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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明月 ...

  •   回至学校,菱琦对父母的愧疚和对文云的思念都一直此起彼伏的伴在心里。这之后的一个月来讲对她是十分难熬的,每日住在一个自己毫无安全感的环境里。自己喜爱的书籍都读不进去,更不说备战高考了。每天总会思念文云,想他为什么还不找自己,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被自己父亲说服因而抛弃自己。晚上脑海里就全是母亲坐在医院椅子上的情形,想想之前母亲好好地时候,家里的和睦,想想父亲带自己练字写画,母亲偶尔带自己去明海看荷花,她也无比怀念以前的日子。可想来也不知自己错在哪,她也不想爱上自己哥哥,可就爱上了,她是人,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感,后来哥哥也爱上了她。人自有七情六欲,她一直觉得这是人感情的一种宣发,除非你禁锢他们的情感,不然两情相悦怎么可能让他们不相爱。
      每日如此。想着想着便进了梦乡。每日梦里都是那日被母亲发现两人偷情时的激烈场面,母亲疯癫的朝自己扑来或是自己父亲也疯掉了说着那些恐怖的话“菱琦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说着拿起他们锋利的爪子疯狂的朝自己狠狠的抓来,每次也无不惊醒。好在她惊醒时不会大叫,否则宿舍里的人定会被她这每夜的尖叫吵醒,将她举报出去也未尝不可。醒来后,便睡不着,时时在想自己哥哥会不会也做这些噩梦。

      也却是如菱琦所想的一样。虽说家里少了母亲和菱琦,可文云还是睡在自己习惯的沙发,每日看着父亲为了防止儿子趁他熟睡而偷跑出去与菱琦私会而在大门上挂着的大锁。其实不止是身体被锁住了,最终要的是心里被锁住了。每日只有固定的时间才能接近母亲,看着母亲又苍老十岁的面容。看着她总是红通通充满着绝望的眼睛,真的心如刀割。
      白天,文云几乎不能单独出去,唯一的出门时间就是和父亲一起去照顾母亲。回来的路上,天已接近黄昏,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到了村口偶尔有人和文年打招呼。他们走在村中路上,自觉是冷冷清清,已不如之前那番热闹。
      远处一个中年男人却不断的在怒吼着什么。文云现在内心平静如水,对这些事情没有丝毫的好奇,本愿跟着父亲就此回家里去。哪想那人的怒吼声竟慢慢的传到了自己家门口。只见一中年人紧紧追赶着一狗,嘴里不停的咒骂着:“你这恶狗!奶奶的平时给你喂吃喂喝,你还不知好歹!妈的老子辛辛苦苦一个月吃顿好的,做了一锅排骨,刚放到桌上尽让你这狗全给霍霍了!”
      文年正好手里掂了些路上买的牛肉,边走到那中年人前,柔声说道:“小伟,你和你家小娘若是那排骨吃不了了,把这些牛肉拿回去凑活着吃也好。”
      那小伟原先就受了不少文家恩惠。文家出事后,倒虽不似以前那番和文年那亲近,但也还是知恩。便收住了刚才的暴躁,换了个笑脸道:“文叔。这可不成,您最近情况不好,就别再施我们好了。”瞪了眼后面的文云又道,“怪就怪这恶狗,亲戚不要了,我家那口子非要接过来养。可这还没几天,我们整日对它好生供养,可它却让我们饭吃不成,打他下还咬我一口!嘿嘿,真的是狼子野心,毫无心肺。”
      文年道:“哦?什么时候咬得,打疫苗了吗?”
      小伟道:“就刚刚啊。放心,就是胳膊被咬了下,其实没事,我啊皮厚都没咬烂。您看……”说得拿出胳膊给文年看,果然一个大大的牙印,“我是运气好,若是这狗把我咬出血,我可没那么好心,毕将他打死不成。”
      文年道:“还是小心些好。去医院看若是医生说不用打,那便好。若是医生还是说要打,你便找我。我医院还剩些人认识。”
      小伟连声谢道,可那牛肉却说什么也不肯收。最后又踹了那狗两脚,便撇下狗自个走了。
      文云看着这大黄狗,想着前些天刚得到这狗时,那小伟也是炫耀和喜欢,现在说抛下就抛下。那狗也知趣,并不跟着,到处跑着找吃的去了。在文年催促下,也不多顾忌这狗,便跟着父亲回家了。
      接下来几日文云也是和以前一样,平时在家看书来消磨思念菱琦的意志。到点就随父亲去医院看望母亲,实在有空闲时间想菱琦了,就趁父亲不注意到菱琦房间偷偷看眼菱琦的照片。当然这些天,相比之前宽松很多,父亲在家时也多会带文云一起出去走走,可依旧虽走一起,却各不相语。
      就没过几天,黄昏刚至,文云从医院回来,瞧见一狗懒洋洋的在自己门口趴着,仔细一瞧不就是前些天那被人抛弃的大黄狗嘛。看着黄狗日益消瘦,想着必是在外过得不好受,心存怜悯就打算抱回家自己养着。文年看着倒也没反对,想着这样软禁儿子,孤独久了也是不好,有一狗倒也可缓解文云对菱琦的思念。
      抱回家,文云就给着黄狗喂了些猪肉、馒头又拿了碗凉开水。这狗显然不知饿了多少天,瞬间就将食物和水吃的干干净净。好不容易,饱餐一顿,也不自觉的对着文云舔了几口以示开心。文云也是开心,之后日子里,父亲一出去,就把自己心里话倾诉给这黄狗听,后来突然想到这狗还没名字起个什么名好,想得前些日看书王安石写过句“明月当空叫,黄犬卧花心。”寻思叫个文艺名字也未尝不可,就取名“明月”。但自取名后,明月好似不喜欢这名一样,突然变得神神经经起来,有时趴在地上任文云如何拿食物引诱也不动弹,有时却像个受了惊的小狗,拼命的蹦跶叫唤,惹得文云烦恼,刚准备抱住他好好拂拂他身子,可却突然被狗跳起来咬得了出血来。这也让文云惊慌,但他又不愿和父亲说话,便打算下次去医院偷偷把这狂犬疫苗打了。
      临出门,想起那天除夕。母亲说家里要过完年一定要照张全家福,这个愿望怕是不可能了。不过在菱琦屋里看到几天前两人去照相馆给菱琦照的照片,那时菱琦还如春风里的桃花,整日对他绽放着那迷人的笑容。看着这照片,便又想起那日在医院里自己在外面等着父亲回来,却不想看到了朝思暮想的菱琦,刚想上前,看到了菱琦身后的男孩,又克制住了自己,想得菱琦会不会被父亲说服了,变了心,便远远的在一边瞧着。谁想过了会竟听到菱琦和那男孩的对话,尤其是那句“我哥哥还在世上一天,我就爱他一天,就不可能接受你!”这句话,这些日子,如恒星一般不断的在自己的心中环绕,久久不能散去。他不知是高兴还是怜惜。最近的时光,大量的书籍和母亲的眼睛,已让他对她的心志消磨了太多,他对未来充满了迷茫。每次一遍遍的问自己,也许他们可以冲破父亲和社会上那种莫名力量的阻拦,重新在一起,并可能过得幸福。可是他也不知道,若是如此,还会经历哪些痛苦。有时看着日益苍老,每日默不作声,为了养活自己,垫付母亲医药费,而把自己收藏多久的得意字画全都卖的精光,还没日没夜作画写字的父亲,他真的已不愿让父亲再受伤害了。可刚下的决定,又被无意间想到的菱琦那张迷人的笑脸打得烟消云散,就打算能过一天是一天,将自己的未来交于上天。

      明海稍微平静了些。每天晚上和父亲走在明海湖畔,一前一后,虽然没什么对话。却也是文云这些日子里,最期盼的时光。看着明海那稍有缓和的波浪,心思也平静许多。当人恐惧和心慌时,一番美景便是治愈心灵最好的良药。
      看着站在原地发呆的文云,文年转过身道:“你母亲最近要离开医院。”
      “啊?”文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角有些发抖的看着突然转过身发出声音的父亲。
      文年道:“你母亲被确诊为精神疾病。已经拖不得太久了,要不送至专门的精神病院,要不就接回家来。”
      文云听到过精神病院的种种传说,心想若是母亲生活在那里岂不痛苦且送至精神病院的费用要在医院里住着要大出多,自己家里无法负担得起。可若是不送,没了治疗,母亲的病也难治好。因而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文年压根也没打算让文云有意见,因为他心里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住到精神病院去,过些日子就把她接回家来,她若是能好那便是上天还有眼。若是好不了,我就照顾她余生。算是弥补自己的罪过。”文云深知,父亲说的罪过是什么。听着父亲的话,心里的悔恨就愈发强烈。
      可自己已有了选择,已经无法修改的选择。
      文年示意文云别一直站着,继续走走。可文云刚一动,脚碰到了旁边的石阶,不禁疼得叫出声来。文年看着文云脚发现,文云脚上缠着纱布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文云看了眼脚上的纱布漏了出来,也没什么可隐瞒了,便说:“前些日被明月咬了一口。”
      “哼,这狗还真爱咬人。”文年道,“打针没有?”
      文云点点头道:“早打了,咬得当天就打了。只是不想劳烦你,就没和你说。”
      “你该和我说的。”文年叹口气,心想父子之间几乎无话可谈,也真是人生之悲哀,便又道,“对了,今天家里怎么没见你那只狗。”
      文云眼里尽是悲伤,轻声说道:“明月前些日子,天天吃的很少。我没怎么在意,以为只是小病。可不知昨日却突然死了。”说时,脸上满是自责和悲痛。前些日子就只靠这明月与自己作伴,想想这明月也是悲惨,一生没做什么错事,却落得被人不断抛弃,最后惨死在家中的悲哀。泪珠不自觉便在眼睛里打转。
      文年看着他,也不好说什么。他知晓最近儿子活得很难受,可也认定是他咎由自取。他自觉得人生就是如此,既然你伤害别人获得了一时快活,那你也必将会受到惩罚。可惩罚完之后呢,他并不可能锁着儿子一辈子,可若是现在便放他出去,以菱琦对他的执着,即便是儿子有悔改之心,待两人再见面,又难想会不会再发生这可怕的事。一时竟让文年不知如何是好,便索性不想了,等菱琦毕业之后再做打算。

      之后两日文云在家中,已经丝毫看不进书去了。也许是明月死后,让他又丢失了一份羁绊,心中多了份悲伤和痛苦。亏得这些日,母亲被接回家后,自己也有事干。冯玲所服的药物大多都是安定情绪的,因而服用的多了,如今几乎整日坐在椅子上,不是睡觉就是低着头念念有词。文年和文云轮着伺候她吃喝拉撒。这日,文年去卖画,买饭。文云看不进书,伺候好母亲后。便把母亲放到客厅的椅子上。自己打扫起屋子来。每次都是最后收拾菱琦的屋子,因为菱琦的屋子,是她想进又最不愿进的。到屋子里最近的恶心头痛,又厉害了许多。扶在门框上,拿了些感冒药来给自己服上,感觉也好许多后,便擦了下头上的虚汗,继续拖起了地。走到菱琦屋里角落里的大箱子,便又想起那时自己第一次进菱琦屋子里,她对自己说的话,一笑而之,便继续托起地来。可突然一走神,手使得稍微猛了些,拖把便撞到了那箱子。心自想可别把这箱子撞坏了。便蹲到地上瞧了瞧,谁知却发现箱子底压着一把钥匙来,必定是挂在箱子上的那把大锁的钥匙。犹豫了许久,还是抵不过那好奇心,便把那锁打开了。可刚把那盖子打开,自己就全身无力的瘫倒在地。他全身痉挛,身体没有任何一个部位没在抖动,头上的汗珠如雨后春笋疯狂的往外冒,呼吸也便的十分急促。这不是他这些日子,第一次如此了,只不过前些次并不严重,只是偶尔疼痛性的抽搐一会,谁想到这日就突然瘫倒在地上。他疼的如千万只蚂蚁在身体里侵蚀自己一般,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可此时唯一的想法,竟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看一眼那箱子里的东西。可哪怕他多么努力,他的身体已经根本动弹不得,他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如梦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做不出一点动作。
      他看不到门口坐在椅子上的冯玲,正红着眼睛看着他,一只手一如刚发病时,抖动起来。可也就那一瞬间,她又慢慢的低下头,眼里又被药物弥漫的散漫无光,又开始喃喃的重复着那日复一日的话:“为什么□□呢……说好的人中龙凤,说好的四世同堂呢……”
      窗户外的风,呼啸般的挂至屋里每一角落。但是屋子里所有的事物,好似都和这风毫无关系一样。那箱子里的东西,还好好地安放着。那看着文云倒下的菱琦一脸笑容的照片,也没有好好地立在桌子,依旧没有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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