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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平澜邪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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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太阳正烈,不少旅人行了一路,风尘仆仆,牵马套车地都来这间小茶摊歇脚。一时间青旗茅屋的小摊子人满为患,只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和像是他孙女模样的年轻姑娘走来走去端茶送水,忙的停不下来。
茶摊总共六张桌子,根本不够这许多的行人打尖,故而很大一部分人都在马车里,或是路旁的树底下歇息,能坐到茅屋下饮茶的都是来得早的幸运儿。
奇怪的是,六张桌子,其实只坐满了五张,还有一张,从始至终空着,不是说无人问津,相反很多人都会进来看上一眼,看完之后却又摇摇头出去。
为什么出去?原因太简单了,因为紧贴着那桌子的柱子旁坐了个臭叫花子!
这臭叫花子套着一身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的破烂,脚蹬着双油乎乎的草鞋,一张脸黑的跟老乡家里烧了十几年的铁锅底,两只格外清亮有神的眼睛朝你看过来的时候简直就像黑夜里倒挂在树枝上的妖猴,谁看了心里都膈应。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臭叫花子虽然浑身散发着干净人勿近的讯息,一头及腰的柔顺黑发却与一般要饭的头发蓬乱的样子大相径庭,仿佛是从哪个神族贵少爷脑袋上扒下来安上似的。
叫花子眼瞅着又有两个年轻男女被他“赶走”后,坐得更加恣肆风流,四仰八叉。隔了许久,待他终于良心发现,拍拍屁股起身走人的时候,那漂亮的卖茶姑娘提着茶壶朝他走过来。
哎呀,小姑娘终于是忍不下去了。叫花子心想,得在被泼一身开水之前开溜。
他一迈腿,卖茶姑娘便叫:“哎,你等等!”
叫花子回头:“姑娘,搅扰了你生意是我不好,我这就走。”那姑娘虽然荆钗布裙,打扮朴素,但遮盖不住眼如春杏柳如眉,与他这么个浑身脏污的主站在一打,让人看了觉得尴尬。
“来了就是客,你也喝碗茶再走吧。”姑娘动作娴熟地沏了一碗热茶,递到他面前。
“……”叫花子确实口渴,望穿秋水似的盯着这碗热腾腾的清茶。
“对不住,姑娘,我没钱。”
卖茶女闻言也是一愣,大概头次给乞丐施茶却被以没钱为由拒绝,呆了片刻,脸色微醺:“我也没说要你给钱啊。”
她神情微囧倒煞是可爱,叫花子看在眼里,笑了笑,接过茶碗道了声谢,走到离茶摊有点距离的一片阴凉处坐下了。
他目视着依旧人声鼎沸的茅草棚,不由唏嘘,想当年他买一碗兰凌酿的钱都够在这喝一天的茶了吧。
如今坐在树底下靠喝嗟来之茶过活,真是……
“报应。”他抿了一口茶水,微苦的味觉在唇齿间泛开。
这时,七八个白衣人骑马来到茶摊前,这些人一来,茶摊里的喧嚷声就小了许多,不少人从高谈阔论改为了窃窃私语,还有大胆的敢对白衣人指点几下。
为首的男子瘦瘦巴巴,却笑得十二分猥琐,一进去就一屁股坐在那个之前没人愿意光顾的桌子前:“樱妹子有心啊,知道常大哥要来特意留了这么个清静地方~”
“是,好地方自然是给常大哥留的。”樱姑娘顺着他的话头接着。
那桌子为什么给他留着,除了老常,旁人谁不知道,周遭顾客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强忍着的奇异表情。
远处的叫花子惊叹,这位啊,年纪都能当人家爷爷了,真不明白那句樱妹子,常大哥云云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樱姑娘给他们一桌人上了茶,就要离去,却被常老头一把拉住,动作亲昵地惹起一片侧目。
“樱妹子,这么个小茶摊每天风吹日晒的,不会晒粗了你白白嫩嫩的皮肤吗?”常老头色眯眯地摸着她的手,大惊小怪,“你看看这手上,一个个的全是老茧,哎,想到你为了生计这么操劳,真是心疼死大哥了。”
……就算是光天化日调戏民女,也没见过像他这么恶心的,叫花子将手中茶碗放在地上。
“小女子天生贫贱,就该做这些粗活累活,不必劳大哥费心,我过得挺好的。”樱姑娘应对的还算镇定,想抽出手来,奈何被人牢牢制住,没一点办法。
“诶,怎么能这么说呢,安贫乐道是好事,你一个人苦没什么,难道要连着你爷爷一起受苦?”常老头道。
卖茶老人眼见事情不对了,再是怕这帮人,也上前来拉扯自己孙女,赔笑说:“多谢常护法抬爱,老朽卖了一辈子茶了,没什么受苦不受苦了……”
“不不不,古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常平堂堂平澜教护法怎么能看着你们祖孙俩受累无动于衷呢!樱妹子,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你爷爷就是我爷爷。”常老头一本正经地恬不知耻完,起身就抱起卖茶女往外走去。
“爷爷救我!!!”樱姑娘尖声叫,她爷爷则被对方手下一掌打晕,是不是还活着都是另一码事了。
茶客满座皆面有怒气,也皆噤若寒蝉。
常平抱着美人走到茅屋外,正要上马,有人道:“那可是你的爷爷,打晕了不怕被雷劈么?”
“什么人?”常平蹙眉问。
樱姑娘刚燃起一点希望,抬眼一望来人,又蔫了下去。
茅屋里里外外得有五六十人,却只有那个脏兮兮的,穷到一碗茶都付不起的叫花子站出来阻止了。
常平是什么人,平澜教四大护法之一,混血神族,一般的普通凡族百姓谁敢招惹?
歇脚的行人们还没来得及避开逃走的,看到这一幕心里想的都是,这叫花子多半脑子有问题。
“什么人不重要,给你两条路。”那叫花子手执一把锈得不能再锈的铁剑,指着常平道,“第一条,放下人,救醒老爷子,给他们磕八十个响头,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事。”
常平涵养还不错,听到这么狗胆包天的话面不改色,反而问道:“我要不从的话,第二条莫不是要我交出脑袋了?”
想他也是横行霸道惯了,对这种黑吃黑的套路运用娴熟。
叫花子一听笑了,自己这种恶霸界的祖师爷,遇上徒子徒孙们办事就是省力,狠话都不用说全套。
“常护法是聪明人,该怎么做心里清楚。”
常平一心想着抱得美人归,最后关头被人搅局,又是个臭要饭的,心情可想而知,竟不顾身份,将他的樱妹子递给手下,手背上灵印一闪,提着灵刀亲自来斩人。
叫花子看了一眼,常平灵刀上并未铭文,心便放了一大半,一把没铭过文的刀,在他这里只做砍瓜切菜的菜刀。
对付菜刀,锈剑也够用了。
于是,当灵刀砍在锈剑上,锈剑却纹丝不动的刹那,常平就这么瞪圆了眼睛,来不及使出下一招就被割了脑袋。
鲜血狂涌而出,常平脖子处整整齐齐的断口告诉在场所有人,这柄锈剑杀过的人,绝对不在千数以下。
刚才还大着胆子看热闹的人顿时作鸟兽散,剩下平澜教的几个教众瑟瑟发抖不知该怎么办,卖茶姑娘虽然脸色惨白,但看样子头脑仍属正常。
叫花子收了锈剑,提着常平的脑袋,笑着对她说:“姑娘,搅扰了你生意是我不好,我这就走。”
还是同样的话,还是同一个叫花子,樱姑娘挣脱了他人束缚,看了一眼他手中面色狰狞的人头立马别开眼,惨然笑道:“多谢上神相救,岑樱无以为报,请上神喝碗茶再走吧。”
“也好。”
他把常平的头扔给一个平澜教教众,道:“待会儿有事问你们,想跑的话,大可一试。”
“不敢不敢……”“上神饶命上神饶命……”几个人都被刚才那一幕吓掉了魂,借个腿都不敢跑,跪在地上,连声告饶。
叫花子跟着岑樱来到茅屋里,伸手在岑老爷子脖子上探了探,又试了胸口几处大穴,凝神片刻,对她道:“老爷子没什么大碍,就是急火攻心又被人在右胸打了一掌晕过去了,好好休息,配合宁心下火的药调养半个月就好了。”
一剑斩了平澜教护法,又举手之间道出爷爷的伤情,岑樱沏好了茶望着“叫花子”青丝如缎的背影,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个人落拓得连乞丐都不如,穷困得连一碗茶钱都付不起,可就是再落拓,再穷困,也必然是个高贵的神族,自己与他,云泥之别。
她垂首看看陪伴自己十几年的这一碗清茶,叹了口气,把问其姓名的言语咽回肚子里。
别过岑樱,他依约来找平澜教众:“带我去你们平澜教的老窝看看。”
教众甲瑟瑟地问:“上,上神,去,去平澜教看什么啊?”
“看你们到底供了尊什么鬼邪神。”
教众甲答:“我们供,供的是,是……”
结果大约是刚才杀常平那一幕在他幼小心灵上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是了半天都没出说来到底是什么,叫花子等得不耐烦,原本跟锅底一样黑的脸现在比锅底更胜一筹:“废什么话,老子没空听你们啰嗦。”
见他发怒,教众甲恨不得把头埋到领子里,吓得不敢再张嘴,教众乙只好接上话:“上,上神,您说要去平澜教,那您要去哪——”
他话没说完,站在他俩后面的一个白衣少年蓦地抢过话头:“上神,我不废话,我带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