的藏锋，只觉笔势杂乱，形质俱差，但偏偏，却又很吸引人，只因为那书法很够看到主人用心的痕迹以及主人如春桃绽放却又如临于谷的矛盾心理，让人哭笑不得，若细细品味，却有些黯然神伤。
那上面写着的是：
昔日年少时。飞云共揽月。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情尖似金石。
流盻焕英姿。言笑吐苍穹。携手等白头。宿昔同衣裳。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
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78自由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