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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59猫儿偏解 ...

  •   武场内有古杉,大约都有二三人围,树有鹤群筑巢于上,偶尔有鹤鸣声,响亮清远。
      “抓猫?”
      “没听错吧?”
      “我听着也是抓猫呀?”
      “我……我听也像是抓猫…….”
      “我也是。”
      “那会不会,是江小姐说错了?”
      众人拿着自己手里流虹山的简易地图,纷纷私语。
      一边的江流夏瞟了好几次江影春,眉目间烦躁之色越来越明显。他狠狠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才黑着脸朝江影春走去。江影春看到那讨厌鬼来了,“哼”的一声,头扭朝一边,头微仰,视线看向天空。江流夏更加烦躁了,他一把抓过江影春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拉着她大步走了。
      江影春使劲挣扎着,不停的喊着:“你这臭冰雹,下冰雹!”挣脱不了,江影春只得气鼓鼓的问道:“去哪!”声音愤愤的,一点好气都没有。
      江流夏一肚子无处可泄的气:“抓猫!”
      很多人都看向叶烟雨,希望叶烟雨帮忙问了问,武试,真的是抓猫吗?叶烟雨却看向了叶三,叶三头也不抬,离开了武场。叶烟雨顿了顿,追着叶三离去了。
      百里绎心轻轻扯了扯江无尘的衣袖道:“无尘哥哥,我们一起吧?”
      江涵秋与江净冬见百里绎心不打算放江无尘,识趣的离开了。
      随后百里叶蓁也独自离场。
      众人见这些最有名望的人都纷纷离场,又见江湄不打算解释,就多看了看江湄手中那副猫图。不由得叹道:“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猫?”一个小圆圈,连着一个大圆圈。小圆圈中间有齐排的两点,疑似眼睛,两点下一个三角形,便解决了鼻子和嘴巴,左右各三根横线。大圆圈下面四根线,恐是四肢……
      这种猫怎么找?画猫的人是没见过猫么?为什么这天下第一大门派的入门考试会是找猫?为什么那三大世家的人看到这种题目,竟然一言不发的就出发做任务去了呢?他们难道不会觉得疑惑和奇怪吗?
      匪夷所思。
      也有忍不住的人前来问江湄究竟是何意,江湄笑而不语,看着众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把抓猫解成五花八门的深意。
      “你看猫这个字,鼠害苗,猫捕鼠,故字从苗。我猜可能是暗喻,人民为苗,极乐捉影等势力为鼠,而要作为流虹弟子,就得是那保护田苗的猫,而且必须是打得过老鼠的猫……”
      “猫能捕鼠,亦可偷鸡,吾认为这是说天生能人,其能可为利,可为害。就如吾辈学武,可惩奸除恶,匡扶正义,亦可烧杀抢夺,助长恶事……这是要告诫我们保持本心,不可因一时恶念堕入魔道。”
      “古有迎猫为神之说,猫有万灵,比喻是万人皆不同。有人喜清修,蓄之于佛者、隐者;有人若猫之猛,命之将帅;有人若猫之德,予之以官……是谓流虹山兼容并包,各色人才,都能在此得到发展。”
      “小生倒觉得,这是暗示,当今朝堂,鼠恣猫畏,小人众而贤臣寡的局面。寻猫,意味猫躲藏了起来,而当今朝堂正需要一位敢于与群鼠抗争的猫儿……”
      “君系文武半天下,你是在指,君大人么?”
      “正是,小生此来流虹山,是为请文彬彬先生出仕,以对抗君姓为首的老鼠窝!”
      “可我觉得君大人挺好的呀,其推荐的人才,也都个个是……”
      “哼!鼠目寸光!君姓为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不过尸位素餐而已!”
      “如果九王爷和朝颜公主……”
      “唉,别说了。”
      “猫者,禀性乖觉,气机灵捷。治鼠之余,或于屋角高鸣,或往花阴闲卧,衔蝉扑蝶,幽戏堪娱。哺子狎群,天机自适,且于世无重坠之累,于事无牵率之悞,若老庄之逍遥,乃人生之真谛也,流虹山此题,用心良苦也。”
      “是呀是呀,此题真是与众不同,出题者之良苦用心,不言而昭。”
      ……
      叶烟雨轻轻踩着一根半粗的树干,跟在叶三身后一点,低声问着去而复返的叶三:“你觉得他们说得如何?”
      叶三掩蔽在层层的树叶之中,俯视看向下方喋喋不休争论的人群,轻嗤一声道:“这不是武试么?题目不就是抓猫么?有人找到了,抢过来就是。”
      江湄则微笑静看,把高深莫测贯彻到底。
      其实吧,哪来得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深意。不过是哥哥,各长老忙着宗煜一事,让文彬彬师兄去主持这次的武试,而文彬彬师兄不想因为武试而耽误了买人面子的时间,刚巧他养的小猫咪外出没有回来,就对江湄说:“就让他们帮我找猫吧。”
      就是这样。
      图是江湄画的,因为文彬彬师兄忙着去排队,撂下这句话就走了。要是哥哥知道估计会打死她的吧?因为哥哥不会打文彬彬师兄,只会打自己。而且从来不自己动手,从来都是让净影师兄动手……
      有参加武试的弟子小声道:“你看江小姐不动如山,一脸高深的模样。”感叹道:“这就是大门派里的弟子风范呀!”
      江湄想到净影师兄的鞭子,神秘微笑脸的表情下,快哭了。
      文彬彬师兄此举虽然仓促,有敷衍之嫌,但他心里其实明白得很,只要有心,就算指着颗石头,也能解出千千万万的含义。信息给的越少,众人就越不明白;信息给的越简单,众人就越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众人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不明白的事情,便越喜欢往难了想,往高深的方向想,往莫测的方向去想。如此,明明只是敷衍之题,也因为各人五花八门的解析,变得良苦用心了起来。
      乐君因为自己原来的衣服破了,所以还是穿着祭祀之前发的褙子。她看向江湄,顿了顿,又顿了顿。江湄见状,朝乐君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乐君又顿了顿,想了想,还是:“没什么。”然后和江湄作了个“拜拜”的手势,也不管江湄能不能看懂,便也找猫去了。
      而江湄等人都差不多散去了,才看向伫立在一棵枝繁叶茂古梅下的君怀逸,那棵古梅长在濯足溪边,盛开着几支已经有些颓然的梅花儿,花虽不是很精神,但暗香浮动,若隐若现,似乎并没有因为花势而衰减半分。他的衣下有两只白鹤轻腾羽翅飞入溪中,暗红色的爪在浅石上游走,轻轻戏水,偶尔也会探头入水中,不知道是饮水还是捉鱼。今天的君怀逸依旧是一身浅白色衣裳,绣边呈古月之色,和着他洁净清逸的脸庞,看起来人模人样极了。那位侃侃而谈说鼠乱政坛的仁兄,似乎没有注意他口中的大老鼠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君怀逸的身上,没有富甲天下的珠光宝气;没有身为上位者的凌人之气。他站在树下水边,仿佛容进了自然之景里。好似一副秀雅清超,绝无画家浓艳气的临流倚树图。
      儒生之美、雅洁之清,更添丰神潇洒、清秀人骨。不知是哪位隐世画家的神来之笔?
      江湄问道:“你何时回京?”
      君怀逸伸出手,用折扇接住树梢之间漏下的一缕阳光:“不急。”
      江湄催促道:“你还是快回去吧。”
      君怀逸放下手,收回折扇,任那抹阳光摔落在青草之上:“看腻我了?”举手投足间的高雅逸气,赛过三月春光,更胜幽兰墨梅。
      江湄翻了白眼,认真道:“一日不朝,其间容戈。”
      君怀逸忽然笑开,阳光轻轻浅浅的透过树梢洒在他的笑容之上:“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江湄没有回应,转身便走了。
      君怀逸的声音洒上了清冽的风,从身后浅浅传来:“承认也有其他在乎的人,会让你这么难受吗?”
      风轻,草青,水清,淡而有情,疏而无亲。
      他的任务是代表朝廷参加祭礼,四望山川之后,他就该走了。苟离君侧,谗间即入。君怀逸为官,为高官,自然比江湄更懂得这个道理。他自然也知道,他离京这么久,那位远在皇宫的皇帝只怕早已经收到了无数条弹劾自己的奏折,自己头上恐怕也安上了数不胜数的罪名,或真或假,或重或轻。身不在此,人必求疵,他懂。他迟迟不走,并非因为相信皇帝,皇帝再英明,却也敌不过谀词如潮,三人成虎的定律。
      他只是,不想走。
      还不想走。
      江湄离开之后,君怀惠才有些犹豫的走了过去,她看了江湄离去的背影一眼,略皱了眉头。君怀逸收在眼底,却什么也没说。君怀惠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道:“这是爹爹寄来的信。”君怀逸对着君怀惠微微笑,伸手接过了薄薄的信:“辛苦小惠了。”君怀惠扭捏了半响,才道:“爹爹让阿逸速速看信。”
      不知道为什么,君怀惠很不喜欢在君怀逸面前提起他们的父亲。尽管那是个好父亲,慈爱又博学,民主却又充满着原则。
      也可能是因为,父亲从来都更在意哥哥,更宠爱哥哥吧。可是这么说也不通呀,连君怀惠都以这个哥哥为荣,何况父亲呢?连君怀惠都如此爱着这个哥哥,何况父亲呢?是以怎会介意父亲更爱哥哥一点呢?
      君怀惠不懂,也莫名的……不想懂。
      君怀逸看向信封,上书吾儿怀逸亲启。是父亲的字迹,君怀逸拆开信封,上面写着。
      吾儿怀逸,见信如晤。
      阖家平安,可释远怀。吾有书名曰《崔季舒传》,置于架上,久未翻阅,今日忽记起,闲而翻之,却见架与书之间,满是灰尘。书裹于尘埃之间,不复本来面目。吾思而望之,见《屈原传》,《冯唐传》,《李广传》等皆染灰尘并生之蛀虫,无复完好。望吾儿为吾购得《崔季舒传》,速速带回。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
      此嘱。为父手示。
      君怀惠在一边伸着脑袋,斜着眼偷瞟,君怀逸一回头,她马上把头扭朝一边,对着河里的白鹤招手微笑。君怀逸见状,伸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把信递给了妹妹。君怀惠微微脸红,道:“父亲写给阿逸的信,怀惠看怕是不太好吧。”
      君怀逸眼神微斜,看向妹妹,隐笑道:“那便不看吧。”说着,便作势要把信收回信封。君怀惠可着急了,一下子伸手夺过了信,有些嗔怪的看了君怀逸一眼,才开始看起信来。
      君怀逸但笑不语。
      但是君怀惠越看觉得越是奇怪,便问道:“爹爹这是怎么了,难道京城买不到书么?难到不可以让仆人去买了,非要哥哥这么麻烦的带回去给他。”说着,不满道:“老头子真是任性!”
      君怀逸接过君怀惠递回的信封,轻声:“这是催我回去呢。”君怀惠嘟嘴道:“那直说不就好了,拐这么大弯!”君怀逸浅笑一声,拍了拍君怀惠的肩膀:“走吧。”
      君怀惠看不懂,但君怀逸怎么会看不懂。
      翻译过来就是,吾儿处江湖之中而远朝堂之上,日渐久,身渐与君疏,身疏则谗入,非吾欲束吾儿自由之身,唯恐吾儿受谗间之苦,步屈原,冯唐,李广之后也。 《崔季舒传》里有一句是:一日不朝,其间容刀。父亲这是把书比作了自己,把灰尘比喻成了谗言,怕君主因为听信谗言,而自己又身在远处,不得辩解。最后落得明珠蒙尘的下场。
      君怀逸唤来一名弟子道:“麻烦这位兄台,与你们掌门说,下官今日离开。流虹这几日忙碌,就不亲作拜别了。”语毕,复看了一眼流虹山,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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