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他与魔头私奔了》鎏紫

4、第四章

　　云意很后悔。

　　他不应该带着程素衣的剑，他应该带着程素衣的人。

　　他从万花楼跑出来的时候就万分后悔这件事，可惜那时候已经没有程素衣的下落了。他一路循着人声少的方向跑，此时应该是在荒郊野地，这回程素衣真的找不到自己了。

　　身上伤势未愈，又一路逃跑，他此时也觉得有些困倦，索性寻个挡风的山洞，周身洒些防蛇蚁的药，坐地休息。

　　丛林里只听得野兽嚎叫，山洞里也是腥臭难闻，云意这身娇肉贵的最是受不了这些，只好掏出万不得已才用的信号焰火，放到天上希望程素衣第一时间赶来，若是敌人赶来也无妨，来一人杀一人便是。

　　等了一会儿，倒是真的来了个人，云意听脚步声判断不出是谁，就听来人道：“果然是你。”

　　林旭染的声音。

　　云意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呼吸声。“程素衣呢？”应该被随身携带的林旭染出现了，那程素衣呢？

　　“跑散了。”

　　“胡说！你半个时辰之前还昏迷不醒，此时就能自如走动，莫非刚刚是装的？”云意摸到剑，站了起来。

　　瞧着他满脸戒备，林旭染胸中气息又是一阵翻腾，喉咙涌上甜意，被他强咽了下去。“在下……”喉咙里那股甜意又涌上来，他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便再也没有气力，重重跌在地上不省人事。

　　“林旭……染？”云意等了一等，没听到他的解释，试探问着。

　　又等了一等，林旭染的呼吸声越来越弱，云意才循着声音试探着用剑鞘戳他一下。

　　没动。

　　云意凑过去试了他的脉搏，十分虚弱，应该是晕过去了。

　　“没用的东西！”被这个伤患找到，还不如没被找到！

　　云意仔细给他把了脉，这货底子好，两处内伤伤情并不重。

　　仔细回想了下遇到这货之后的事，云意大概猜出来，这货的两处内伤都是他打出来的。医伤他没办法，不过程素衣给他随身带的伤药丸子还有许多，便掏出一包给灌进嘴里。

　　这伤药极其霸道，吞了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林旭染便醒了过来。

　　云意蹲在一颗正在燃烧的树旁，被呛得咳嗽不止。

　　想起他来时举的火把，应该是刚刚晕倒，火把掉在地上，一路烧过去，刚好点燃那颗大树。

　　自己刚刚就是这么倒下的，醒来也是这样头趴在青草里的姿势动都没动过，云意还真是一点也不温柔啊。口中药味浓重，应该是云意怕他死了，给他喂了什么药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暖暖的，觉得自己强行催动内力来找云意，也不那么累了。

　　把快要烧着的衣角拽回来，林旭染才从地上爬起来，蹲在云意身旁。“在找什么？”

　　“你醒了？”云意意外他醒的太快。白绫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扯掉了，一双琉璃色的眼睛映着火光，似乎是看了他一眼。

　　“是你给在下吃了药？”

　　“这里又没有旁人，自然是小爷给你吃的药。”云意觉得蹲地上不妥，站了起来。

　　他只能看得清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身量与他相当，甚至还高些，自然看不到对方面上的表情，那种久别重逢的表情，在他面容流连忘返的表情，还有痴迷的表情。

　　“怎么？不觉得意外？”云意的表情看起来很迷茫，微微侧着头，认真听他的声音。

　　也许是火光映照之下的人多了几分柔软，眼前这少年看起来有些脆弱。十七岁的云意还未长开，眉目间只见秀气，不见成年后的云淡风轻。

　　林旭染忍不住凌空的抚摸着他面容的曲线，不敢真正的触碰到他，生怕他知道自己对他的眷恋。

　　上一世，十七岁的云意，还没遇到林旭染。

　　上一世，二十岁的林旭染，听过魔教护法云意的大名，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他，一直惦记要杀了这个传说中的妖人。

　　上一世，二十五岁的林旭染，在开山镇亲手杀了大魔头云意……亲手杀了自己挚爱的人。

　　上一世，二十三岁的云意，在被自己的爱人重创心脉，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还是放开手中的短剑，没有伤害林旭染的性命。

　　他心痛得自绝经脉，断气之前两人之间每次相遇从眼前划过，似乎是自己先招惹的云意。

　　若不是自己招惹了他，云意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高贵少年，年纪轻轻就遵从父亲的遗愿平日里深居简出，不违抗东方教主的命令也不招惹中原门派，清淡的过日子，以后娶个温柔的夫人生几个可爱的孩子。

　　若自己没有出现，云意不再因为救了自己这个林家的弃子而沦落到被自家教主怀疑又被中原门派追杀，失去所有又被自己杀害。

　　没想到，他林旭染重生了。

　　一个多月前，凌晨醒来，突然多了上一世所有的记忆，便偷偷离开林家暗中寻找云意。

　　听他讲过，十七岁的时候第一次来中原，低调到只带了程素衣一个拖油瓶，莫名其妙的被追杀，与程素衣走散了。

　　那次伤势很重，自己躲在山洞里养了好几日，才被程素衣找到。

　　林旭染循着记忆里云意描述的位置，找了许久才救下他。

　　想见云意的冲动烧得他什么也不顾，就这么冲动的找到人。可他忘了，云意没有这些不该有的记忆，被他一掌拍晕之后醒来，林旭染躺在山上湿软的地上，仔仔细细的想了两人之间的牵扯，总算是想明白。

　　若不想走前世的老路，重生的他就该远离云意，默默的守护着，不该像如今这样又处处招惹，就应该在云意苏醒之后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可如今已经做错了。

　　林旭染无声的叹息，懊恼又不甘心。

　　“你怎么半天不讲话？又晕了？”云意伸手向前摸过来。

　　火光昏暗，他仅剩那一点点感光的视力实在无法判断杵在眼前这个黑影是树桩子还是林旭染。

　　“没……没晕。”林旭染清清嗓子，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在下想起家中有事，明日陪公子找到随从，在下便要回家。”

　　“这是自然。你我非亲非故，断然没有一直相陪的义务。”云意心里觉得这人怪怪的，却不知怪在哪里，为数不多的经验告诉他，应该远离这样莫名其妙的人。

　　“之前在下救了公子，公子也救了在下，你我两清，日后江湖再见，你我便是陌生人。”林旭染说着，双眼酸涩流下泪来，怕他听出什么不对，便不再说话。

　　若有江湖再见一日，希望他能平安顺遂，一世幸福。

　　被点燃的大树越烧越旺，林旭染抹掉眼泪，砍树砍出一大块空地，把云意拉过去，自己转头便去灭火了。

　　云意觉得自己该回句什么话客气客气，可林旭染这样决绝的话出了口，便是真的无法再说什么了。

　　大树着火非等闲火情，没有其他人帮忙，林旭染自己一人之力，好歹天亮之后火被全灭。

　　云意对于灭火之事只能听着，什么忙也帮不上，在一旁提心吊胆的也是一夜未睡。林旭染可算是在清晨能坐下歇息，两人都迷迷糊糊睡着了。

　　云意还未睡醒，程素衣找来，老远就叽叽喳喳跟麻雀附身一样。“主人你怎么说跑就跑都不商量一下？我追都追不上你，要不是瞧见这里有烟，我还找不到你呢！”他瞧着地上睡得死猪一样的林旭染，问道：“这厮怎么在这？”

　　云意没好气。“还不得问你！之前在花楼，是你带他走的。”

　　程素衣顿了顿才回答。“这小子出了花楼便将我打晕，自己跑了，我现在伤还没好呢！”

　　“……”云意面色奇差，觉得自己聪明一世，怎么就在花楼里犯了那么大的一个蠢！林旭染既然武功奇高，怎么可能在花楼里随随便便被那些人制住推出来拍卖？分明就是一出戏，专门演给自己看的一出戏！

　　“把他给我捆了！”云意咬牙，恨不能自己看得见，亲自可以动手。

　　程素衣应了，起先还防备着，怕林旭染突然醒来再打他一顿，不想戳了又戳，摆动一番，这厮还是没醒来，于是心情愉快的捆了个结结实实。

　　捆好放心了，才自习探了探林旭染的脉。

　　“这厮受过重创，未受过治疗，内息不继，应该会有时常提不起内劲的情况，怪不得之前被花楼里那些杂碎制住，还得我们救。”

　　云意的好奇心被一起满足，问道：“他这伤是怎么弄的？”完全忘记自己狠狠拍过林旭染一掌。就是那一掌害得林旭染受伤，后来没有医治越来越重，才落得现在的境地。

　　程素衣无奈道：“主子，小的我没见的过的事，真的不知道。”

　　“没用的东西！”云意盯着模模糊糊黑团子一样的林旭染，也不知是在说谁。

　　程素衣不肯认领这句评价，装作没听见，将林旭染拎起来抗在肩上。“主人，我们接下来去哪？”

　　“接下来，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等本座伤好再行打算。”说着他伸手。

　　程素衣与他常年厮混一起，自然知道他手势的意思，任命的学着宫里宦官的样子，扶着他走。

　　两人走了几步，程素衣见云意别扭的听着什么声音，以为附近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停下脚步。“主人，什么事？”

　　“嗯……”云意故作高深的沉吟一声。“林旭染救过本座一命，无论是否是细作，你还是带上他，医好伤再赶走也可。”

　　“早就背着他了，主人我们快些走吧！”

　　“真的？”云意含着怀疑，顺着胳膊摸上去。

　　“别！别！”程素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主人，小的卖艺不卖身！”

　　云意苍白的面色涌上一抹淡淡的红色，收回爪子。

　　程素衣收紧胸前的衣襟，捉起云意的袖子接着走。

　　又走一会儿，云意怀疑道：“你真的背着那厮？”

　　“主人，我们再不走，被花楼的那帮杂碎找到，可就丢人丢大了！”程素衣转了个身，将他的手捉来在林旭染的背上划了几下。“摸到人了，放心了吧！”

　　云意面色一整，就像刚刚没有问过那些问题。“本座断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我们快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