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独处 ...
-
莫期缠绵的午觉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喂？”莫期迷糊着接听，“蓝现……蓝总？”
打来电话的是齐伟，他说，蓝现在莫期的小区门口等他。
莫期一骨碌清醒过来，赶紧穿上衣服下楼，边往小区门口走边奇怪地想，蓝现为什么不直接打过来？
坐上宾利的驾驶座后，莫期提出了疑问。
蓝现用跟白痴说话的口气道：“我没有你的号码，你也没打过来。”
莫期差点笑出来，你没有我的，难道我就有你的了？再说，区区大总裁打听一个手机号码很难嘛？
“那蓝总，我能不能问下你的电话号码？”莫期作小心翼翼状。
蓝现高傲地从外套内袋拿出两张名片：“工作号和私人号。”
莫期暗笑，当着蓝总的面把两个号码存下了。
莫期指路的多肉馆其实是一家咖啡馆，特色就是随处可见的多肉，虽然面积不大，却因为精心布置而显得很有情调，能看出店主品位不俗。
店主是个两边眼角都有泪痣的男人。他刚闲下手，看到莫期眼前一亮：“莫期哥你来啦~”
店主阿森是肖三一帮狐朋狗友中的一位，莫期也是通过肖三认识他的。他比莫期小一岁，有一个在一起三年的男友，做事很踏实，说话却有点像肖三，一种略带轻佻的俏皮感。
越过莫期，阿森看到高大英气的蓝现，看向莫期的眼神变得调笑起来。
“别乱想，我上司。”莫期伸手拍拍阿森的脑袋，“他养的一盆多肉浇多水了，帮忙看看能不能挽救。”
阿森接过多肉放到吧台上，扒开土壤一看，“还行，养的时间不长吧，活着呢。”
“铃铛！”阿森叫来穿着绿色背带裙的服务生，“给这盆多肉换土，处理一下根部。”
女孩抱着植物刚要走，莫期伸手轻轻拉住她：“哎等等，麻烦你给这位先生科普一下照顾多肉的基本常识。”
蓝现冷着脸跟娇小的女生走进植物隔间，经过不少偷瞄他的客人。
阿森马上拽住莫期：“办公室恋情，别狡辩！这盆多肉是你从我这儿买的！”
莫期：……
“很帅啊，应该很有钱吧？”阿森八卦，“那一身可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
“堂堂契鸿公司蓝总怎么会没有钱。”莫期午觉没睡完整，有点儿怠懒，“一杯焦糖玛奇朵。”
“哦好。”阿森刚拿起马克杯，突然手一抖，差点把杯子摔了，“姓蓝？他就是蓝建旗的大儿子蓝现？”
莫期点头，不自主趴到了吧台上。
“我靠你这么冷静？你不会知道蓝建旗是谁吧？”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阿森唾沫都快溅出来了，他压低了声音，“蓝建旗是上一任的军委副主席，还继承了家族的契鸿和兴分两个大企业，还有很多有名的中小型企业，世界前五百强就占了三四个，这还只是众人知道的！”
莫期忽略掉第一句话后勉强清醒了，“啊，好像有印象。”
可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仅蓝建旗本人，蓝建旗有两个牛X的老婆，第一任是安萍，你别说你不是听着安萍的歌长大的！后来安萍患病去世，娱乐圈轰动了这事儿才爆出来。现在这一任是亚联会议部部长的女儿，是不是很可——擦，你别是装淡定吧？”阿森对莫期不以为意的态度很不满，“你也太恐怖了，找了个高富帅里的战斗机……”阿森突然噤声。
蓝现从隔间里走出来了。
莫期平静地从吧台上抬起头，“多肉弄好了吧？阿森的手艺不错，要不要来杯咖啡？”
蓝现把植物放到吧台另一边，坐到莫期旁边的椅子上：“意浓。”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蓝现一言不发，阿森不敢说话，莫期则是困意袭来懒得开口。
阿森很快把焦糖玛奇朵和意大利特浓做好了。他清楚莫期喜欢的甜度，却不知道蓝现的口味，没敢给意浓加糖，只把小纸包放到托盘旁边。蓝现果然没理会糖包，啜饮一口原滋原味的意浓，眉毛都没皱一下，似乎还算满意。阿森松了一口气。
莫期则两三口把奶油吃掉，然后很满足地用勺子搅拌着亮晶晶的焦糖，让焦糖完全融入到咖啡里。他喜欢整杯咖啡都有焦糖的味道。
兴许是奶油和焦糖的甜香太浓，蓝现看了莫期一眼，然后视线停住不动了。
莫期：？
蓝现微抬下巴。
阿森根本没看懂“哑语”，莫期有所领悟，抬手擦了一下嘴，手背上留下了一点奶油。
蓝现嫌弃地拧起了眉头，莫期根本没擦干净，下嘴唇还有一道焦糖印子。
阿森也反应过来了，自以为聪明地把纸巾递给了蓝总。
蓝现接了，犹豫了半秒，手伸向莫期，拇指和食指拈着纸巾揩过焦糖味的嘴唇。
这下擦干净了。莫期微微眯眼，弯起唇角带着感谢意味笑了笑。
蓝现把纸巾扔进纸篓，快速拿起马克杯喝了一口咖啡，心脏以不正常的速率跳动起来，温软丰润的触感.久久停留在了拇指尖。
气氛再次陷入微妙的沉默。
走出咖啡馆，莫期问：“蓝总你饿不饿？”
蓝现不饿，中午和客户一起在西餐厅吃了午餐，而现在三点不到。
莫期在蓝现沉默的茬儿看了眼手机：“哎，抱歉，我以为现在还中午呢。一上午都在上课，拖了好久的堂，没吃午饭。”
“做兼职？”
“是去上课。”莫期道，“你应该吃饭了吧？我想去附近找家小餐馆解决一下，你先回去吧？”
蓝现脸色沉了一分，“我饿。”
莫期正好扭头去看蓝现的表情，这样孩子气的话从这个大面瘫嘴里说出来真是……
噗。
“那蓝总可不要嫌弃了。”
莫期带着蓝现拐了两个小巷子，后者面无表情地绕过一个又一个沾着碎菜叶和类似肥皂水的下水道井盖，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莫期在一家门面前停住脚，里面有四五个粗糙的小木桌，还有一台麻将机，五六个大爷大妈正搓得起劲。
大爷看有人进来，急忙对旁边观战的大妈说：“老婆子你替我一下，有客！”
接着大爷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小伙子吃什么？”
“两碗肠粉，四笼小笼汤包。”
两人坐下后，莫期笑着介绍：“别看这家店不起眼，肠粉和小笼包特别好吃。我读初中的时候海姨——就是我去福利院看望的老太太——她每次在开完家长会之后都带我来这里吃小笼汤包。说来也奇怪，我那个时候不太喜欢同龄人追捧的东西，对我来说唯一有诱惑力的就是这家店的汤包，可惜很久没来了，老板没认出我。不过是真的很好吃，包子皮、馅儿和汤汁都是老板自己做的……”
大爷乐呵呵地端了四笼包子上来，每笼八个。莫期简直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只就往嘴里送，“嘶，好烫！”嘴上这么说，莫期还是呼着舌头无比满足地吃起包子来。
蒸笼冒出呼呼热气模糊了眼前青年的脸，蓝现看到那一点朦胧的粉红色舌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莫期吃掉一个汤包，“你怎么不吃？”
一说完莫期就作秒懂状，站起来拿过蓝现的筷子，拎起水壶帮他烫起筷子来。
“……”蓝现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他回味莫期的那番话，不自主地想象莫期初中生的样子。
长得很清秀，喜欢笑。冷静，比同龄人成熟聪明很多，给人可靠的感觉。
是老师家长的骄傲，受同学的欢迎，有很多朋友。
……应该和现在相差不大。
莫期给蓝现筷子的时候，看到千年冰山神情中竟然有丝丝笑意，惊讶之余忍不住睁大眼睛想看得更清楚。
“小伙子这个筷子不用烫的啦，我们从消毒柜里拿出来的哩！”大爷吆喝着给两人端上肠粉。
蓝现本不饿，尝了一个小笼汤包，发现皮薄馅大，汤汁鲜美无比，是自己不喜欢的江浙甜味儿，却还没忍住，吃了一个，再吃了一个。
“好吃吧？”莫期小得意，“你快尝尝肠粉，酱汁是老板的独家秘方，贼好吃！”
汤包新鲜滚烫，肠粉只是温热，更容易下口。蓝现发现肠粉酱汁里小料不少，因此味道香浓，加上肠粉是手工制作，异常的滑嫩爽口。
大爷大妈们中场休息，大爷们商量着出去买几条烟，大妈们的注意力很快放到了店里唯一一桌客人身上。
大妈A：这两小伙长得真俊啊！西装那个小伙儿看起来好高咯。
大妈B：我觉得穿白衣服那个不错，细皮嫩肉的多靓啊！
细皮嫩肉靓莫期：……
大妈C（小声）：你们看那个穿西装的脚，看到他皮鞋了吗？这个标志我认识，是那个阿什么……不记得了，反正是好贵的牌子哦，你们知道多少钱吗？
大妈B：是阿迪达斯吧？我儿媳妇穿的阿迪达斯要一千块钱呢。
大妈C：嗨，这跟阿迪达斯哪是一个档次！这个便宜的三四千，贵的几万哩！
大妈A：别是个暴发户吧？
大妈BC：肯定是。
暴发户蓝现：……
大妈们商量国家大事似的窃窃私语了好一阵，直到两人将肠粉和汤包一扫而空来结账——
大妈们问：“小伙儿你们有没有女朋友啊？”
莫期马上诚恳地说：“我和我女朋友在一起六年了。”
大妈们遗憾地“哦”了一声，随即把炮火对准蓝现。
蓝现茫然地看着大妈们一口一个“我女儿”“我邻居的女儿”“我亲戚的女儿”，循循善诱，一脸殷切。
不食人间烟火的蓝总搞清楚情况后，情急之下想到了唯一一个好开脱的理由，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喜欢女的。”
莫期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
趁大妈们没回过神，他赶紧拉着蓝总火速撤离。
天色昏暗，透过建筑落地窗落下来的灯光投出男人高大寂寥的影子。
手机震动一下，是一条语音消息，蓝现点开，稚嫩清脆的童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哥哥，月底爸爸过生日你回家吗？”
“工作。”蓝现回文字。
又一条语音消息，这次是一个温婉的女声：“小现不能调一下工作时间吗？你爸五十大寿，会来很多合作公司的伙伴，你的出面很有必要。”
他嗤笑一声，按灭了手机屏幕。
蓝现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吐出的烟气缭缭绕绕地上升。
他极少抽烟。
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他通常会拿着奢华的酒杯品味来自世界各地的名酒——只一个杯底的量就足够。
足够他品味出自己稀薄又寒冷的心境。
虚荣好胜的父亲、早早逝去的母亲，眼里只有名利的继母和什么都不懂的异母妹妹。考好成绩没有奖励，做错事会被狠狠惩罚。甚至不去学校上课，请顶尖教授上门授课。没有温暖的童年和少年，没有朋友。成了年，事业的路线已经铺成形，以绝对优越的身份和足够出众的头脑立足社会，无数人带着目的接近又离开。
香烟燃尽，蓝现才想起自己没有品酒的原因。
一杯味道意外不错的普通咖啡，再加上莫名其妙进了肚子的街边肠粉小笼包，肚子撑得容不下一滴水。
手机又开始震动，蓝现低头一看，不再是讨人烦的微信消息。
是陌生的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蓝总，我是莫期，我在家里找到一本多肉植物栽培手册，内容很有趣，养的过程中出了问题的话查起来也方便，周一我给你送到办公室吧（笑脸）。
老天很公平。他站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起点和高度，同样地，常人可以随心表达的七情六欲在他心里慢慢冷却封藏。
所以才会被这个对比起自己来什么都有的莫期吸引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独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