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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京变 ...

  •   转眼进了腊月门,真的有过年的气氛了。
      老四老五经历了开始几天的紧张气氛后又开始出门乱窜。各种花炮开始往家里拿,门神财神的年画就算了,那天老五把张送子观音的年画贴在了谦叔的房门上,惹得谦叔一整天追着他骂。
      轻松了两天的气氛截止到初二薛定木的突然回府。
      那天,谦叔正安排小子们重新粉刷各院的回廊迎接新年,二哥就那么急急的冲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找谦叔去”,第二句话就是“煮碗面来”!
      小子们赶紧找来谦叔。原来这里离京八百多里,一般快马也要三四天的路程。可是二哥前天连夜离京,今天还没有过午就到了,驿站换马,一路飞奔,连夜马不停蹄,自然饭也没吃。所有人都聚到谦叔的房里,等面端上来,基本情况也说的差不多了。
      原来京里真的已经是风起云涌。不再是简单的学子们闹事,几个学子诗社茶馆里针砭时事,议论朝政,被掌管京城戒备的右金吾卫将军李成空抓了,以聚众闹事意欲谋反的罪名投入大牢,激起学子们更加强烈的反应。一个叫齐忠祥的更是做千字文,直指朝廷昏庸腐败、滥用权臣,一篇文章写的行云流水气势磅礴,被学子们奉为心声典范,甚至直达天听,被人一纸奏章送上了皇上的御案。
      皇上气的在朝堂上就拍案而起,说天下学子都如此桀骜不驯了,朝廷还怎么甄选贤良,委以重任?掌管天下礼学的礼部难逃失察之过,薛老相爷当堂长跪请罪。接着就有老臣上奏:齐忠祥胆大妄为,目无朝廷,应该严办,奏请剥夺其参考资格,永世不得录用。可是几个朝臣却又出来启奏说忠言逆耳,昔有唐皇拜魏征为相,而有贞观盛世。齐忠祥一介书生竟敢逆鳞谏天,不仅胆气过人,忠心可鉴,而且文采熠熠,学富五车,堪称栋梁!朝廷树大难免有枯枝,正该修枝去腐,孕育新芽……
      一时间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几个老臣甚至大打出手。气的皇上拂袖而去。
      虽然最后没有责罚老相爷,可这件事怎么收场还要礼部出面。下了朝,礼部的人围了老爷不肯离去。老爷也是愁眉不展、头痛不已。那个齐忠祥正是这次学子闹事的关键。处理重了,怕学子们寒心,更加激愤。处理轻了,又怕天下人仿效,朝廷哪有尊严?
      老爷和公子还有一些幕僚正商议着,皇上听说公子回京了,又来宣公子进宫。本来想,公子去探听一下皇上的想法,知道皇上是想启用还是想治罪也好。结果公子进宫不多时,就传出有人刺杀皇上、公子护驾受伤的消息。
      皇上这才真是龙颜震怒,一边勒令太医们救护公子、重赏薛家,一边把抓获的刺客直接交付大理寺,责令严审严办。很快查明带头的主要刺客是一个杀手集团——暗夜的头号杀手。雇佣他们的是被我朝灭国了的西凤余孽。
      “公子伤在哪里?伤的重吗?你怎么不在京城保护公子?又赶回来了做什么?”谦叔抓着二哥就问。
      “公子伤在背上,虽然严重,但都是皮肉伤,被皇上留着宫里养伤,好几个御医侍候着,我也帮不上忙。公子让我回来是因为全城搜捕西凤和暗夜的人时,端了暗夜的一个暗点儿,人没抓住两个,到搜到不少东西,其中一个就是他们接到的任务书,有图有影,其中一张竟然是燕姑娘的画像。定是西凤恼恨燕姑娘的背叛,要杀燕姑娘。现在京里大肆搜捕西凤和暗夜的人,他们京里待不住了,必然外逃。相比京里,咱们府上更不安全。西凤和暗夜狼狈为奸,连皇宫都敢闯,咱们这个小小的府第更不在他们眼里。所以,公子让我赶紧回来提醒大家多做防范。”
      一席话说的大家唏嘘不已,气氛沉重不少。我怕谦叔着急,安慰道:“现在他们被朝廷追捕,必然仓惶忙乱,就算是原来计划对燕姑娘不利,现在又哪有精神来犯?”
      “灵儿说的有理,他们想找麻烦只怕一时也没有那么多人力精力,大家用心防范,就算来几个小鬼,咱们也叫他有来无回!”谦叔又细细安排了人员守备,才叫大家散了去。
      看大家都忙乱着,我也帮不上忙,正有些内疚不安,却偶然听到谦叔跟薛大哥商议着后园的机关里要不要添加“佐料”,添加什么佐料才能又让敌人丧失战斗力,又能避免后园众多的女眷来往误入后不会受伤?
      冷心散啊!还有什么比冷心散更合适的呢?我把想法跟谦叔一说,谦叔果然连连称妙。回房拉着胭脂,搜罗材料,加紧配置。忙到午夜,才做了足够分量的迷药,给谦叔送了过去。
      忙乱了大半天,躺下后却辗转难眠。索性披衣起身,轻轻坐在窗下的书案前,也不点灯,任由黑暗将我淹没。
      月华如水,铺洒在窗户上,少了那个孤寂的影子,我默默望着惨白空旷的窗纸发呆。想起他上次为了救我而受伤,才好几天,就是毒发之期,刚压制了毒性,这一回京城,又受了重伤——这个人还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命呢。还知道派人先回来通知谦叔保护燕姑娘,也算不枉燕姑娘对他一往情深。一个脸残毒重,一个眼盲心苦,还真是同命相连呢。
      可惜,我的医术有限,若真是能帮了他们两个,也算是成就了一桩美事。只是这个燕姑娘也真是固执,就算薛浥尘是为了她而中毒,她也不必坚持他的毒一日不解,她就一日不治眼睛啊,若是我,才不要因为眼盲而拖累别人。眼睛好了,不是能更好的陪伴他,帮助他吗?还真是人各有志,半点不能强求。
      正想着出神,突然眼前一晃,再定睛看时,惨白的窗纸上竟然清晰的映着一个高大的身形——一头乱发,一身寂寥,分明是我十几个夜晚看了无数遍的影子!
      可是,他不是应该重伤滞留京城吗?怎么会在这里!
      心里想着,竟然伸出手去。也许只是想看看窗外的人是否是他吧,我就这么轻轻推开了窗户,仿佛只是清晨早起,而不是夜半三更!
      没有了窗纸的间隔,仅仅隔着咫尺宽的书案,看他这么近的站在我面前,一张丑脸在月光下轮廓分明,棱角清晰——突然想:若是没有这一脸的疤痕嶙嶙,这张脸也该是英姿飒爽,神采飞扬的吧?可是现在,却只有一双亮如寒星的双眸依稀可见当年的俊朗风采!那双藏星纳月的眼眸里丝毫不见了往日里的锋利与寒冷,幽幽的是我看不明白的深深情绪!
      风尘仆仆,一身落魄,他该不是从京城直接赶回来的吧?是担心燕姑娘吗?那不是应该马上去烟雨阁么?他的伤呢?不是说是重伤肩背吗?心里想着,脱口而出:“你的伤……”
      话音未落,他已突然的倒了下去!没有丝毫征兆的,前一刻还屹立的像是一座骄傲的山峰,只一瞬,轰然坍塌!
      在他倒下的一瞬,我似乎见他嘴唇微启,一声“灵儿”飘忽耳畔!
      如此熟悉,如此温柔的一声轻唤,仿佛是一直回想在我脑海深处的声音,让我片刻间失神。马上惊醒过来,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这个仿佛不是耳朵听见而是心里听见的声音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急忙转身开门出来,他紧闭双眼,躺倒在窗下!赶紧过去,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探他的脉息,还好,仅仅是昏厥了。
      扶起他的身子,落手处潮湿一片,原来他的血已经浸透肩背。没有人帮忙是不行的,大部分人都在烟雨阁附近的后园防范,好在谦叔留了薛大哥在前院,不过为了避嫌,这个死心眼远远的住在西头的屋子。如果不是住的远,刚才这么大个人轰的一声倒下,他们这些练武的人不该听不见的。
      心中暗骂,亏得来人是他们自己的主子,这要是真的是外来的刺客,杀了我了他也发现不了。只好大喊一声:“薛大哥!”
      更深夜静,这一声叫出来,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最先回应我的是隔壁的胭脂:“姑娘!”接着就是她匆忙起身下地的声音。还没有等她开门出来,薛定金的房门已经开了,几步纵跃,他已经来到我的面前。一看我扶着的薛浥尘,他也是脸色一变。
      胭脂也奔了过来:“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我顾不得多说,吩咐薛定金:“把他抱进去。”
      薛定金也不多言,马上抱起他,随我进了房间,我一边吩咐他把人放在床塌上,一边起身去隔壁拿了药箱,等我回屋,却见谦叔已经在房间里了,夜深人静,我这一声高呼,即便是后院,以他们的功力听到也是正常。
      “公子怎么回来了?”谦叔问的是我,我又哪里知道?
      “我不知道,我……”我该怎么说,说他半夜站在我窗外,等我开窗看他,他又突然晕倒?突然回府已是不正常,即便回来也该回烟雨阁或是他自己的房间,在我这窗前算怎么回事?
      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了,只好含糊道:“我睡不着,有些气闷,出门站站,就看见公子从外面过来,走到这里就晕倒了。”
      嘴上说着,手上并不停,取了止血护心的药先让他服了,又取了银针整理消毒以备缝合伤口,这时胭脂已经取了干净的水和毛巾来,又配合着薛定金轻轻扶着他把身上的衣服解开除下,贴身的内衣已经被血黏贴在身上,只好一点点的铰碎清理开。
      果然如谦叔所说,他的左胸左肩及整个左臂左手都是斑斑驳驳的和脸上相同的烧伤一样的疤痕,而身体的其他地方虽然还算正常,却也遍布了细细密密的大小伤口。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人!
      吩咐薛定金扶他翻身趴下,肩背的伤口才显露我眼前。虽然早知他受伤很重,可是看到那条斜砍的,几乎贯穿他肩背的伤口还是吓了一跳。这个人真是铁打的么?这样的伤口竟然还能从京城赶回?
      可以看出,伤口原本是经过处理的,但是,现在已经迸裂的血肉模糊。半寸深的伤口也幸亏是砍在他肌肉盘结厚实的肩背上,不然,半条命可算是没了。
      接过胭脂递上的干净毛巾,小心帮他清洁伤口,入手处清晰的感觉到他在晕迷中仍然疼得轻轻痉挛。我不急着唤醒他,就是为了减轻他的痛苦。清洁,消毒,止血,缝合,上药,包扎,我才发现,原本很简单的工作,因为我的不熟练竟然需要这么长时间。
      好在有胭脂在旁边配合,谦叔和薛定金也都不再多问,换水,递药,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安静的过分。等包扎完毕,薛定金和谦叔轻轻把他扶着侧躺下,胭脂则扶起满脸汗水的我站起身来。我轻舒一口气,好在都是外伤,虽然严重,却不伤根本,昏迷只是因为他一时失血太多,又奔波劳累,如果不是背后伤口的剧痛,恐怕他早就支撑不住,昏倒半途了!
      这时倒也不用唤醒他,让他好好休息就好。
      后退两步跌坐在书案前休息,却发现被胭脂、谦叔、薛大哥围绕的那个原本应该沉睡休息的人,竟然睁着一双星眸看着我!
      什么时候醒来的?竟然还能忍着一声不吭。这个人难不成真的是铁打铜铸的?一屋子人慌乱成这样,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能这么冷眼旁观。心里想着,禁不住看着他扯出一个无奈的笑来。
      很快,谦叔他们也发现他醒来了,“公子公子”的唤着,七嘴八舌的询问下,又是一阵慌乱。这会儿换我冷眼旁观了,看他无奈的促紧了眉头,心中竟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每每在他面前,都是我惊慌失措,形象尽失,难得看到他也有如此无奈而无法掌控的情况。
      还是帮他一把吧,走过去,拉过谦叔道:“他还虚弱的很呢,你们这样……”谦叔马上醒悟过来,大概他们眼中的公子都是金刚不坏之身,即便受伤也该是像上次那样形容不减。强悍的公子也有这么虚弱的、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估计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看我老糊涂了,灵儿说的对,公子你先歇着,不管是为什么赶回来,只要到家了就好,别的事以后再说。”略一沉吟,“这样,我还要赶回烟雨阁去,定金,你在这里守着,我再叫老二过来。胭脂先送你们姑娘回你房里歇着。”
      安排好了,就要离开,却听那个一直沉默的人开口道:“他们的目标不是飞纤,是她!”一双星目看着我,一句话说愣了所有人。
      “灵儿?”
      “柳姑娘?”
      “我们姑娘?”
      三个人看向我,同时发问。
      我更是懵了,什么意思?原本说,这几天可能会有刺客对燕姑娘不利。如今不会是说,他们刺杀的目标改成我了吧?我算什么人?值得他们这样?
      “我知道了,你放心。”还是谦叔最先反应过来。他这才闭上眼睛,真的放下心来。
      谦叔离开不久,老二薛定木和老四薛定火就带了十几个人过来,三兄弟合计了一下,让我去隔壁胭脂房里休息,留胭脂在屋里伺候,公子有什么状况好及时叫我。
      他们三个,薛大哥守在屋里,老二带了那十几个人守在屋外院子里,照应这两个相连的房间。老四是个急脾气,这么守着,他闷不住,就让他四处转转,看看附近有什么异常。
      西凤和暗夜现在被朝廷围捕,已如丧家之犬,就算有心来刺杀,也形不成太大的规模,派不出太多好手。只要严加防范,薛府上下二十八个武丁,外加他们师徒几个,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我回到胭脂的房里躺下,身心具疲,却毫无睡意。
      怎么我就成了那些人的刺杀目标了?怪不得他回来后先来看我。可是,一直住在府里,就算没有专门保护我,也不会那么容易被袭击吧?他是不是也有些太紧张了?紧张我到不顾重伤连夜赶回?我有点想不明白!
      推开窗户时,那双犀利的眼眸中那些温暖的东西让我迷惑。那若有若无的一声灵儿仿佛还在耳边徘徊。对我仅仅是故人之情?他这样外冷内热的性子,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承受不起!
      胡思乱想中睡意沉沉……
      迷雾中我又一次站在那阴森恐怖的树林里,头脑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醒,树影婆娑中,那个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几乎能听见自己无奈的哀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总会身陷迷梦!不怕他了吧?可是看着他的身影,为什么还是一心想要逃离?
      脚步奔走起来,他却紧追不舍。他越来越近,呼吸若在耳畔,几乎抓住我的衣衫。我推开他,继续奔逃。一个踉跄,终于被他虏获。我挣扎,我哀求,他一声不响,却不肯放手,突然,被他霸道的拥入怀中!
      一下子,我的世界安静了。贴着他的胸膛,看不见他的容颜,却能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和呼吸。从来没有过的安心与放松的感觉包围着我。仿佛这些天的恐惧与奔跑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平静与温暖,我在梦中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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