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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两次审讯 ...

  •   张修哲搓了搓脖子上的痒,为几个部下的效率感到堪忧。坐享其成的头儿,总爱以监督全盘为理由,把粗活儿推给小的做,与此同时还能收获他们私下所赐的爱称,譬如无良混蛋上司之类的。

      张修哲肆无忌惮地打一惊天撼地的呵欠,选择对下属们的怨声载道置若罔闻,机智地为自己省却不必要的麻烦。他一边嗑瓜子一边打量尸身血肉模糊的照片,相片上的死者双目紧闭,竟不经意流露着蕴含释然的安详面容,与血肉横飞的背景相比,简直有种违和的怪异感。

      办公室的门猛地张开,一行五人齐刷刷在张修哲前立正。“张队,我们回来了!”为首的部下气势浩大,有当兵的风范。

      张修哲波澜不惊地点点头,示意他开始禀告。

      部下单刀直入:“我们在宾围区搜查出九间非法诊所。因为消息传得极快,其中六个无牌医生连日逃离,诊所已经人去楼空。不过,有三人的消息可能没那么灵通,他们在逃跑时被抓获,目前已经在审讯室里等候发落。”

      张修哲满意地点点头,在无芯片区那种环境还能拘捕三个嫌犯,成绩算是蹭中及格线了。

      张修哲相信,无牌医生们为了互相照应,必然自成一个关系网,只要对那三人实行坑蒙拐骗,不时威迫利诱,软硬兼施,要查出剩下六人的去向还是不难的。

      三个无证医生,都是被吊销牌照后,到无芯片区来混吃等死的所谓专业人士。张修哲隔着单向玻璃观察各人的面貌,一双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把人剥皮拆骨,所幸嫌犯们都看不见他,不然身家清白也得被这股气势吓出结巴的毛病了。他幽幽巡视一圈后,把目光集中到一个抱头缩项,尖嘴猴腮的高瘦男人上———这是最后落网的嫌犯,畏首畏尾的样子貌似在作贼心虚。

      “我来盘问他,其他的你们负责吧。”张修哲摆手支走其他警员,豪豪爽爽迈入审讯室里。

      男人余光扫过张开的门,一惊一乍地把脖子缩短几寸,目光不安地四下游移。

      张修哲神情严肃,打开桌上投影的档案:“谢腾,四十岁,在宾围区非法行医五年。”张修哲大概有些急躁,掠过一堆没什么用的基本资料后,便动作夸张地手指一划把档案收了回去,道:“我就直说了,昨晚十一到十二点之间,你在哪里干什么?”

      谢腾神色茫然,不假思索道:“在家睡觉。”

      “谁能证明?”

      谢腾恍惚著回应:“我一个人住的。”

      张修哲挑了挑眉,默默在心底记录:不在场证明———没有。

      “为什么要逃?”张修哲步步进逼,“做了亏心事,心虚了?”

      谢腾的一双眸光恍如注视空气,瞪得浑圆的:“心虚?嗯...我经营非法诊所,要说心虚,肯定是有的,况且警察四处巡查,避一下风头也很符合我的立场吧?”

      张修哲竟一时看不出他是装傻充愣还是真诚实意:“昨晚宾围区发生命案,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谢腾像是要解释清楚,上身向前稍倾,“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修哲无言以对,一来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二来,也不方便给疑似嫌犯的证人透露太多,只好绕个大弯,突兀地问:“你认识会给人动开脑手术的无牌医生吗?”

      谢腾貌似意会到什么,认识到自己并非靶心后,舒坦地笑了笑:“不知道,虽然我们几个医生都有一个群,但我跟他们不熟,他们平常发消息我也不看。对了,为免被你怀疑,我也顺道给自己辩解一下,我是泌尿科医生,有阳痿或者前列腺炎症的话,欢迎跟我咨询,不收费。”

      既然是泌尿科医生,开颅这种危险性极高的手术,该不会由他主导。

      张修哲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不收费就想我放你出去?不好意思,作为警务人员,看医生这种事,我还是选择合法的,而且,我那里健康得很!”

      一顿旁敲侧击,智勇交锋后,张修哲单方面宣布投降,现时证据不足,三言两语后,己方的底细就被证人看穿,即便真有什么隐瞒,只要守口如瓶,他也奈不了何。

      张修哲沮丧著步出审讯室,其余两边的情形也相差无几,一无所获。

      正巧,法医那边来了传呼,张修哲当即知道,尸检结果要出来了。

      对着零碎的尸块,貌美的女法医字正腔圆道:“死者颅骨裂口完整,是明显用手术用线锯切除过的切口,而死者大脑里,也并未发现任何金属芯片。”

      张修哲舒张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那么,这件案子的方向基本是确定了?”

      法医噙著笑,意味深长地摇头:“从死者头部皮肤的伤疤,和大脑皮层上的金属痕迹可见,死者曾经动手术取出芯片,不过,依那个疤痕的老旧程度而言,不是刚完成的手术。”

      张修哲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法医低头觑他:“说白一点,死者约莫在四年前已经动过取芯片的开脑手术,也就是说,你们的推断可以全盘推翻了。”

      仿佛一道旱天雷分毫不差劈中张修哲,把他里外劈个焦脆。

      “什么?四年前?!”

      余洛斯等人张口结舌,诧异地重复著对方的话语,僵硬的面容暗自感叹,这筐冷水泼得还真无情。

      助手漫不经心,见众人脸色焦黑,才摆出心同感受的模样,把法医的验尸报告复述一遍。解释为什么是四年前,又解释,死者的真正死因是什么。

      助手懒洋洋道:“经尸检后证实,死者死于脑膜炎,很可能基于手术环境或仪器的卫生指数不达标,而导致中枢神经感染,由此造成颅内压增高,脑疝形成致死。但根据死者四年前脑部留下的证据,显然让死者致命的手术并非以取出芯片为目的。”

      马千媛自言自语般道:“一个正常人如非必要,谁会开颅两次?”

      法医助手一手捧著报告,一手往上扫过一行行蚂蚁大小的标准正楷文字,瞇着眼检视了好一会才载满底气道:“另外,尸体的血液检测结果显示...含有高于常用量的□□。”

      “□□?”白荠掂起下巴,若有所思地呢喃。

      助手:“没错,就是迷药。”

      “迷药?!”众人面面相觑地惊奇疾呼,这案子的走向显然和原先的推想截然不同,话已及此,甚至有人一语中的,道破了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这么说,手术不是死者自愿进行,是有人迷晕死者后,强行开颅的!”

      “这不就像偷器官吗?” “谁会偷大脑啊!何况他的大脑又没有不见了。” “那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慢著!这不就是谋杀吗?”

      刑侦科遭受出人意表的尸检结果轰动,毫无征兆地炸开了锅,办公室里一时间沸沸扬扬,议论纷纷,各人各有其想。

      “大家消停一下。”白荠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不含震慑力,却瞬间打住众人的唇舌,“既然验尸报告推翻了我之前的推说,那么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调查的方向,是谁迷晕了他,又是谁给做了这个手术,这两个,又是不是同一个人…”

      余洛斯规规矩矩举起了手:“科长,我想再看一遍死者的资料。”

      白荠点一点头,示意凌泰把手中的平板电脑递给他。

      今年二十六岁的施柏瑞,在一间中小企业做产品设计,平生没什么大起大落,是个丢进人海会被淹没,普通地生活,普通地打拼的平凡人。他有一对父母和一个在老家附近读高中的妹妹,目前已经赶往市区料理身后事。

      施柏瑞刚成年就离乡背井到市区修读大学,毕业后和发小一起租了间公寓直到现在,生活圈除了同事,大学同学,就是这个发小,然而,案发至今,警方仍未寻获这位室友的踪影。今早警方已手脚麻利搜索过死者的公寓,那里空无一人,衣橱却收拾走了半数衣服,仿佛有人故意潜逃。出入境那边没有他的记录,死者生前熟人也表示不知他的去向,根据此人消失的行踪,目前为止,这个人的嫌疑最大。

      白荠对那助手说:“还有没有其他检验结果?”

      助手定了定神:“有的,死者指甲里的皮屑证实不属于死者,但死者身上确认没有剧烈的挣扎痕迹。”

      白荠唏嘘苦叹:“被人从后勒住脖子,口鼻也被浸透迷药的手帕捂住,他可以挣扎的时间只有两到三秒,用指甲抠下皮屑,已经是他最力所能及的事。”

      他顿了顿,又道:“现在的调查方向,应当是从凶手的动机下手,这不是一般的杀害手法,如此劳师动众,应该有把受害人置于死地之外的目的,接下来,大家有得是忙的时候了。”

      “科长!”忽地有人从门外连爬带滚而来,他理了理因奔波而变得凌乱的衣物,郑重无比道:“科长,死者的室友找到了。”

      窗外呼啸著晚风,在月色之下竟掀起冷冽的凉意,白荠领着一众部下,两脚生风地绕在公安局的走廊上:“审讯如何。”

      张修哲谄笑着:“嫌疑人还等着呢,这不等你一起审讯嘛?”

      “他的资料呢?”

      张修哲拿下巴戳了戳后面的下属,示意对方汇报:“嫌疑人文森,二十六岁,男性,小学体育老师,跟死者是小学、初中和高中的同学,从小在村里一起长大,家里一对父母,还有一个哥哥。这天晚上八点三十分左右,在所住的公寓附近逮获,当时拖着一个行李箱,神情有点慌张,好像不知道发生什么。”

      “行了,这些不用汇报。”张修哲表情冷冰冰的,是遭受过压力和劳碌后的颓态,他在一扇门外停下脚步,“总长,来,嫌疑人就在里边。”

      “等一下。”白荠叫停他那只伸向门把的手,出其不意道:“你不用来了,让我家新人尝试一下。”

      张修哲愣愣地看向余洛斯,余洛斯则讷讷著注视白荠,随后缓缓在眸光中燃起一簇光采湛湛的星火,纯净晶亮得,任谁也招架不住。

      张修哲略一迟疑:“这...不合规矩吧。”

      “我们在同一个联合工作组里,哪来不合规矩。”白荠夺过门把,不顾张修哲一对傻眼,推著余洛斯踏进了审讯室里。

      他们面前是一个神色萎靡的男人,沮丧的眼光朝两人抬去,转眼竟激动不已:“警察先生,是不是柏瑞出了什么事?他人在哪?”

      先不论他是演戏还是什么,至少余洛斯现时最直观的感受是,他俩感情还挺不错的。

      白荠一句话切入重点:“你怎么知道这事跟施柏瑞有关?”

      文森落寞地垂下眼帘:“我从昨天开始就找了他很多次,以前我们就算吵架了,只要我愿意认错,他绝不会不搭理我的,但是这次过了一天,他也没有回我消息,我一个担心就回来看看,谁料这一回来就有一堆警察在我家楼下,还抓犯一样抓住了我,所以我...警察先生!柏瑞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白荠硬是不回应他的疑惑:“你们经常吵架吗?”

      文森做贼似的别了视线:“偶...偶尔吧。”

      “你这次出走也是因为吵架?”

      文森微微点头:“嗯。”

      白荠一胳膊按上桌面:“争吵内容是什么?”

      文森忽然一顿,他踌躇著默然不语,良久才绕了个弯子坦然剖白:“警察先生,不瞒你说,其实我俩...是情侣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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