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七海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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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圣域的大家都认为估计是在海里愉快摸鱼的那位行事略有些随性肆意的水瓶座却并未如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反而是宛如条搁浅的死鱼般瘫在嶙峋的礁石滩上。
略有些锋利的礁石边缘对卡妙而言自然不算什么，就磨皮而言硬度都略有些不够。他当然也不是因为没有做准备活动就下水导致了抽筋这种不可能存在于他身上的突然掉链子因素而紧急搁浅，好歹他也是诞生于「水」中的龙裔，潜入大海对他而言，几乎等同回到了摇篮那般。
真正让他产生了些许挫败感的缘由是，一直以来欢迎着他、为他敞开一切的海洋，突然将他从头至脚的拒绝了、并有如人类向垃圾站抛弃不可回收废物一样将他从海中丢到了地面——这在卡妙的认知里是不该存在的可能性，也因此让他格外困惑，甚至更甚于他刚刚被修罗完全唤醒时。
虽然他曾经有相当一段时间处于清晰与混沌之中，因此引发了一些当今这个时代不该出现的异象，继而引来了圣域的关注。但在彻底清醒之时，所有的一切都顺着理所当然的方向发展，他所操纵的力量、他所引导的自然——以及他所“知晓”的命运。
当时他也曾有过短暂的疑惑，但取而代之的是犹如定论般所当做的［什么］，也是他所遵循的行动标的。
然而，此刻这突发的异常事态，让他多少有些迷惑。
卡妙忽然坐起身，向着海洋的方向伸出手，片刻后，他收回手，盯着海洋的深处：“……仍然在拒绝着我，这片海洋。不，这颗星球的海洋都是如此。为何？”
他似乎是想进一步地弄清缘由，但却在起身的时候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直挺挺地仰面倒下了，在礁石上砸出了一个与他身型相差无几的浅坑。
——一些东西逐渐变得不可分辨，最后被填上了不一样的画面。这一切都悄无声息，无从察觉。
距离不远的丛林边缘，克莱塔亚悠悠叹了口气：“好歹都友情提醒过，怎么这个水瓶座的小家伙还想着往海里钻，也没见他脑筋是这么轴的？”
“唔，难道跟休眠期有关？也就是俗称的睡坏了脑子？”夏哲坐在一旁，一边随口接着话，一边手里还忙着写写画画：“说起来……你真的不打算插手管管吗？”
克莱塔亚冷漠地看着海面：“我为什么要管？这并非是我们的世界，夏哲。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有祂所自定的命数。我们迫不得已的插手，究竟是否在命线之内，都还不得而知。”
“唔，确实言之有理，‘未来’和‘命线’毕竟是两个概念。但做些‘偏离’命线的选择也不赖，不是吗？”夏哲笑呵呵地说。
“倘若是必要，我自然会出手。”克莱塔亚说着，身影如细小的水珠般散去。
夏哲笑着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也自跟着离开了。
“啊，说真的我现在头还有点痛，您给我一会儿，我缓一缓。”波塞冬坐在属于他的神座之上，双肘撑在扶手上，两手捂着额角。
按理来说神祇不会生病，自然也不会因病或者是什么原因比如睡到头痛之类的，最多就是有些神睡久了突然醒来会有点判断力下降、譬如眼瘸之类的。但波塞冬是明显不属于此列，毕竟他还没睡满两年，这点时间对神祇而言打个瞌睡都不够，更别提像人类那样进入深度睡眠了。
作为真正的黑手，安纳斯亚此时耐心充足，并不介意波塞冬拖拉的这一点时间。毕竟正是他抓着波塞冬给自己设下的结界、然后一把扯了个稀烂、连带着的力道把窝在里面的波塞冬差点带得从大西洋翻滚到了太平洋，虽然他同时用另一只手把差点飞出神殿的现任海皇摁回了海皇神座，但他还是多少略有在寻思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毕竟现在状态异常，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力道是正常的嘛，再说他刚刚那也只是跟兄弟普通认真地闹着玩那种程度，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站在一旁的安纳斯亚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消除那么一点点愧疚感的完美理由，非常迅速地说服了自己。
与此相对的，许久没有真正意义上用尽全力跟谁打过一架的波塞冬只觉又有点浑身哪儿哪儿都痛，感叹着不愧是原·创造了世界这一级别的大神，纵使由于各种各样的因素，导致现在对实际的海洋掌控力下降、失去了原本的名字与存在，但所拥有的力量还是远在他们这些三代神之上——纵使他继承了一脉相传的「海皇」神职，全力之下也仍然难以相敌。
毕竟，那作为混沌之海、原初之海的概念与定义，并未有过改变。
波塞冬也没拖拉很久，多少他也算是了解安纳斯亚性格中略有些雷厉风行的那一部分。他很快就将自己调整到绝对完美的状态：“殿下突然如此急迫，是有什么紧急事务吗，难道是我那侄女那边有什么——”
本来尚以轻松的姿态微笑着与安纳斯亚交谈的波塞冬忽然神情一肃，转而看向了某个方向，他眼中所映出的不再是这辉煌靓丽的神殿，而是不知有多遥远外的那更深的海的深处！
“或许因为那曾是原本的我，我所察觉到反而比你要略早一些。”安纳斯亚并未像波塞冬那样有着强烈的情绪波动，他只是像在阐述什么事实一样，淡淡地说。
“……确实。”波塞冬眯起眼：“原来如此。[过去]里最后一丝被藏于暗影之下的也终于显露出来了啊。”
刹那间，空间变幻。对他们两个而言，去往海洋中的任意一处都只不过是一念之间，纵使那是在七海之下的更深处，那几乎临近深渊之处。
但他们两个并没有继续往下，只是站在临近深渊的边缘。然而在近距离观测下，此处反而没有任何异状，更显得极为反常。
“篡改「现实」……不同于普通的神运用力量后的结果。看来是世界某个本源降临于世的所为。”波塞冬皱眉，这片海洋中所发生过的一切都在他眼前再次回放：“……有些意思。”
“或许吧，对这个世界而言也算是‘没有偏差的诸神离去’。”安纳斯亚说：“不过，现如今君临这片海洋的是你。”
波塞冬低声笑道：“以赢者的身份回看败者的过去或许尚可当做消遣，但没想到您对此也作壁上观？”
“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安纳斯亚略一挑眉：“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有些棘手——这代表着【门】还有可能在此世打开。”
“说句实话，拦着祖母开一次门就已经够麻烦了。”波塞冬上一句话说得真心实意，转而下一句话就开始开玩笑：“这次恐怕不是得有俩位来打算把门撬开？”
安纳斯亚摆摆手：“那不，还是只有一个。倘若他真心想打开门，不提诸神的灭亡，这颗星球上断然不会有着几乎无二的人类的历史。”
“的确。”波塞冬点头：“那端坐于朕的神座之上、身躯已被毁灭的泥偶或许也与其相关。同为泥偶，互断臂膀岂不是自相矛盾。”
“问题在于，这个突然有所松动的‘封印’。”安纳斯亚蹲下了身，似乎是在触摸着虚空：“这大致是以本源之身所构筑的，基于现实、于内外有着相同影响的封印。其构筑完美无缺，以至于是他，这数千年间都无法从中逃脱，是堪比我们的父神的本体深渊的存在。如今这理应完美的循环被打破——然而世界的本源一旦降临，当其完整的被使用时，便不存在力量的消逝。”
“那便是其在重新构建自身这一概念？”一瞬间，波塞冬的神念隐蔽而迅疾的从世界的表面掠过：“但如今并未有其他的所谓神祇降临……”他忽然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人类吗。”
安纳斯亚连眼皮都没掀一下：“把你那看到想追的漂亮美女的表情收一收。”
“您难道不感兴趣吗？”波塞冬反问。
“当然。所有诞生于「海」皆为我可爱的孩子们，我自然当以慈爱之态去看待一切。”安纳斯亚说。
波塞冬耸耸肩，他继而道：“倘若是这种存在，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我们亦非设立‘封印’之神——或者说，人？那么不论破坏还是加固，都不如置之不理。”
“既然你已经有了决断，那便如此。”安纳斯亚缓缓站起身：“只不过，当你决定插手这件事情的同时，你已无法从此界脱身了。”
“这我当然知道。”波塞冬轻描淡写地说：“说起来，我还未曾见过您全盛期的身姿，不知是否与现在别无二般？”
安纳斯亚捻了捻被发扣扣住的发梢：“差不了多少，毕竟我现在留的是短发。亚彻拉尔那家伙剪头发水平奇差，差点没给我剪秃了——说起来，你是你们兄弟里唯一一个卷发还爱留长的？那我推荐你离阿尔瑞亚远一点，为了你的发型着想。”
“……感谢您的忠告。”
开玩笑！他波塞冬才不会没事就往那两仿佛捆绑了一样的兄妹面前凑。那可是刻在他们这一脉的存在里的恐惧——虽然他不至于跟宙斯一样看到就像小猫炸毛一样当场肌肉紧绷时刻准备迎战，但也就是好个八分的表面上没有变化的那种，完全比不过哈迪斯还能继续一副惯有的面无表情式谈笑风生——让他非常怀疑他大哥是不是跟他们祖父偷偷搞过团建之类的，不然怎么会第一次见面就毫无波动的？？
虽年纪尚轻，但已拥有成人中都少见的无可挑剔健美身姿的少年动作虽略显缓慢、但其实实则相当迅疾并悄无声息地从森林中掠过。而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斜后方。
在这静谧的森林中，除去虫鸣鸟啼外，并无其他响动。但少年非常有耐心，他并不开口，只是就那么镇静地站在树木的阴影之下。
半晌，与他相隔甚远的灌木丛后，忽然出现了一抹红色。
“被你发现了，双子座。”卡妙站起身，话音顿了顿，加上了一个名字：“撒加。”
少年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表情，却并未从阴影中走出：“卡妙。”
卡妙也并未上前，林间间隙洒下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反射出的金红色的光芒在阴冷的森林中更显出一股暖意。虽然联想他之前悄悄跟踪的动作来看，似乎是想搞点事情，可能是常见的从背后猛扑然后某人惨被害之类的操作。但八成因为在隐匿状态下潜行被发现了，所以干脆就放弃了。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定的距离相互对着，最终是撒加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主动从海中回来了？略有些少见啊。”
卡妙略一歪头：“虽然大海极为美丽，但毕竟我先选择了圣域，无论这片大地如何，此刻我必定归属于圣域，在雅典娜殿下麾下。”
“确实。”撒加浅浅地笑了：“但是，圣域不允许私斗。”
“未带杀意、未有纷争的切磋不算。”卡妙直视着对方：“再说修罗更在乎的是该行为是否被雅典娜殿下所允许——一旦在允许范围内，他一概不管。”
撒加面上的笑意似乎略深了一些：“然而你与天蝎座的争斗却不在此列内。”
卡妙大大方方地点头：“确实，因那只是一轮来自于人类之手的并不完整的虚假的太阳。空有轮廓但极其粗糙，在我的眼里实在过于低劣——就一如那虽源自本心摈弃邪恶、却过于粗劣的‘你’一样。矛盾，不可协调。”
撒加瞳孔一缩。
“不过，你不同，你直视着自己的不完美——我更中意于你，虽然我无法分辨究竟为何。”卡妙最后看了少年一眼，便转身离去：“或许因为我和阿布罗狄一样对人类的面貌无法区分、仅能通过气息来感知吧。”
“再见，双子座。”
在卡妙离去后，少年轻轻吐出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他面上的笑意忽然扩大，使得整个人原本显得温和的气质骤然一变，多了几分锋芒：“……‘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七海之下
