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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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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此刻如同炸了毛的乳猫一般,嘉欢站在她的身侧都可以觉察到她隐藏在衣袖下的颤抖。
嘉欢小心地打量了林铉一眼更是奇怪起来。林铉虽则看起来眉宇紧皱,是个十分不好招惹的角色,可嘉欢只看了他两眼便总觉得见他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林铉察觉到嘉欢在偷偷打量她,于是问她名字。
嘉欢没想到林铉竟会问她名讳,立刻老实交代自己名叫欢欢。然而林铉不过是为了缓和气氛,嘉欢说了什么他也不甚在意,只顺水推舟道,
“你这丫头有幸得公主青眼,日后更得忠心耿耿手脚勤快方对得起公主对你的信任啊。”
一番场面话下来之后,林铉也顺势告辞,“这几日甄都怪事频发,圣上多日不见公主心中十分挂念,平日总在咱家面前念叨。圣上这番手足情深便是咱家看在眼里也是万分感动,于是特意替圣上来瞧瞧公主殿下。”
“若是圣上次次跑来都扑了个空,岂不是寒了圣心嘛。若是惹的龙颜不快,咱家也难办啊。”
林铉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于是冲怀安轻轻行礼后便自退了出去。
怀安一双眼早别憋满了泪,只等到林铉走出去好远才终于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嘉欢不知殿内唱的是哪出,可也感觉出那白面男子显然没将面前这个只会掉眼泪的小公主放在眼里。
她丢了笔跟到怀安面前,恨铁不成钢道,“您这时候哭给谁看呢?他刚才在的时候您就该哭。这样别人看到他将您惹哭了,他肯定没好果子吃,您可是公主,砍他的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怀安闻言更是委屈,抽噎骂道,“呜呜呜……什么公主!这憋屈公主谁爱当谁当去……呜呜呜,本宫不要活了啦!”
话音未落便推开青雀要找宽布条子上吊寻死,青雀吓得又是抱她的腿又是给嘉欢使眼色叫她帮忙。
嘉欢望着她这幅干打雷不下雨的矫情样子就来气儿,于是一把拉过青雀,冲怀安喊道,“公主殿下,奴婢还有一事不明。您方才说这公主谁爱当谁当。奴婢就挺像当公主试试的,要不您自缢前跟别人说说,就说封我个公主当当?”
正把脖子往布条内伸的怀安震惊地呆在海棠凳上也忘了哭。
嘉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您放心,等奴婢当了公主,肯定日日叫青雀给您烧钱下去,要不您列个单子爱吃什么爱穿什么,我每年铁定给您捎过去,让您一个人在下面也吃饱喝足暖暖和和的!”
“哇——”
怀安好容易止住的泪顿时如决堤江水奔涌而出,“本宫不要活啦!!!!!!!”
话音未落就要踢凳子。
嘉欢见状,立马坏心眼儿地上前直接一下把她脚底下的海棠凳给抽了出来,嘴上不怕死道,“奴婢帮您,奴婢帮您。”
怀安本是闹脾气,忽然脚下一空一种从没感受过的窒息感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当时吓得立刻拼命的扯自己脖子间的布条。
一旁的青雀早就被吓得花容失色,愣了一会儿才疯了似的抱着怀安的腿托着她。
“真是两个笨蛋。”嘉欢见怀安开始翻白眼了,这才抄起桌上的掐丝金剪刀一个飞身踩着桌子就将那绕在怀安颈间的布条挑断。
怀安“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上,不停地咳嗽起来,她本就娇气柔嫩,如今被嘉欢这般真情实感地给吓掉了半条命,早就没了脾气,只自己将头埋在两膝间呜呜哭了起来。
“怎么又哭了啊,烦不烦?不许哭!”
嘉欢像个山大王似的坐在椅子上,没好气地瞪了怀安一眼,怀安立刻抽噎着拼命止住眼泪。
“最烦的就是娘们儿哭了,没完没了的。还哭还哭!”嘉欢被她闹得头疼,一见怀安委屈巴巴的模样更是心烦。
怀安如今像是被她攥住脖颈的小鸡仔一般,嘉欢这样骂她她也不敢回嘴,只拼命忍着,可刚才吓着了身子不受控制。
怀安心里又急又怕,正憋着忽然又“哇”地一声崩溃大哭道,“没办法嘛,我止不住!”
嘉欢见她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崩溃两次也不再对她闹有什么期待,她挠了挠额头,愁的一脸惨淡。
“啧,我说这有什好哭的啊。我寻思那老太监也怎么找你麻烦啊。”
“你现在有吃有穿的,你看看还有人伺候你。这么好的日子你还嫌不够还不想活了。我还真像让你出去看看那些饿死的人 、病死的人死前是个什么样子!那么多人,没钱治病,就在床上耗着。我爷爷吐了一脸盆的血也没死成,还撑了两三年才没的。就为这点事你就不想活了,你丢不丢人啊!”
怀安哭累了,“给本宫……给本宫端杯水来。”
嘉欢只得倒了杯茶递给她,也顺势盘腿坐在怀安身边,“我说,他到底怎么着你了啊?我寻思你折腾我也挺有一套的啊,怎么一见他就怂了?”
怀安一双眼哭成了核桃,如今眯着一双肿眼泡凄苦地望着嘉欢乖乖给她解释。
“他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林铉。”
“朝堂上的事我也不懂,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反正椹弟非要认他做干爹,母后也不管,叫我事事都得顺着他。”
怀安此话一出,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没面子,补充道,“他虽是宦官,但能违背他的人我也没见过几个。梦泽哥哥那么厉害的人,也得让他三分。”
怀安叹了口气,赌气似的將茶盏丢到地上。圆溜溜的茶盏在猩红地毯上滚了几滚终于听了下来,怀安半是撒娇半是赌气道,“梦泽哥哥也真是的。我都跟他说了我不喜欢林大人,可他偏偏说林大人是好人,还不许我说他。”
嘉欢望着她这幅女儿作态立马嘘她,“啧啧啧,您倒是用情至深,左一个梦泽哥哥右一个梦泽哥哥的,我看他也没怎么把您当回事儿的嘛。”
怀安抿着嘴瞪她,“他把你当回事儿,知道我讨厌你还巴巴儿地把你送进来!”
嘉欢心头一梗,“那又怎么了。我本来就是个小丫鬟,他是我主子,爱怎么发落跟我都没关系。我也没一口一个‘梦泽哥哥’地叫!”
怀安吵不过她,心里憋屈不说还不敢哭,只肩膀一耸一耸地悄悄抹眼泪。
嘉欢望着她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反倒难受起来了。她抓耳挠腮了半天才笨拙安慰道,“诶呀,您也不要哭了嘛。要我说啊,您就是眼神儿不好。那攘安侯是个什么人物啊。我看在你痴心错付的份儿上给你多句嘴,你在宫里不知道,这聂澜的名声早就臭了。”
“你要是出宫问问,但凡是个老百姓就没有不骂他的,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这俗话说的话,‘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聂澜这种不干人事的活阎王,肯定就跟那老太监一路货色,那什么……臭味……反正你懂了吧?”
嘉欢歪着头看着同样望着她的怀安,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多她到底听进去多少。
“呸!”
“你根本不知道梦泽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这样说他,好大的胆子!”
“嘿!和着方才我说了这么多都白说了是吧?我的姑奶奶诶,您知道那老狐狸都怎么折腾我的么?”
说起聂澜的种种恶行,嘉欢就口若悬河恨不得将他骂上个三天三夜也不罢休。
“他他他他他,他竟然叫我给他屋顶的瓦打蜡!”嘉欢气不打一处来,“您听听这是人话么!有这么折腾人的么!”
“可我觉得梦泽哥哥待你很不一样。”
“可不么,他待别人是狠,待我是特别狠!”
“他教你认字明理,这可是头一份。”
“那是他嫌我粗鄙。我知道,我就是个乡野丫头,跟您们这些有文化的不一样。可打扫院子刷锅洗碗也用不着想这些嘛!”
“可他……可他看你的眼神儿不一样。”
“要不我就说你眼神不好呢!”
“才不是呢!”怀安屡次被她抢白,十分不服气,“你可是我是怎么发现你是个丫鬟的?就是因为他看你与旁人不同。我从没见过他那样看人!”
这下轮到嘉欢嗔目结舌了。
聂澜看她的眼神……与旁人不同?
嘉欢忽然觉得心里漏了一拍,那个总是不断冒出的可怕念头像是忽然得了春风一般开始疯狂生长起来。
“那肯定是他太恨我了,我弄折了他的胳膊,他恨不得撅了我的腿!”
嘉欢慌忙解释,谁知道怀安傻乎乎地倒是立刻相信了她的话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你说的也有道理吼,那可能是他真讨厌你吧。能把他给弄伤的人,你倒是头一份。”
嘉欢听了她附和的话,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下一阵空落落的,仿佛有丝丝缕缕的薄云在心中飘来飘去,彷徨失挫却不知归处。
*
攘安侯府的后院外墙一阵响动,过了好半天才看到一女哆哆嗦嗦地爬到墙上。
仙草趴在城墙上,清了清喉咙正准备装鸟叫。却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巨响,“呔!什么人!”
吓得仙草没站稳,脚下一滑就摔了个屁股堆儿。她一抬头就看见一身穿胄甲的潇洒少年郎站在她面前,正拿鼻孔看她。
破虏望着一脸呆滞的仙草,狐疑道,“难不成是摔傻了?可方才也没摔到脑袋啊。”
仙草立马拍拍屁股站起来,拉着他谄媚道,“小哥小哥,我家姊妹在这府上当差。我家有点急事儿,我心一急就闹了这出笑话,您行行好,要不帮我传她一声?”
破虏嫌弃地推开她,拍了拍衣袖道,“谁跟你哥长哥短的?别叫那么亲。”
仙草立马上道道,“还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破虏自报家名后,仙草立刻道,“嗨,的确是我冒失了。您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那我叫您一声破虏大人可还行?”
破虏哪被人叫过大人,如今心里真暗爽,可面上还学着聂澜平日的样子矜持地点了点头,“罢了,我也不是那难为人的人,随便你叫吧。”
破虏被她奉承地心里直乐,于是道,“你方才说要寻人,还不报上那人名讳,我好替你打点一二。”
仙草连忙道,“嘉欢!那丫头叫嘉欢!”
破虏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他像是十分惋惜似的,“嗨呀她呀,她可是个大名人!她前几日刚惹怒了怀安长公主,被逮进宫里去了。这时候……”
“啧啧啧,”破虏望着仙草目瞪口呆的模样更是故作深沉,对着自个儿的脖子“咔”地比划了一下。
“你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