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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二案 ...

  •   “宾围区?那犯人是故意跟我们对着干吧?”

      马千媛生无可恋地总括:“报案人是用家,死者是用家,凶手说不定也是用家,就案发地点偏偏在无芯片区,这凶手,还真会精打细算。”

      她说的用家,是指已植入芯片的用户。

      “千姐,你也不用那么愁,一两个鸡蛋,我们还是承受得了的。”凌泰强颜欢笑地拍拍她的肩,攥著身上的雨衣又裹紧了一些。

      装甲车远离繁嚣的市区,笔直往荒废的工业区前往,若遵从最近的路线行驶,装甲车必然会途经这片荒凉的区域。被一道生人勿近的‘墙壁’隔开,宾围区可谓选址得当。

      穿过那片砖瓦密林,余洛斯像一个好奇心满溢的孩子,把头微微探出车厢的小窗子,远远望见一个被铁丝网所包围的城区。城区比涵街还要老旧,楼房剥落的外墙形成一道灰濛濛的光景,平房窗户外如针刺般穿出一枝枝犬牙交错的晒衣竹,铁网之隔,数以百计的冷冽眼光射落在余洛斯无辜的脸上,盯得他寒毛直竖。

      余洛斯安分坐了回去,正襟危坐的身姿显然是被吓到了。

      固然,“重获新生”一个多月,这副景况是怎么回事,他也不可能仍蒙在鼓里。只是,真正直面这些不好惹的非用家时,还是禁不住哆嗦起来。

      某百科提及过,植入芯片的区民高达98.5%,那么,剩下的1.5%自然就是非用家了。他们和用家们不在同一地区生活,而是自愿、主动地隔绝出一片属于他们的天地,即使这个天地比外面最底层的环境还要恶劣。

      人们对他们的印象,大多是野蛮,思想极端的,对SPS更有着极深的偏见。十二年前SPS初出茅庐,两三年间便广为应用于大众生活中,民众们潜移默化的对系统投注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和依赖,这份信赖甚至局部催生出了扭曲的思维,让人们开始对非用家产生偏见和歧视,渐渐的,这种歧视越演越烈,最后竟影响到了非用户的实际利益。

      不管是学校招生还是公司招聘,该父母或本人是否用家,都会成为重要参考资料之一。房东出租,也会偏向寻找是用家的住户。其他诸如贷款,申领津贴,申请签证等,皆是用家较为吃香。

      如此的差别待遇理所当然地招致非用家不满,他们由此对SPS产生了巨大隔阂,也因如此,才宁愿把自己困于铁丝网中,甚至诞生出一个为反系统而存在的邪教———正神教。

      并非所有非用家都是正神教的教徒,但信奉它的非用家数量确实占据一定比例,就一个月前的陈恕案来说,就有不少警员怀疑幕后黑手是该邪教的教徒。

      无芯片区和外地并非完全隔绝,用家可踏进区域之中,非用家也会到访外面的城区来,他们大多时候温顺、理性,只有一种情况才会使他们变得暴戾,甚至具攻击性。

      余洛斯捻了捻眉心,惆怅不堪,几乎不用多想,也知道那种所谓的“情况”是什么———他们极度讨厌跟SPS有关的人,包括高官、警察,以及SPS特行机关的所有人员。上次潜伏到傲围区抓人,还是趁夜深人静,易于隐蔽行踪,才得以功成身退的。

      所以如此劳师动众,大费周章地闯入反对者的居住地,面临的后果是什么,余洛斯已不敢细想,现在只想好好裹在温暖的雨衣当中,任由外界风吹雨打。

      装甲车甫驶入宾围区中,密封的小窗上,已被起哄的人群投喂了一滩滩砸开的蛋液,不时还有蛀虫的蔬菜徒劳无功地掷在车盖上,一趟无芯片区的旅程,总能为特行机关送来一顿丰盛的食物残渣宴。

      案发的巷子边上,已停泊了四五部警车,最晚到达的SPS刑警们只好排著队在最远处的位置停靠。
      仿佛是最大的猎物走最险的路,“正义”的民众们早已明察秋毫地守在车门前方,等待以最热烈的姿态恭迎“猎物”大驾光临。

      后方的车门张开,余洛斯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把过街老鼠的滋味。他们下了车,一个个狼狈地把雨衣的帽沿拉至最低,奔著小跑,逆着四散飞腾的菜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案发现场。相反,白荠却始终一贯的气定神闲,被一棵泛黄的菜叶砸在脸上,也面不改色,从容不迫。

      直到踏进被防暴盾牌隔离的巷子时,这种脏污狼藉的攻击手段才稍为消停下来。

      警察,法医和助手们团团围住垃圾场中间的帐篷,拍照的拍照,记录的记录,就是平常审讯街坊的步骤受不可抗力影响,得暂时取消。

      报案人的笔录早已完成,另一方面,早在到埗之前,白荠就收到张修哲整合的档案,关于这宗命案的基本资料,他已明暸个大概。

      根据死者身上的证件显示,死者叫施柏瑞,年龄二十六岁,男性,经法医推断,死亡时间在九小时前,也就是昨晚十一点到零点之间。

      白荠反复咀嚼这寥寥无几的资讯,他知道更多信息和判断,只有在现场才能有所定夺,他走路带风般与众人微微颔首打了招呼,马上就在张修哲的带领下察看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经过一晚的发酵,尸身已传出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腐臭,余洛斯模仿白荠,欠身朝尸体一瞥,随即领略到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阅尸”经验不足的他,从咽中涌起一阵干呕,受本能驱使,余洛斯无可奈何地先行失陪,独自瑟缩在角落里揉太阳穴,企图让心神冷静下来。

      张修哲对这种水土不服的新人见怪不怪,工作为先地不忙在旁解说:“报案人是一个外卖小哥,今早七点多的时候给附近一名独居男子送早餐时发现尸体,死者身上除了头部,暂时没发现其他明显损伤,本来应该是和SPS无关的,但根据数据库记载,死者十一年前十五岁,即刚满法定用家年龄的时候,便已往大脑植入芯片,但刚才经法医初步检查,发现大脑皮层中并无芯片,所以这宗命案,可能和芯片有关。”

      白荠仔细端详这具尸身。死者穿着一身便装,但上衣和裤头都略有不整,白荠戴上手套,蹑手举起死者的手腕,轻抚他的脖子细究。身上,胸脯,腹间皆如法医所说,并无其他伤痕,不过,白荠从死者的指缝里,发现极微量的人类皮屑,暂时未知是他自己,还是其他人的。

      白荠向他人告知这一线索,鉴证科人员随即小心翼翼拿棉棒取走这项证物,留待DNA检验。

      经过白荠一番打量后,这起凶案的真相顿时冒出了头———如果忽视谋杀的可能,这宗命案的真相也颇为一目了然的。

      他站立起来,反问张修哲:“张队,你记得无芯片区曾经频繁出现过抛尸案吗?”

      张修哲不明就里,只得简明扼要回答:“记得,那时候关于芯片的知识并不普及,一些人因各种各样的理由,跑到无芯片区找无牌医生动手术取出芯片,结果一个个死在手术台上,一度造成三月四宗的抛尸案———你是说这次也是因不当脑部手术而致死的命案吗?可是尸体颅骨严重破烂,死者也并非穿着手术袍,跟当时的抛尸案不一样。”

      白荠面无表情:“不,你看清楚,虽然尸体的颅骨和大脑遭受过严重的袭击,但保留在头部的裂口,还是可看出来,是用利器切割而成的,这和进行脑部手术时会造成的切口非常吻合。另外,死者衣物未免有些凌乱了,裤头歪歪斜斜的,如果死者不是轻度智障,或是有精神病史,那就很可能是死后被人强行换上的。”

      张修哲动用他所有聪明才智,推理出一个完整的事发现场:“你的意思是,死者因为某些原因,跑到宾围区动手术取出芯片,但是手术失败,丢了性命,那个医生就给他换回原本的衣服,送到这里来,砸碎头颅,企图伪装成一般的凶案现场?”

      白荠斟酌著用词,慎言道:“基本成立,但进一步推论,还需要法医判决。”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马千媛虽是队长,却空有一身不像女子的蛮力,推理能力比白荠稍逊,一直活在科长闪闪发亮的多谋善断之下,“若真要掩盖自己的罪状,分尸后装入塑胶袋弃置岂不是一了百了?为何要赤条条的随意丢在路边,这不等于故意被人发现么?”

      白荠知道她不笨,这些问题的出发点,也并非全无道理。

      帐篷落下拉链,白荠见微知著稍微移步,顺手招了招脸色发白的余洛斯跟上:“无芯片区属无政府区域,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任何口角,盗窃,伤人,乃至谋杀,只要没人报警,基本不是不了了之,就是一律私了。可是你想,这些对警察恨之入骨的人会报警吗?所以今次要不是有用家牵涉进来,这具尸体,恐怕会像其他垃圾一样,一同送去焚烧炉,成为空气中的一缕灰烬。既是如此,又何必大费工夫分尸?”

      目光放在被裹尸袋覆蓋的死者上,余洛斯总算明白,白荠在陈恕案中提起无芯片区时,众人那片苦不堪言的神色是怎么回事。

      一来,执法人员不受民众待见,取证工作将面临巨大无比的艰辛。二来,无政府区域自有自己一套法规,若非证据充足,执法人员连到场调查都不合规矩,要是执拗多问几句,说不定还会被人连踢带打赶出来。野蛮人的形象,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对于白荠的推论,余洛斯也有个大致的轮廓。凶手伪装犯罪现场,估计也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即使尸体真的不幸被人发现,亦不会马上追查到自己身上,毕竟无牌医生的身分就摆在那儿,任由一具浑身皆线索的尸体躺在路边,不就等于在尸体身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等人来捉?

      不过,凶手确实侥幸心过剩,招致马失前蹄,引火烧身,而今一指错满盘皆落索,只差寻遍宾围区所有无牌诊所,凶手自然手到擒来。

      案件进展似乎出乎意料顺利。

      经过一番调查,白荠等人回到特行机关谈论案情。可当下每个人的心思,都在等待法医报告出炉。只要法医解剖后,印证死者死于取出芯片的脑部手术,这宗案自然就好办多了。

      那边公安局正在密锣紧鼓搜捕宾围区的无牌医生,据张修哲传来的消息,现今至少也有三人被捕。这边特行机关忙里忙外,直至法医那儿派人前来通报消息,众人悬著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

      那人气喘吁吁,举起报告书一板一眼说:“根据法医解剖结果,死者施柏瑞曾动用手术取出芯片,证据确凿......”

      语毕,刑侦科众人立时长出口气,暗暗在心底欢天喜地的庆幸,今晚的加班是可以免了。

      只是,那呆立的人却不识时务大泼冷水,霍然补了一句:“不过是四年前的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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